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朝广袤的土地上,有一个位于西北的边陲重镇,名叫雁云城。
这是一座寂寥又热闹的城镇。
这里位于沙漠边缘,时有沙尘肆虐,狂躁地刮过人类的肉体凡胎,刮过摇摇欲坠的土墙,再狂笑而去。站在矮矮的土墙上,可以看到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还可以看到枯藤老树昏鸦,但是没有小桥流水人家。
此处还是军事重镇,大越国靠着这道屏障低于沙漠民族大凉的入侵,而大凉则日日夜夜垂涎这座进可供,退可守的军事基地,一旦拿下雁云城,就是打开了大越国的国门,以此为据点,可一举攻破大越的京城,活捉皇帝老儿,占领富饶肥美的土地,成为当世霸主。所以,这几十年来,雁云城又异常热闹,一年下来,城中的百姓总是要经历几场战役,所幸,二十几年来,大越国稳稳地坐庄,不给大凉任何翻盘的机会。但大凉跟贱皮子一样,明知打不过,偏要时不时地来撩拨一下,找一找存在感,惹得大越的军民都特别反感。
烦不烦的,日子总是要过得。
苏芩放下沉重的木桶,抬头看了看西边跟鸡蛋黄一样的落日,轻声念了一句诗:“日暮沙漠陲,力战烟尘里。”
路过的将士不由地看了她一眼,诧异了一下。
苏芩冲他微微一笑,将双手放在嘴边哈了几口气,暖一暖快要冻僵了的双手,然后轻松地拎起盛满了井水的木桶,快步往自家走去。
“吱~”破烂的木门虽然只是个摆设品,但脾气却大,每次推开关上,都得叫一声,仿佛这样才能让人看到它的价值似的。
“咳咳!”屋里一个年老的女人问道:“阿芩回来了?门都快要掉了,晚上的时候被风吹得咯吱咯吱响,吵得我都睡不着觉,赶明找个木匠修一修吧。”
苏芩小心翼翼地关上摇摇欲坠的木门,随口应了一声,却不放在心上,任由它在西北冷酷的寒风中遗世独立,飘飘欲成仙。
这种城镇说安全也安全,驻扎的军队比居民不知道多多少倍,说不安全也不安全,因为一年总有那么几次战役,这门在苏芩看来是最没用的,有守城将士驻扎,这里的治安异常的好,门形同虚设,而外敌若是攻入城内,再结实的门也抵挡不如,再修,能有城门结实?
再者,就她家这副家徒四壁的穷酸样,耗子都不来光顾,更没有小偷来,所以修了没用,不修省钱。
苏芩将打来的水倒入水缸中,看了看天色,于是生火做饭,不过是一碗粗糙的玉米粥,和一小碟秋天腌的咸水萝卜而已。然而,就这已经算伙食还不错的人家了,有的人家,连纯粥都喝不起,只能喝得起菜糊糊,所谓的菜糊糊,就是将春天的野菜,夏天吃不完的菜晒干储存,到了冬天,你抓一把丢进锅里,然后再放一些玉米面,熬上一大锅,稀稀拉拉的,糊弄自己的肚子而已。
将饭菜端进正房里,一个双鬓花白的老太太盼着腿盖着被子靠在枕头上,听见动静,和蔼地说:“我一天到晚的,又不出门,一天一顿饭就行啦,给我吃也是糟蹋粮食。”
“瞧您说的。”苏芩将粥和现在放在小炕桌上,“也怪我没本事,挣不来钱给您买细粮。明天我再出去转转,兴许能找到赚钱的门道。”
说起这个,苏芩忍不住感慨,真是老太太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前边几世虽说算不上享尽荣华富贵,但是至少能吃得饱,不用干粗活,不用将自己搞的蓬头垢面的,可到了这里,穷,冷,偏僻,战乱,想精致都精致不起来,缺衣少穿的,还得忍不住挨饿,真特么简直让人无法忍受。
更无法忍受的是,没办法随心所欲的洗漱。她刚来这里的时候,还每天洗脸,做饭的时候顺手多烧一盆热水而已,可洗了脸却没有面脂擦,走出屋外寒风一吹,皴了,没几天就吹出了淳朴的红脸蛋。后来,她索性不每天洗了,而是改为三天洗一次,没那么邋遢就行了。
“你一个妇道人家,在家里给别人洗洗涮涮就行了。”老太太吴氏叹息一声:“都怪我们母子连累了你,让你抛头露面,承担起养家的重担。四贵恐怕已经······,你也别跟我一个老婆子耗着了,等明年开春,你就回京城吧,亲家就算再生你的气,你们也是亲父女,他会将你安排妥当的。”
“怎么又说起这个了?”苏芩闷头喝着粥,“我能将您丢在这里不管吗?”
“哎~”吴氏长叹一声,也不吭声了。
晚上,两人躺在冰冷的炕上,互相依偎着取暖,实在太冷了,家里又买不起炭,只能如此了。
闭上眼睛,苏芩回忆起原身的事情,只有三个字作为评价:真狗血!
原身本是乃是京城守备苏显之女,自幼跟随父亲习得武艺,可以称得上将门虎女。她上边有两个姐姐,均嫁入高门,苏家跟着水涨船高,到了她这边,说媒的人将门槛都抹平了。可原身一个都看不上,而是看上了一个一穷二白的小子,非他不嫁。除了当事人,谁也不知道两个人什么时候好上的。苏显夫妻气得嘴角起泡,就是不同意。后来原身想出一个主意,比武招亲。
最后,穷小子阎四贵打败所有竞争对手,抱得美人归。当苏芩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忍不住被口水呛了一下,这父母有多大的仇,才给儿子取名叫“四贵”。
众目睽睽之下,苏显想悔婚都悔不了。
婚后,原身嫁入了家徒四壁的阎家,阎四贵空有一身武艺,却投军无门,只好以贩卖苦力赡养妻子老母,一家三口虽然过得清贫,但也和美。
两年后,雁云城突然被大凉偷袭,险些丢城,朝廷紧急招兵支援伤亡惨烈的雁云城守军。
阎四贵跟原身说:“这是一次机会,我一定要去试一试,少则一年,多则三年,我一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