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俩侍卫倒是有些尴尬,赶紧从身上的银钱袋子里掏了两张面额大的银票,他们也不知道这大小姐赊了多少,这银子也是李公公给备的,委实不多,再给的话,怕是皇帝要玩兴起了要听个小曲儿赏个人什么的都不够了。
所以,这两张递出去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的……
南宫凰倒也不计较多少,当下爽快地笑呵呵收了,还舔着脸站起来拱了拱手,对着皇帝笑地见牙不见眼,“谢谢您嘞!”
皇帝已经对她完全没话说了,早些年先帝还在的时候极是喜欢这孩子,所以她几乎是隔三差五地出入皇宫,也可以说是自己瞧着长大的,什么性子大体也是了解的,嘻嘻哈哈的,半点受不了规矩,却是个心无城府的,即便这两年会有所改变,但怎么也差不离多少。
若是连自己瞧了这么久都没有瞧出个所以然来,那必然也就真的不存在什么所谓的城府了。
心下少了最后的那点疑虑,连笑意都明显轻快了许多,瞧着店小二送来的包子,已经用过早膳的皇帝也心情愉悦地又吃了一个,笑着点头道,“嗯,这味儿确实不错。”
“那是,本小姐别的不会,吃喝玩乐这盛京城哪里有比得过我的。”南宫凰一副邀功的嘚瑟模样。
皇帝失笑,“如今也该收收心了,你这孩子可是我打了包票的,若是还这般顽劣,季云深和公主殿下怕是要怪罪了我。”
“嘿!”南宫凰瞥一眼皇帝,“左右也是该叫您一声伯伯的,您倒好,也不跟我商量商量就将我塞过去了,您不知道季云深是什么呀,那就是个面瘫儿,还是个瞎子。还有那公主,金尊玉贵的,半点儿都瞧我不上,指不定我进门后得遭多少罪呢!哼,果然您就是偏心,担心季云深怪罪,就不担心我怪罪您。”
……
敢这么当着自己的面说怪罪他的,怕这南宫凰又是头一个了。
“那感情好,让你进去好好收收性子!”他指指南宫凰,带着过来人看透一切的眼神,取笑道,“既然如此不喜,平洲县得了消息何故巴巴赶过去?我怎么瞧着你很满意呢……”
南宫凰嗤笑一声,还是懒洋洋趴着桌子的模样,叼着包子说地含糊不清,“那位公主本就不喜我,听说拿了圣旨连衣裳都来不及换就要进宫去退婚,若是季云深又出了事,指不定她要如何编排我的不是,说不定还要说我就是个不详的扫把星、或者说我命中带煞克夫……如此一来,这辈子我还能不能嫁出去了?”
说完,给皇帝一个“你是不是傻”的眼神……
素来见惯了诚惶诚恐、战战兢兢的大臣们,即便是自己最宠爱的女儿楚清雅都从未这般无忌地将他当作一个普通父亲撒着娇,如今南宫凰这般略带娇憨的指控,竟生生觉得有趣。
皇帝好脾气地笑笑,如同看一个宠溺的后辈般,将面前的包子碟子又递过去一些,才笑着说道,“亏得你还知道自己会嫁不出去……”
“哪能不知道呢……可是这诗词歌赋的玩意儿着实无趣的很,哪有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来的有趣,您去瞧瞧,就过去那几家,有个酒馆子,赵元勋还抱着酒坛子在喝呢!”
“赵元勋?”皇帝不识得……感觉似乎连听都没听过。
南宫凰很善解人意地给他解释道,“就是布政司家那儿子嘛,听说是瞧上了一个寻芳阁的姑娘。今日一大早,我好好地在寻芳阁睡着觉呢,他那娘扯着喉咙在下面河东狮吼说是哪个不要脸的用狐媚子功夫勾了赵元勋的魂,说地可难听了,人家姑娘的脸都被打肿了,还是我去请的大夫呢。”
都是些什么事儿啊……这丫头还真是……这种家长里短搬不上台面的事情也就她对着一国皇帝说地言语无忌、津津乐道,还一副“怎么样,还是本小姐怜香惜玉吧”的表情……皇帝暗自摇头叹息,这南宫家啊,纵然显得玄乎,但是有这么一个扶不上墙的败家女在,也着实没什么忌惮的了。
看着她吃得满嘴满手的油,皇帝也不嫌弃,这会让二楼雅座也渐渐多了人,指不定有那么一两个识得他的,他对着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侍卫又掏出一锭碎银子,搁在桌面上。
皇帝起身,道,“南宫丫头,我就先回去了,这银子放这,你要还想吃点什么就自己点。”这么点碎银子,足够她吃上好几日的。
南宫凰正在吃最后一个包子,闻言摆摆手,嘴里塞满了汤汁,含糊不清的道了别,吃相极是豪爽,半点没有小女儿的娇态,皇帝暗笑一声,也不计较,这会儿放下了心中连日来的疑惑,轻松的很,背着手迈着方步离开了。
南宫凰看着皇帝消失在楼梯口的拐角,看着他出了茶馆的大门,一路怡怡然离开,才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包子,端起碟子将口中的包子吐出,拿了帕子仔仔细细擦了手和嘴,才重重呼出了一口气,方才不觉得,如今才发觉脊背上都是一层细密的汗,衣服都有些粘腻了……
“小姐……”司琴自然知道自家主子今早早已吃过早膳,如今这般不过是要应对皇帝罢了,小姐何时这般吃到一半还要吐出来的,必然是吃的撑极了,不免有些心疼。
南宫凰却是背对着她摇了摇头,司琴不懂。
这些年,她唯一学会的一件事就是,皇权就是皇权,生杀予夺半点不需要皱眉,哪怕没有证据,只要皇帝忌惮,那你就是有罪,哪怕所有事实都证明你是无心之失,也没有用。
但凡今日不能消除了皇帝的戒心,往后才真的是步履维艰。
她灌了一口茶,去去口中油腻的味道,肚子里灌了太多的茶水和点心,撑得很,她又坐了一会,确定此刻出去一定不会遇到皇帝了,才付了银子带着司琴一路回了南宫府。
这整整一日,她什么都没有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