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深这几日似乎很忙,具体忙什么却也不清楚,南宫凰没有问,左右宫中陛下已经不怎么派差事给他了,今日选好了首饰,他原打算先行送南宫凰回去,不过言希说还要逛一下,于是南宫凰便让季云深先行离开了。
言希的“逛“其实很奇怪,她不似一般女儿家逛小吃,逛首饰,逛胭脂,她就是不停地同每一个人打哈哈聊着天,一晌午下来,也没见她口干舌燥。
南宫凰抱着胳膊很有耐心地陪着,也不说话,除了怀中少了一把剑,其他的几乎和一舟姿势雷同……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是她却了解地透彻,言希这人其实极懒,若是没有旁的事情,她更喜欢一辈子躺在藏书楼里,她更喜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几个月不说一句话都是正常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只是奇怪的是,她真的是闲聊,家长里短、邻里琐碎,聊的话题都亲民的很,大多都是哪里的菜色好,哪里的景致好,和她初来盛京城的身份格外相符,是以几乎每一个人都和她聊得很自然而熟络。
但……她从中要知道什么呢?无论如何翻覆推敲她的问题,对方的答案,都瞧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但是言希所为必有她的道理,她也一定得到了什么她想要的信息。
“言希。”南宫凰抱着胳膊,在后面冷不丁地叫道。
“嗯?”女子转身,挑眉,表情半点没有不合时宜,似乎聊得真地很畅快。
南宫凰没头没尾地说了句,“距离我大婚没几日了。”声音漫不经心的,说完抱着胳膊往外走。
言希一愣,回头看了看热情洋溢地酒馆小二们,很是惋惜地挥了挥手,追出去,说道,“我知道啊!”所以,这是几个意思?
“一结束你就走,这么多好吃好玩的你玩不过来。”
言希脱口而出,“那我就继续留着嘛!”
身前的少女驻足,转身,看过来的眼底微凉,如同无星无月的夜空,她说道,“言希。”只是叫了个名字,语气里带上了认真,再不复方才的漫不经心。
言希微微头疼,她最怕南宫凰这个模样,果然,就听南宫凰重申道,“大婚一结束,你马上走。”
谁稀罕参加你的大婚啊!言希撇嘴,可是没办法,她必须借着这个名义待在盛京城,她可以确定那身带异香的神秘人一定就在盛京城,可是这几日她街坊小巷的走,半点味道都没闻到。
她扯开话题,嫌弃道,“果然女生外向,这还没嫁人呢,就一个劲将娘家人赶出去……”
“言希。”南宫凰蹙眉,声音又认真了几分,她一步跨上马车,看着扒着车门上来的言希说道,“你我都知道,你这次来绝对不是送这些个劳什子嫁妆那么简单。”
……言希不说话,默默爬上车,眼观鼻,鼻观心。
“言希,有些事我不希望把你们牵扯进来。”南宫凰看着言希,看着她一副“我不承认你又不能把我怎么样”的模样,蹙眉,解释道,“当然,若我应付不来的话,我会找你们帮忙。”
骗鬼呢!这红口白牙的,说的话怕是自己都不信。要是这家话真的应付不来,她只会半点声都不吭,别说开口求帮忙了,就是自己和北陌将她绑起来严刑逼供都不会吐露一个字!
呵!言希嗤笑,“那我问你,你在北陌身边安排了人,你在我身边安排了人,那你自己呢?回京这样的大事,你自己带了多少人?”
饶是因为瞒着秘密有些理亏,但被南宫凰这样的态度也是激起了火气,言希的口气也大了,她指着车门外,刚要说什么,想起车门外不是司竹,又缩回了手,才义正言辞地说道,“你就带了一个司竹,一个司琴,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把自己当成活靶子跳进了盛京城的水深火热里!南宫凰,你是不是忘了,你是启月阁的阁主!你手里握着整个藏书楼最精锐的暗杀护卫队!”
最后一句话,压抑在喉间,带着痛心疾首的力度,咬牙切齿的,声音不大,只够两个人听见,马车外赶车的一舟仿若未闻。
哒哒的马蹄一路过去,马车里又恢复了安静,微凉的风吹进马车里,带进冬日凉意,南宫凰拢了拢衣襟,低低叹了口气,那气绵长又无奈,她们是同类,倔强起来谁都劝不住……
马车外,一舟左手状似无意地轻轻抚过身侧佩剑剑鞘,微微低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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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兰轩离开了夕水街,一路回了轩王府,才发现皇后已经等在府中。见到他回来,才舒出一口气,嗔怪道,“你这孩子,听说你这几日都没有去早朝,称病在府,怎么地这会儿又跑出去了?身子可好了?如何就病了?”
楚兰轩搀扶着皇后一路朝里走去,宽慰道,“并无大碍,母后放心。不过是寻了个由头,偷几日闲罢了……”
皇后不甚赞同地摇了摇头,看了看左右,嬷嬷远在十步之外,她便低了声凑近楚兰轩说道,“你这孩子……近日父亲得了消息,说是陛下有意将楚兰弈召回京中,你可知?”
原来,连外祖都得了消息。那十有八九是真的了……心中微微泛着冷意,一时也分不清是因为大殿之上大权在握的那个帝王,还是因为多年从未踏进他的府邸的皇后……他们是父子,亦是君臣,为君之道的权衡素来凌驾亲情至上;而身边这个,是他的母后,血浓于水,饶是如此,可令她放心不下也要亲自出宫问一问的,终究只是楚兰弈回不回来的消息罢了……
虽如此,他也没有过多多愁善感,只略一沉吟,点点头,“大约是真的罢。”
母后素来慈善,贵妃在宫中更是谨小慎微,但是,一旦楚兰弈回来,怕是慈善的也要开始忌惮,谨小慎微的也要开始谋划。
这皇城之中,谁人不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维系着和所有人之间最微妙的平衡,稍有疏忽,可能便是万丈深渊。
所有人……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