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凰病了。
在盛京城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准备欢庆季王府和南宫府联姻的前三天,北境蛮夷突然攻陷了落日城,于是,婚期不得不延后,季王爷和三皇子殿下一同出发前往落日城御敌。
一时间,南宫凰又成了盛京城里提到最多的名字,毕竟,她的婚事坎坷大家有目共睹,刚回府便被三皇子退了婚,如今竟又在这个节骨眼上延期了。
邻里街坊、大街小巷都念叨着,主人公却迟迟未出现,有心人悄悄打听了,才听说南宫凰病了,说是感染了风寒,也不知道怎么的,这风寒来势汹汹,竟卧床好几日了。
这病的时间也是蹊跷,大家暗中自觉嗅到了不同的味道,心思细腻的都觉得她必然是跟着混在军中出了城,都等着看南宫府犯下“欺君之罪”,这个时候,南宫府却大大方方开了门,但凡是探望的病人,一律好茶好水地招待着。
晌午的时候,宫中御医便来了,也被管家客客气气地送进了暖云阁。
一盏茶的时间,御医便出来了,作着揖鞠着躬很是客气有礼,口中交代着要按时服药多休息等细碎的话。
是以,那些个暗地里不同的小道消息不攻自破,原来南宫大小姐是真的病了,瞧见没,那是陛下最信任的御医,只为陛下所用,他既说了南宫大小姐在府中,那便一定在。
而此刻,病了的“南宫大小姐”轻裘缓带,躺在暖云阁的院子里抱着小司眯着眼儿惬意地晒着太阳,手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手中的猫儿,潇洒中带着几分随性和不羁,可不就是往日南宫凰的做派。
……
“真的病了……?”御书房里,成堆的奏折后,皇帝提着大大的狼毫笔,若有所思地抬头问道,若非这御医是自己的心腹,他对着回答都要怀疑几分。
那御医低眉顺眼,却异常肯定地回道,“回陛下,的确如南宫府对外所称,南宫大小姐的确是病了,而且情况很是凶猛,没个十天半个月的药,怕是难好。”
真的病了……那丫头心有七窍,南宫府更是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地让人猜不透,这突然老老实实地病了,倒一时间也有些接受不了,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问道,“你见到她的脸了?真的是南宫凰?”
御医似乎极其清浅地笑了一下,才拱手回道,“回陛下,见着了呢,南宫大小姐那模样老臣哪里会不认得,真真切切儿的,抱着只小猫在晒太阳,怕是病了有几日了,不甚有精神的模样,一个喜欢上蹿下跳的人这么焉哒哒的,老臣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这么说,便是真的了……即便如此听着,皇帝还是觉得蹊跷,这南宫家他防了这么些年,当年借故夺了兵权,原以为拔了牙齿的老虎不如猫,没想到,比以前还邪门!连个消息都虚虚实实的,探听不得,连带着如今有人站在自己面前告诉他的的确确是看到南宫凰病了、就躺院子里晒太阳呢、跟一只猫儿一样……他都不信了……
老虎窝里真的会生一只猫出来么?
他想起那日夕水街头遇到那丫头,后来他还派了李公公去关注过,那丫头的的确确又去那家早茶店吃了好几回点心,如若她真的藏拙,还能关注到这些细节……未免有些太过于可怕了,半点不似一个十几岁的少女……
一时间也有些摸不准。
皇帝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案几上奏章一堆,日落城战事方起,如今实在没有太多闲心太在意这件事,既然她真的老老实实在府中,便由着她去吧,皇帝挥了挥手,道,“你先下去吧。”
“是。”御医低头了退到门边,正好看到最近回来的四皇子,到了招呼,那四皇子豪爽地摆了摆手,进了御书房,御医若有所思地歪着头想了下,摇摇头举步离开。
“父皇。”楚兰弈入了御书房,行了礼。
皇帝对这个儿子说不上喜欢,淡淡点了头,招呼着他起身在一边坐了,才问道,“弈儿今日如何会来?”
“一早去母妃宫中见了母妃,她提及近日父皇政务繁忙茶饭不思,儿臣便回府中将前几年无意中在山中得的一支老人参寻了来,已交由御医验过,说是特别难得千年老人参,父皇这几日炖了每日吃着,些许能好些。”
皇帝仍旧淡淡的,倒也的确有些精神不济的模样,连笑容都有些敷衍,“如此,让弈儿忧心了……”
一支人参而已,即便再难得,于他而言也是没有什么的,终究是不在盛京城中长大的皇子,见识少,送了一支人参还特意跑御书房来说一声,皇帝心中微微有失望略过,让这么个儿子同楚兰轩平衡,艰难……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弈儿当年也在南宫将军麾下效力过,可识得那南宫凰?”
“南宫凰?”楚兰弈眉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才说道,“识得,野丫头一个,很是折腾!听说如今父皇是许给了季将军,以后这季王府后院怕是不安宁……”
楚兰弈似乎说道她便来气的模样。
皇帝看在眼里,一个女子,明明容貌倾城,却做到了让所有人都忽略了她的美貌,只看到了她顽劣的一面,也是不易……他心中低笑,心上压着的一些沉重的东西悄无声息的散开,随意点了点头,没有接话。
楚兰弈见此,很识相地起身告了辞,他一路出了御书房、走出曲径通幽,走到阳光底下,才抬头看着暖阳,低笑,这丫头……你该如何谢我?
……
盛京城小巷子里那家没有名字的医馆,有心人发现已经关门好久不曾开门了,连带着抓药的老者也不见了。
往日大夫出门,那老掌柜的都会坐堂抓药的,如今,却是真真切切落了锁、不见了人,最奇怪的是,平日里那大夫就住在这里,如今人何时离开的,竟是不曾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