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凰在皇宫里失踪了。
并且是被人用计给骗走的,虽然老侯爷也隐隐觉得自家那焉儿坏的死孩子应该不会这么简单就被人设计了,可是再一想,这毕竟是皇宫,手段指不定多么肮脏上不得台面……
他悄悄退后几步,走到人群之外,对着司琴如此那般、那般如此地耳提面命一番,又悄悄以宽大的袖子掩盖着,将一块很小的牌子递到她手中。
那牌子入手冰凉,应是金属,体积却极小,落入掌中司琴冷得颤了颤,本有些郁郁的精神一激灵,只觉得手中那玩意儿重若千钧。
脸色都白了白,颤颤着掀着眼皮子去看老侯爷,却见老侯爷只看着前面面色凝重,再无半点只言片语。
而前面状况之外的程太傅已然回头看来,司琴便什么话也不敢问了,只学了老侯爷方才模样,悄悄落后一步,走到临风身旁,低声说道,“能……带我出宫么?”
相比于被她并不熟识的程太傅发现端倪,她宁可求助于临风。
临风不明白司琴的意思,偏头问道,“怎么了?”她家小姐并未找到生死未卜,她出宫做什么?可那丫头却并不曾回头,只如一直以来的模样敛了眉眼,跟着浩浩荡荡刚走出凤寰宫的众人,仿佛极为担忧的模样。
那表情,连临风都不得不怀疑自己方才是不是幻听?
“别问,能,就带我出宫。”声音再次传来,这一次,临风清清楚楚地看到那素来咋咋呼呼的小丫头第一次说话连嘴皮子都不怎么动的模样,声音很低,却格外清晰和坚定。
他下意识去看季云深,季云深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临风落在司琴脑门上的眼神,便有些复杂了……终是什么都没有说,只点头,“好。”
说着,悄悄放慢了脚步,不动声色地查看道路两边动静的模样,就这样,悄悄带着人脱离了大部队,朝着宫门外疾步走去。
他是季王爷的贴身侍卫,对着疑心病重的陛下可能不太好解释离开的理由,但是在宫门口却是极其顺畅地以“王爷素来日日要吃的药丸忘记了带”这样的理由,轻而易举带着门卫根本不认识的小丫头出了宫。
要出宫,总是比进宫要方便许多。
……
“说吧,要去哪里?”临风看着神色有些凝重的小丫头,故作轻松地问道,寻思着,这丫头似乎还是不太适合这样的表情。
“我……”司琴左手紧了紧,掌心一片冰凉,滑腻地冷汗涔涔,抬头仰面,看着临风牵过来的马车,蹙眉,仿佛下决心一般,“能骑马么?”
“你个小丫头还会骑马?”临风挑眉,笑问,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只是,小丫头抬头看来的眼神却是令他微微一愣,那双眸子和平日里完全不同,沉静、凝重,仿佛连宫门前的红灯笼都透不进的黑暗,她蹙眉,抿嘴,摇头,“不会。”
说得毫不犹豫,“但是你会,你带我骑马,快一些。我得赶紧回南宫府。”掌心里,黏腻的冷汗下,却有一块金属仿若被炭火炙烤过一般,连掌心都灼痛了。
“你……”这一回,临风才后知后觉地终于明白这小丫头是多么认真,当下解下马匹,翻身上马带着司琴就疾驰而去……
一路上,司琴都沉默不语,临风其实和司琴已是很熟悉了,对于这个叽叽喳喳的小丫头突然之间的转变觉得微微有些心疼,宽慰道,“你不必紧张,老侯爷和我家王爷一定会找到你家小姐的,你也应该相信她,王妃那么聪明,一定不会让自己有事。”
马匹跑得很快,即便说着宽慰的话,临风抽在马屁股上的鞭子也是又狠又准,马儿吃痛,自是跑得快得很,可对于司琴这个从来不会骑马的小丫头来说,就未尝不是一场折磨,内腑里只觉得颠地翻江倒海的令人作呕,可小丫头一张脸难受的煞白,也只是咬着嘴唇半声不吭,闻言才点头,似是回应,又似乎只是说给自己听,“对,一定不会的。小姐多少危机都安然无恙地过去了,怎么可能栽在这皇宫里……她连、她连……那般遭遇都平安渡过了……”
那般?是哪般?
临风听得云里雾里,但这个时候倒也不适应问,他只应和道,“是啊,所以你不必太过担忧。”
被自己圈在身前的小丫头,看不到表情,只是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看着平日里没规没矩嘻嘻哈哈甚至有些张牙舞爪的,但沉默下来的样子看着也是揪心,才发觉,不过只是那么小、那么小的一个丫头……可能也只不过才及笄罢了……
心头,似有爪子轻轻挠过,微痒,似疼。
“我知道。”少女的声音有些低,飘散在夜风中,听不大清晰,可莫名地带着令人安静的力量,“我不是对小姐没有信心,这些年来,小姐遇到许多事,好多次都险些丧命了,最后次次都化险为夷。”
“我相信这一次也是一样。”
临风留意到话中的意思,已经有好几次了,这个小丫头提及好几次,危机、丧命等等的词汇,这些年……王妃到底是如何过来的?离开盛京之前的南宫大小姐他不熟,却也有所耳闻,的确和现在是很不一样的……所以,到底是遇到了多少足以和“丧命”挂钩的凶险,才能另一个人急速变化蜕变?
心间微沉,便听小丫头又说道,“每一次,都是有司竹、清远、甚至北陌在小姐身边,北陌说过,只要小姐还有一口气,就算是阎王来了,他也会把小姐拽回来……所以,我从来不担心……”
“但这一次,不一样。小姐的身边,没有司竹、没有清远、没有一舟,更没有北陌……只有一个什么都不会的我。”少女仰头,月色落在她的脸上,能看到目光所及那一半容颜,是细腻到毛孔都看不见的莹润,那眼底,明明灭灭的色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