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瞠目结舌,却无话可说。
风行眼睛红红的,人却在笑,护国将军的脸都有点儿挂不住,可风行不在乎,他只是在想,为什么要如此折磨两个相爱的人。
若是阿离在,一定欣慰,公孙朗是将军,是皇帝,也是她一世的夫君。
殷扶泽盯着那画像,心中感慨,果然是绝代佳人,只可惜——殷天麟,着实可恶。
自此,朝中无人再催着公孙朗立后。
半年后,风行的孩子出世。
又过了一年,皇上突然重病,诏殷扶泽和风行进宫。
此时夜深,天空格外空阔深邃,又到了秋天,隐约有几分肃杀痕迹。
但风府里格外热闹,风行的孩子周岁,咿呀学语,继承了母亲绮梦清澈的大眼睛,和风行俊逸的长相。
“爹的小宝贝,你要快快长大。”风行将孩子举高,笑得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绮梦不复少女模样,坐在一旁,看着父子两人笑闹。
外面有人求见,是宫中公孙朗近前的小太监。
“风将军,皇上急病,只怕——”小太监说话着急,竟然带了几分哭腔。
风行举着孩子的手僵住,绮梦脸色也变了,伸手将孩子接过,道:“风行哥哥,你快去看看吧。”
说完,转过身去,泪湿满脸。只觉得上天无情,非要将参天的大树摧毁不可,慕容离如是,公孙朗亦如是。
前段日子便传出来皇上身体抱恙,吃了几幅药,也不见好,太医们也查不出病因,后来稍好了一些,大家放下心。
现在,消息却来得这么突然。
风行收回僵掉的手,道:“走。”
皇宫里的夜色格外寂静,似乎要见证天之骄子的陨落似的。
他被带到了公孙朗居住的清和宫,迎面便看到公孙朗躺在床上,一言不发。
风行心中悲痛,大哭起来:“公孙朗,你给我起来,不管你有没有事,都必须没事。”
他一着急,连君臣尊卑都忘了。
他的嚎叫声不起作用,门外的小太监推开了门,道:“风行将军,皇上才刚刚睡下,您就在这里等候片刻,皇上临睡之前,说有事要交代。”
闻言,风行手慢慢收紧,沉声道:“我知道了。”
他的声音小了些,但还是喋喋不休:“公孙,你说你怎么这么惨,才当上皇帝不过三年,就成了这幅模样。”
风行不敢想,公孙朗若是走了,他要怎么办?
他们自从年少时在军中相遇,从未分别太久,他以为,到了他华发鬓白时跟公孙朗依旧是兄弟。
他正低着头小声哽咽,没发现某位皇帝的唇角微微抽动。
公孙朗本意是让风行哭诉,装得像些,让大家以为他病重。
可风行这番哭诉,只怕大家都觉得他要死了,连个过渡都没有。
风行正哭着,门又被推开,殷扶泽走了进来。这两年他心态渐渐好转,病也慢慢好了,在合国领了个忙得要死的差事,体验了一把人生疾苦,越发觉得当初的天枢皇室不厚道。
什么太平盛世,歌舞升平,不过是一张遮羞布,掩盖了真相而已。
慢慢地他也乐在其中,但听说公孙朗病重,好不容易积累的好心情瞬间垮掉。
在公孙朗刚开始即位的时候,他还是肖想了一阵公孙朗暴毙,他将皇室夺回的境况。
可如今公孙朗病得这么重,他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至于取而代之的心思,早就在无数次对皇上的钦佩中消失无形。
所以,殷扶泽心情很沉重,又看到风行哭得涕泪横流,更难过了。
他盯着公孙朗,问:“皇上如何了?”
这句话惹得风行又想哭,却见刚才还病重的皇上突然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深邃有神,眼睛的主人面色红润,比以前还玉树临风,风行刚张大想嚎哭的嘴僵住,忘了收回去。
“朕没事。”公孙朗压低声音说道。
“啊,你个死混蛋,吓——”风行想说吓死我了,结果被公孙朗眼疾手快捂住了嘴巴,他呜呜叫,却忍不住朝着公孙朗翻白眼。
“说话声音小一些,不要惊动外面的人。”公孙朗说完,才松开了手。
风行像兔子一样的红眼睛还没有好转,便压低声音骂道:“公孙朗你什么意思,欺负老子很好玩吗?”
得,一激动又忘了尊卑。
公孙朗却一点儿都不生气,他的眼睛中有暖色,拍了拍风行的肩膀,道:“对不住你,不过,我怕你演不好戏。”
“演什么戏?”风行一双清逸的眼睛里满是茫然。
两人的互动丝毫不避讳殷扶泽,从小在皇家长大的他,见到的都是兄弟之间的冷漠疏离,他从未想过,一朝身为天子,居然还有跟人做兄弟的权利。
他笑眯眯地看着两人,一双眼睛似有冷意,又像怅然。
“当我死了的戏。”公孙朗一双眼睛难得有了期待,他在期待什么,风行看不懂。
“那臣呢?要演什么?”殷扶泽站定,清和的眉眼中带着询问。
公孙朗审视殷扶泽,他与之前初次相见的时候,已经大不一样。
经历过算计,懂得为君之道,又看过了人间疾苦,他的模样,正是公孙朗期待他成为的模样。
见公孙朗盯着他看,殷扶泽下意识摸了摸脸,却听公孙朗沉静的声音忽然响起:“扶泽,若是你一朝为君,站在朕的位置,该当如何?”
殷扶泽眼睛突然闪过一道警惕的光芒,他敏锐地看向公孙朗,见公孙朗的眼睛中并没有嘲弄和故意,只有认真的时候,松了一口气。
“当尽心竭力维护自己的地位,若要维护自己,需得平衡八方,君王当比普通人更小心翼翼,毕竟平凡人不会青史留名,若是身为皇帝,这一生只能寥寥几笔作结,也得浓墨重彩。”
殷扶泽的答案很笼统,公孙朗却能明白。
两年前,他便看重了殷扶泽,眼看他如今已经日益强大,公孙朗很欣慰
“朕果然没有看错你,扶泽,以后这合国,便靠你了。”
这话一出,饶是冷情淡漠如殷扶泽,也吓得突然跪地。
“还请皇上不要拿臣取笑,臣自知无能。”殷扶泽头上冒出了冷汗。
“怕什么,朕并非拿你取笑,扶泽,若是你能看出,定会发现,这些年,朕根本无心皇位,这万人之上,朕却不想要。”公孙朗眼中真诚,风行和殷扶泽都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