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洲县的灾后重建工作如火如荼井然有序地展开着。
新的县令还未上任,一切都由季王爷主持大局,李大卫留在密室中的金银财宝一部分用来支付了燕家的粮食,大部分都用来贴补给了百姓,整个平洲县的气氛和之前截然不同,家家户户就差张灯结彩的欢庆了。
季王爷的名声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毕竟,战神之名终究是属于高高在上的遥远天际的,而赈灾放粮却是实实在在贴近了民生的。百姓就是如此,于他们而言解决眼前的困境才是最迫切的需要。
季云深也没有亏了燕家,鲸落是以两倍于市场价的价格购买的粮食,季云深还自掏腰包给了一部分利润,鲸落没要,全额给了姬易辰。
在这一场灾情里,她终究觉得自己其实上面都没有做,不过是用一块玉佩,证明了自己的身份罢了,如今,燕家声势大涨,许多淳朴的百姓见到她都会笑呵呵地跟她打着招呼,这便已经足够了。
她一手举着一根糖葫芦,蹦蹦跳跳地进了县令府,这里从李大卫被捕之后,就空置了,那些家眷如今也都关押了起来,只等着朝廷最终的判决,于是众人便住进了这府邸。
只是,今日县令府门口,却突然闹了起来,有一青灰色袍子的年轻人,似乎和门口小厮起了争执,远远听着他似乎要进去,那小厮却不愿放,只说临风流火都不在,不能放。
鲸落好奇,歪着脑袋走上去,“怎么了?”
那俩小厮自然认得她,听说是燕家女儿,燕家他们自然没听过,但是和王爷王妃关系极好,自然是端正好了态度才回话的,“鲸落小姐,这人说是王妃的随从。”
但是看着眼生,一看就知道是个不好相与的,冷冰冰的,王妃的随从他们见过,那个有小虎牙的少年,见人都咧嘴一笑……
是以,不敢放进去。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最重要的是,千万不能去王妃跟前刷存在感。
这位王妃的雷霆手段和夹杂着冰锥子的口才,令人心有余悸……
鲸落却是早就看出来了,那是那日大相国寺上老侯爷身边的年轻人,她也不说,只问,“那你们为何不派人去告知王妃?”
两个小厮,堵着人不让进,明明人家也自报家门了,竟不通报。
谁知,俩小厮脖子一缩,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不敢。这李大卫的家眷虽说被捕了,但是下人们却是原来一批,每个人其实都干得胆战心惊的,毕竟李大卫的罪着实不轻,这整个县令府被抄都是应该的。是以所有下人都几乎绕着王妃走,就怕哪日这王妃突然想起要治他们的罪……
鲸落自然不知道他们心里那些个心思,见他们似乎很是胆小的模样,也不计较,只解释道,“这人我认识,南宫府的,我带进去就行。”
一喜,如蒙大赦,紧接着却又是一惊,竟真的是王妃手下!
这可如何是好!
鲸落却没有再继续理睬,带着人就往里走,一舟也不说话,抱着他的剑跟了进去。
南宫凰眯着眼在院子里晒太阳,这几日她没什么事情,灾后重建的事都是季云深带着人在做,她一个相对来说的确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也只能派了司竹出去跑跑腿,即使这样季云深也还是没给司竹什么任务,只留在了自己身边以备不测。
“南宫姐姐!”要说这第二闲人,自然是鲸落,她最近爱上了街头一家糖葫芦,天天去买,也天天给南宫凰带,那糖葫芦酸酸甜甜的,也的确好吃。
她推门而入,就见院中秋千架上抱着毯子晒太阳的南宫凰,举着糖葫芦过去,“你瞧谁来了?”
已然有些昏昏欲睡的少女掀了眼皮看过去,不甚有姿态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倦怠的猫儿,懒洋洋的。唯独那眼神却有些凉,半分倦意都没有,看见来人才疏忽间退了凉意,慢悠悠坐起身,“你如何来了?”
连声音都有些沙哑。
一舟自觉不会看错,那一瞬间看过来的眼神,是南宫凰困意中不曾掩饰的最真实的神色,带着侵略性和攻击性。握在剑鞘红宝石之上的手,下意识紧了紧。
他想,黑鹰骑重见天日,必不会遥远了。
然后他跪下,抬头,朗声说道,“老侯爷吩咐,即日起,属下只听从大小姐差遣、万死不辞。”
格外虔诚的模样,言语间隐隐有些压抑的激动。
鲸落“啊!”地一声,愣愣看着这似乎有些铁血的一幕,口中刚咬下的一颗糖葫芦吧嗒落了地滚了几圈,滚进了草丛里,她也没合上嘴。
商贾之家的女儿,不曾见过这般带着铁血腥味的宣誓。
秋千架的少女也似乎愣了愣,却是很快恢复了过来,她懒洋洋地支着下颌,看着眼前虽然跪着,却脊背笔直、双眼直视着自己的男子,他曾是南宫家的暗剑,若非上次大相国寺的事件,祖父必不会让他现于人前。
祖父苦心培育费心隐藏的暗剑,绝非凡品。
她纵身跳下秋千,抱着毯子似乎还是懒洋洋的模样,眼神却是带上了审视。一舟,她记得是这个名字。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轻人,却也是一个,在她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之时,足以站在祖父身边的……唯一的人。
一个,连忠叔都要靠后的人。
他跪着,却傲视,那眼神中,满满的恣意凛然,虽忠诚,却也锋芒毕露。宛若上好的宝剑,剑锋锐利削铁如泥。
于是她笑,拢了毯子,接过鲸落手中的糖葫芦,咬了一颗,才笑道,“好。”
笑意中,隐隐光芒初绽。
……
之后,南宫凰才知道,一舟口中的“只听从”是什么意思,一舟成了她的影子。
几乎整个平洲县的人都知道季王妃身后多了一个年轻的男子,整日里抱着那把黑色的长剑,面无表情跟进跟出,从来不跟别人说话,一度像个哑巴和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