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的大臣们一起请愿,殷天麟内心越发寒凉起来。他的性格导致他是一个喜怒无常的君王,内心的不安积压越多,表面便更是浪涛狂涌。
他需要用一意孤行来证明,谁才是天地之主。
他扫了一下大臣,最终选中了一言不发的文绮。
“文尚书,江北大旱后赈灾进行得如何了?”殷天麟居高临下,神色冷凝,说话也很严肃。
“回皇上,江北灾情严重,但派去的官员已经处理妥当。”文绮诚惶诚恐道,他也不知道殷天麟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以往殷天麟总是看不上他的。
“听听,这才是重要的事情,有些人,管得未免太多了。”殷天麟嘴唇紧抿,给人威压的感觉。
果然,在场的大臣都不敢再多说。朝会至此结束,临走时,殷天麟叫住了文绮,一派春风和煦模样。
“文尚书,朕对江北之事了解不多,不如你随朕在宫中走走。”殷天麟和颜悦色道。
文尚书心中疑惑,今日皇上对他太不寻常了。
“是。”虽然疑惑,他却不敢忤逆殷天麟的意思。
两人走着走着,便走到了御花园。御花园中冬梅未开,百花凋零,看上去很有萧索的意思。
殷天麟忽然感慨:“百花落尽,竟让人忘了曾经何等繁华。”
这皇上,叫他来,不聊江北之事,居然是谈花的?文绮不信,总觉得殷天麟话中有深意,便道:“那皇上怎看?”
殷天麟目光中有了然之意,似乎早就料到了文绮的反应。
“依朕看来,便是在最好的时节怒放,这样的话虽然一生短暂,最起码抓住了自己想要的。”殷天麟说完这句话,似笑非笑看着文绮。
文绮一愣,越发不解如今的皇上的心思。
“臣愚钝,请皇上明示。”文绮低头道,不经意间泄露了惶恐。
“文尚书不必紧张,以文尚书的能力与胸怀,能教出来豆蔻这样的女儿,不简单,朕还缺一个皇后。”殷天麟目光看向远处,道。
这时,文绮才明白殷天麟的意思,是因为他的女儿豆蔻吗?
他早已经以为文豆蔻已经死了,就算不死,在戈城也早已不是完璧之身,这样的皇后,殷天麟敢要?
殷天麟不知何时收回了目光,静静地看着文绮。
“朕还是皇四子的时候,先皇要将令爱送去戈城,若是去了戈城,那便是九死一生,并且,朕认为,朝局不应该由女人来决定。”殷天麟说得云淡风轻,却在文绮心中掀起了滔天大浪。
他原以为文豆蔻是他一生的败笔,如今才知道,他这个女儿,天生贵命。
皇上之所以对他这么特殊,是沾了他女儿豆蔻的光。
若是他的女儿当了皇后,那就不用再为钻营之事苦思冥想,毕竟,那时候他已经是皇亲国戚了。再者,他的女儿生下的孩子,则是人中龙凤,就算为了子孙们,也算无憾了。
“臣多谢皇上体恤老臣,并救下小女豆蔻,臣一定会为皇上鞠躬尽瘁,恪尽职守。”文绮跪下行了大礼,恭敬极了。
殷天麟看文绮喜形于色的模样,若有所思,眼睛中微芒闪过。
他的皇后,又岂是好当的,不过是笼络人心的手段罢了。谁让文绮虽然不是个公正廉明的尚书,可却有朝堂上一半的根基呢?
在收服人心上面,他自认为比他的父皇更好。
戈城。
自陈家加入公孙军之后,天枢居然不再像以前那么咄咄逼人,不过几日的功夫,居然筹备起皇后的大礼来。
就在这安稳的日子里,这天早上下了初雪。
雪细细碎碎地堆砌,一层薄薄的雪,闪耀着白光。
风很冷,呼啸着,居然将窗户吹开了,冷气挟裹着几片雪,飘进室内,公孙朗躺在床的外侧,风来时他突然醒了,下意识便侧起身子,为慕容离挡了外面的冷气。
可风声太大,慕容离还是醒了:“好冷啊。”
慕容离道,公孙朗便用体温温暖她。
她窝在公孙朗的怀中看窗户,看到雪花悄悄地飘进来,立刻激动了。
“下雪了,我们出去玩雪吧。”慕容离一激动,便从床上坐起来,只穿着中衣的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
公孙朗眼睛有责怪之意,可看到她的脸因为惊喜而更灵动,什么怒气都消了。
曾经他总是不明白,为什么男子在女子面前总是没有原则,不解风情的他以为女子一定是红颜祸水的缘故。
但现在看慕容离精致的小脸上洋溢着喜悦,眉眼飞舞,比屋檐下的飞雪流转还好看,顿觉一切原则与道理,在心爱之人面前,不值一提。
他先为慕容离裹紧了被子,才佯装严肃道:“出去玩可以,但是必须得穿厚点儿,不然就别想出去。”
他从一个不解人事的少年,变成了体贴入微的丈夫,一切都是在不知不觉中变化的。
“好吧,我知道了。”慕容离知道公孙朗关心她,今日心情好,便‘吧唧’一声,在公孙朗脸上亲一下。
“阿朗,你对我真好。”慕容离抱着他的脖子撒娇,窗外飞雪虽冷,室内温暖依旧。
公孙朗恍若天神下凡,清逸中带着疏离得脸突然红了,惹得慕容离娇笑。
“阿朗,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般害羞。”虽然被嘲笑了,公孙朗还是注意到慕容离因为太激动,双手露出被子,他一直追随着慕容离的动作给她裹被子,活像一个无奈的老父亲。
早些时候也不知道她居然这么闹腾,公孙朗虽然无奈,可心中那点爱怜却一点儿不少,并且有膨胀的趋势。
“阿朗,我们一起出去玩吧。”慕容离提议道,她窝在公孙朗怀里,仰头看她,眼睛闪耀着莹光。
公孙朗本来还有事情要处理,虽不是大事,但已经成了习惯,可慕容离的眼神让他无法拒绝,只好答应。
两人快速换好了衣服,慕容离穿了一件火红的披风,兜帽处有雪白的狐毛,在风中摇摆,身形绰约,在雪地上奔跑,好像一簇能把人焐热的火苗。
公孙朗则是一袭黑色长袍,腰上系了同色腰带,在茫茫雪白之间,他最显眼,却也最疏离,若是走近了看,便会看到,他的目光只在女孩身上,天地空阔,远山婉约,流风回雪,都不及他看爱人的眼睛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