文尚书一愣,他都忘了自己还有个女儿在戈城。但想到这是皇帝给自己台阶下,刚才心中的怨愤消了些,道:“谢皇上体恤,臣只是一时之间失去了理智,皇上英明。”
他的变化被殷天麟尽数收进眼中,此时,殷天麟唇间一抹嘲讽的笑意溢出。
“好了,打仗苦得都是百姓,何苦打打杀杀,不如在国中找公孙朗的下落,不管以前的恩怨,能够不废一兵一卒,便可保天枢太平盛世,自然是最好的。”
一众人齐声道:“皇上仁明。”
却不知,他们口中圣明的皇上,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在一开始,那个被称为天枢叛党的公孙朗,比他们在此的所有人,都更热忱地守卫着山河。
“若是他不肯出现,或是不肯降,我们再举兵不迟,朕身为天子,该为天下苍生考虑。退朝吧。”
殷天麟步步走下台阶,一群不知内情的大臣感激涕零地跪着,直至新皇消失在视线中。
戈城。
天连衰草处,月明星稀。
一个人坐在草地上,背影孤独,正是风行。公孙朗临走的时候,把一切事宜处理得太好了,以至于他这个新上任的主帅无事可做。
他抬头,看星河沙数,想起曾经几人月下饮酒,说着抱负,挚友相伴,好不热闹。如今公孙朗和慕容离走了,也算有了归宿,他为他们高兴,可家暂时回不得,这营中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越想越觉得心中荒凉,直到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后背。
回头看见绮梦笑盈盈的,清澈的大眼睛有些不解地问:“风将军,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还好像不开心的样子。”
如今绮梦只有十五岁,正值少女初长成,且不知愁的年纪。
不知为何,看到绮梦的一瞬间,风行内心好受了些。以前他看见绮梦,只觉得是一个单纯可爱的小妹妹,他事事都想照顾她。
“既然来了,陪我说说话吧。”风行微勾起唇,眼睛中有微光。
绮梦不由得看痴了,风行主动邀请她说话,那可是让人开心的事啊。可绮梦咬了咬下唇,似乎有些为难的样子。
风行生性洒脱,时常给人不着调的感觉,可他也懂人,尤其是十五六岁,且不懂得如何掩饰的小姑娘。
“怎么,不想聊啊?”风行心中有些失意。
只见绮梦连忙摆了摆手,道:“不不不,不是的,我很喜欢跟将军聊天,只是,只是——”
看到绮梦慌张无措,风行突然逼近,两人的距离不过半尺,绮梦慌张无措的表情被风行一览无余:“只是怎样?”
绮梦快哭了,她不敢移开目光,生怕风行不高兴,可是这么近的距离,她心都要跳出来了。
“只是我,我不懂打仗,怕说错话,闹了笑话。”
被将军耻笑,就更不喜欢我了。绮梦在心里补上最后的原因。
“呵呵。”一声愉悦的轻巧,让绮梦松了一口气。
这个傻丫头,风行看绮梦不知觉中带了宠溺:“我们不聊打仗,聊聊别的。”
风行喝了一口酒,酒壶壶身光滑,反射着幽暗的光芒。绮梦咽了咽口水,欲言又止。
“喝吗?”风行晃了晃酒壶,将酒递给绮梦。
绮梦摇了摇头:“我没喝过。”
风行倒也没逼她,自顾自又喝了起来。
绮梦咬了咬牙,问:“将军,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说。”风行喝酒的动作并没有停下。
“你们为什么都喜欢酒啊。”绮梦不懂,爹爹也喝酒,被娘骂了也喝,开心的时候喝,丢了钱也喝,可这酒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尝尝看,不就知道了。”风行道。
看着面前的酒壶,绮梦有种迫切想了解这个将军哥哥的感觉,便拿起酒壶,喝了一口,刺喉的辣,还有一种让人接受不了的跟糖完全不同的甜味。
绮梦强咽下一口酒,就重重地咳嗽起来,把一张俏脸都咳红了。
“好喝吗?”风行笑眯眯地问。
绮梦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也乖得不像话。
“还喝吗?”风行又问。
“不喝,不喝了。”绮梦觉得头晕晕的直往风行的怀里靠。
直到绮梦倒在他怀里,风行才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他喝惯了酒,这个酒号称一杯倒,他饮酒多年,自然无事。
可绮梦,唉。
“小梦儿,你醒醒!”风行有些紧张地摇了摇绮梦,连称呼都改了。
可绮梦迷迷糊糊半睁着眼睛:“风行哥哥,你怎么在啊。”
“都喝糊涂了。”风行叹了一口气,本觉得男女有别,可这荒郊野地里,连个衣服都没有,地上又凉,他对这个小妹妹是满心爱怜的。
只好任由绮梦靠在他怀里,并小心地收紧手臂,生怕她醉酒又受凉,生了病。
“真是造孽。”风行长叹。
可他却未曾察觉,自己的那点儿苦情心思,因为绮梦的到来,早就不见了踪影。
一阵凉风吹来,绮梦抖了抖身子,也冷得睁开了眼睛:“风行哥哥,我好冷,抱抱我。”
瞬间,风行脊背挺直,这句话他年少荒唐的时候,也听过不少,可那时候并不觉得什么。现在怎么觉得自己像是个坏人呢,都是被公孙朗这个无趣的人熏陶的。风行在心中骂公孙朗,之前他是多风趣的人啊。
风行可不愿意轻薄了这个小妹妹,这般揽着她的腰已经过分了。
可他不愿意轻薄小姑娘,可不见得这迷糊的小姑娘不想轻薄她。
见风行迟迟不来抱,她直接双臂一勾,抱紧了风行的脖子,然后人也往风行怀中蹭了蹭。
气血上涌,呼吸急促,尤其是女孩儿温热的呼吸落在他颈间裸露的肌肤上,带来阵阵微痒的感觉,让他越发急促不安起来。
一向风流的风行,算是栽在了这个小姑娘身上。
“怎么办,有种欺负小朋友的感觉。”风行苦笑。
可怀中的小人儿居然听到了,不满道:“我不是小朋友,我及笄了,可以嫁人了!”
这般中气十足的反驳在醉酒前可没听过,片刻之后,风行笑了,那笑容中颇具爱怜和温柔:“是是是,我们的小梦儿可以嫁人了。”
夜色温柔,星星像情人对望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