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赫未曾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简兮,那种未曾想到大抵是觉得简兮是个聪明人,不会来干这种诛心之事。
可此时,他眼中的这个聪明人,并不聪明。
繁花似锦的长廊前,简兮着一身深蓝色的裙摆站在白色的蔷薇花墙旁,回眸那一瞬间,她的美,是独一无二的,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带着几分风情万种。
邱赫跨大步走近,与身后的唐思和拉开距离。
迈入跟前,伸手拉住简兮的手腕将她望一旁带,脸面上的恨铁不成钢在此时毫不掩饰,行了两步,许是她的裙摆太长,步伐微微踉跄,邱赫一手擒着她的臂弯,一手揽着人的肩头,半搂半包半拖着人往一旁去。
且还是在一众随后而来的宾客的目光中,光明正大的如同土匪般将徐君珩幕僚团里唯一的一个女幕僚半拖半抱的往一旁角落而去。
众人微侧首,与身旁人小声议论,似是不知晓这位名声在外的女幕僚与安和合伙人是什么关系。
邱赫走后,唐思和也不急着进去,从口袋里摸出烟盒,一边抽出烟一边往邱赫离开的方向而去,不同的是,他站的位置较远。
似是一副要替他们二人把关的模样。
数米开外,邱赫擒着简兮的手一副恨铁不成钢咬牙切齿的模样怒斥她。
“你不是说你脑子里的水甩干了吗?”邱赫低眸望着跟前的简兮,擒着她的臂弯寸寸收紧,恨不得能将她纤细的手肘给她捏断了。
“甩干了你还来这里?老子恨不得把你的脑子掰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鬼东西。”
邱赫怒目圆睁瞪着简兮,素来好脾气的人今儿难得发了怒火。
“你捏疼我了,”简兮答非所问,漫不经心开口。
“再疼你也不长记性,”若是长记性,她就不该回来,若是长记性,她也不会来参加这场订婚宴。
“我今日,是以幕僚团成员的身份参加这场订婚宴,你别与我走太近,”走太近会有所危险。
道理,邱赫都懂。
可若是让他眼睁睁的看着简兮犯傻,他做不到。
“所以、你这辈子陪了他十年,也只能是个幕僚团成员,”邱赫气呀!
实在是气的慌。
“你见我一次怼我一次,见我一次捅我一刀,什么时候能心平气和的不去讲这些事情?”何为无能为力?
大抵是你身边所有人都在提醒你曾经干过的傻事,每时每刻都有人提醒。
那种感觉,是痛的。
无言的痛。
宴会厅内,祁宗已经到了,正在伸长了脖子观望简兮的到来。
可未曾见到简兮,却听到了关于简兮与安和合伙人邱赫的事情。
这议论声,很轻微,但轻微中带着些许好奇之心。
祁宗默了默,望了眼身旁的徐君珩,见其面色平静,抿了抿唇未言。
直至有较为相熟的人走近笑问道:“祁特助,简秘书是好事将近了吗?”
祁宗一愣,尚未回过神来,只听来人在道:“刚见她与安和邱律师相拥离开,二人倒是挺般配。”
那人话语落地,站在身旁的徐君珩不动神色转身,叫人看不出喜怒,但祁宗知晓,他的内心远不如表面那般平静。
拐角处,简兮平静的话语让邱赫缄默了。
是如此吗?
是如此。
他确实每见一次都会提醒她脑子进了水。
每每都是如此,从未变过。
邱赫默了许久,微叹,伸出掌心,望着简兮道:“姿态高雅一点,你不是非他不可。”
后者呢?
望着他伸出来的掌心,缓缓的将手递过去。
人数上百,形形色色,而这形形色色的人中有一半人都在等着验证徐家的内幕,
都在等着见到那位割腕自杀的四少夫人。
七点整,宴会准时开始,悠扬的音乐从宴会厅远远传出去。
众人的接头交耳就开始之前更为厉害,画着精致的妆容端着得体的笑意说着别人的风凉话。
而这其中,最为高兴的,应当属赵书颜莫属了。
她站在胡穗与赵波身旁,挂着端庄乖巧的浅笑。
有人前来将赵波喊走,赵书颜目送自家父亲远去,端着的是一副好女儿的神情。
直至赵波走远,赵书颜侧眸言笑晏晏望着胡穗,浅笑道:“你知晓这里有多少人在看安隅的的笑话吗?”
这猖狂的话语让胡穗隐有半分不适。
但到底是豪门阔太,端的住:“那你又知道,有多少人在看你的笑话?”
“今日这里的世家公子,往后,总有一人会是你的夫婿,看安隅笑话又如何?即便是笑话,她也凭着自己的本事进了顶尖豪门了,而你,在选择,也只能低人一等。”
胡穗这话,异常扎心。
尽管赵书颜知晓她往后的人生或许会走上联姻的道路,可当此事被人如此直白的言语出来时,多少是有些难以接受的。
“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狗拿耗子的事儿,你可莫干,别怪我没提醒你,出丑是小,丢了你父亲的脸面是大。”
赵波刚刚走过事业上的劫难。
如今好不容易平稳一些,赵书颜若是从中作梗,只怕赵波这个亲生父亲都不会放过她。
“嫁入豪门又如何?到头来不还是落得个割腕自杀的下场,”冷嘲热讽的话语从他喉间溢出来,带着不屑。
那么模样就差直接赤裸裸的告知胡穗,没什么好嘚瑟的。
七点过十分,宴会厅推杯交盏,人声鼎沸,男主角端着酒杯与人侃侃而谈,女主角尚未出场。
七点十五分,众人一边端着酒杯与攀谈,一边等着看徐家的笑话。
亦有人低声询问:“莫不是徐董夫妇都不参加这场订婚宴?”
上方,老爷子与徐启政面色寸寸难看。
下首,徐落微伸手从佣人手中拿过手机,去了一旁。
七点十六分,简兮端着杯子与追随徐君珩的家族侃侃而谈,将上方老爷子的面色收进眼里,浅笑、无声。
七点十七分,宴会厅大们被人推开,安隅挽着徐绍寒站在宴会厅门口时,本是人声鼎沸的宴会厅瞬间鸦雀无声,好似今日的这场宴会主角,不是徐君珩与何莞二人,而是安隅与徐绍寒。
见二人来,徐家长辈的面色才将将好过些。
往常,安隅出场,众人的视线必然是落在她出色的容颜上,可今日、众人的面色流落在了她皓白的手腕。
可她纤细的手腕上,除了一只绯色玉质手镯,再无其他。
2008年,化妆技术虽不至于被称之为妖术,但若是想刻意的遮掉些什么,也是可行的。
徐绍寒挽着安隅往徐家长辈那方而去,老爷子与何老在一旁,见徐绍寒来,笑容盛开。
而安隅呢?
行至简兮身旁时,侧眸与其望了眼。
那一眼,带着千言万语。
虽未明了,但大家都知晓。
自古豪门多戏子,但这戏子与登台唱戏的戏子不同,她们擅长的是周旋于各个宴会场所之间,为自己谋求更多的利益。
徐绍寒一声何老唤的对方心花怒放。
而安隅呢?
夫唱妇随。
让老爷子颇为满意。
徐家的脸面就如此长了起来。
有人暗中猜测安隅那割腕自杀的戏码说的是别人。
但这猜测没有准头。
赵书颜见到容光焕发的安隅时,端着杯子的手都颤了颤。
此时,胡穗在身旁冷嗤了声:“你面目可憎的样子可真是令人恶心。”
言罢,她端着杯子摇曳着款款身姿朝赵波而去。
安隅这日,一身浅粉色连衣裙在身,衬托的她如同那盛开的牡丹一般,,耀眼而夺目。
寒暄不过一二。
徐绍寒揽着安隅的腰肢往一旁而去,加入了这群鬼魅之中。
一旁,邱赫端着杯子朝安隅而来,只是过来打个招呼,客客气气的唤了句徐先生,后者、点头致意。
安隅目送邱赫离开,眼见他奔着简兮而去。
她伸手,拍了拍徐绍寒的臂弯,后者低眸望向她,以眼神询问有何事。
“我去找趟简兮,”她直言开口。
徐绍寒抬眸望向简兮那放,见邱赫站在她身旁,拧了拧眉。
余光瞥了眼徐君珩,薄唇微抿,松开了安隅的腰肢。
“去吧!”
邱赫的那句,你不是非他不可是真话。
是以,这夜、他尽心尽力的站在简兮身旁,且还颇为亲昵的揽着她的肩头,一怕胖、追随徐君珩的人见此不免笑问简兮:“简秘书这是好事将近?”
邱赫素来是个激灵的人,端着杯子跟那人碰杯。
无声回应。
“准备将邱赫做挡箭牌?”安隅走进,站在简兮身旁不轻不重来了这么一句。
后者呢?
牵了牵嘴角:“送上门来的挡箭牌,不要白不要。”
这话,就差直白的说,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那倒也是,”安隅浅应。
“有何感言?”
“有何感言?”简兮反问。
来参加心爱之人的订婚宴还得发表一下敢言?
“我是不是得提前写了发言稿出来?”简兮再问。
而后,似是想起什么,恍然大悟道:“有何感言这事儿,你的去问问唐思和,他比我感触深。”
一句话,让安隅彻底闭了嘴。
简兮面容上挂着得意的浅笑,微微侧眸,见一裸色身影提着裙摆朝这边款款而来,她不动声色的回眸望着前方,同安隅道:“妖艳贱货能除便早些除了,以免蹦跶久了都不知道是姓什么。”
这话,说的平静。
妖艳贱货是谁,安隅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直至见赵书颜的身影,恍然大悟:“我喜欢温水煮青蛙,没有受过世间摧残的女孩子应当缓缓的磨搓她们,这样才有趣味。”
“丧心病狂、”
“彼此彼此。”
简兮言罢,提步离开,许是不想见道赵书颜晦气。
又许是想给安隅让出收拾人的空间。
安隅呢?
侧眸横了眼赵书颜,端着杯子摇曳着身姿离开,且这离开的步伐较为巧妙。
在众人都看得出来赵书颜是冲她而来的时候,安隅横了她一眼,及其不屑的转身离开,那模样,好似有多嫌弃她似的。
赵书颜妄以为能接着安隅拢一拢宴会厅的目光,却不想,被她如此将了一军。
简兮将手中酒杯放到侍者托盘上,而后,迈步朝侧方阳台而去,手中握着的,是一只白色烟盒。
大抵是想抽根烟解解烦。
只是将拢手点烟,有人扰了她的清闲。
回眸,见徐君珩站在身后,一来深沉望着他。
这日的他,依旧是一身正装,与往日不同,又如往日一样。
一样于他这身黑色西装,不一样于他本身。
见此侧眸看了眼,回眸,将视线投向窗外,抬手,缓缓扒了口烟。
一手揽着腰肢,一手搁在手腕上,微微佝偻着身子往唇边送烟。
间隙,能见她伸手在眼前花盆上轻点宴会。
冬季的花盆,光秃秃的,即便是有花,也焉儿了吧唧的,被冻的毫无精神。
“外间凉,”徐君珩看着眼前的简兮,千言万语在喉间盘绕最终只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简兮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牵了牵嘴角,抬手吸了口烟:“凉些好。”
能将她脑子吹清醒。
“不该来的。”
“自己的工作当然得自己检验了,”她伸手,在跟前的花盆里点了点宴会,那漫不经心的语气下掩藏着的是一颗破碎的心。
无人知晓她的悲哀。
身后是莺歌燕舞的宴会厅,眼前是一望无边的黑夜以及寒如冰刀的凉风。
简兮现在,处在一个极其尴尬的位置。
这种尴尬在与所有相熟的人都知晓她与徐君珩二人之间这十年的纠葛,却还要装作不知道。
所有人都看着她在假装坚强。
“简兮。”徐君珩这声轻唤中带着急切。
身后,宴会厅有声响传来,徐家老爷子上台发表讲话,讲话的内容无疑是说一些场面上的客套话,也暗暗告知那些不安分的人要安分守己、、
徐何两家喜结良缘,实乃强强联手。
按照流程,老爷子上台讲话之后。应当就是徐君珩牵着何莞下楼了。
以此这对俊男美女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别问她为何知晓。
只因、这一切的流程都是她与幕僚团成员设计的。
这场宴会的流程是何,她记得一清二楚。
“去吧!”她无奈浅笑。
一时间,周遭静默。
身后,步伐微动。
简兮猛然回首,眼眸中是压制不住的猩红:“徐君珩。”
她突兀开口,嗓音急切。
后者停下步伐。
只听简兮再道:“神女有心,襄王无梦。”
苦追数十载,到今日,也该落幕了。
“今日之后,你我从此山水不相逢,莫道良人短与长。”
徐君珩猛然回首,惊恐的目光落在简兮身上,带着隐忍的轻颤。
身后,宴会厅里的发言逐渐尾声,意味这徐君珩该去了。
而祁宗也在寻了过来。
见徐君珩与简兮二人站在阳台,步伐顿了顿。
“最后一次机会,”给徐君珩,也是给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
如果他离开,一切都该结束了。
梦想有多饱满,现实便有多残酷。
这夜,当简兮站在寒风中目睹徐君珩拉开阳台门上台发表感言时,心是颤的。
他那一句:在订婚期,让站在阳台的简兮掉了一脸泪。
回眸,迷雾朦胧之间,她亲眼见徐君珩牵着何莞的手款款而下,在一阵雷动的掌声中,感受着来自在场所有人的祝福。
宴会中央,安隅见此,潜意识的去寻简兮的身影。
左右望之,不见其人。
阳台,简兮伸手将手中半截香烟摁在花盆里,收敛好情绪,才转身进了宴会厅。
此时、佳礼初成,一对璧人相携敬酒。
她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