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南宫凰点点头,竟是就这样走了……一时间对布下这个局的人多少有些失望,辛辛苦苦将自己骗来这里,结果好戏还没上演,便偃旗息鼓了?
那这有什么意思……更何况,自己被晾在这里,是主动出去呢?还是继续同这位疯太妃大眼瞪小眼的数蚂蚁?若皇帝那些侍卫几日几宿地找不到人,自己还真的在这里待几天?
正在犹豫间,便听贤太妃嗤笑一声,漫不经心地嘀咕道,“他竟能忍住不发火……倒是比之以往多了些许长进。”说得显然是皇帝。
只是,有些奇怪的感觉,南宫凰偏头看一眼神色淡淡的贤太妃,犹豫地问道,“你……似乎同皇帝很熟悉?”这很不合理……一个后宫妃子,如何能对彼时还只是皇子的皇帝如此熟悉?
太妃果断摇头,“不熟。”有些不屑,又有些漫不经心。
随后意识到南宫凰的意思,才解释道,“既然最大的秘密我都告诉你了,自然也不差这一星半点。当年,皇后将我女儿的消息给我,打着什么样的如意算盘你一定猜不到。”
南宫凰挑眉,这皇家的秘密,真是一桩接着一桩,层出不穷,足足能养活一整个盛京城的茶楼馆子。
她不接话,靠着木门站姿不甚有规矩,左右外面一时无事,听听也无所谓,于是抱着胳膊格外有耐心的姿势,“说说看。”
“我是裴战的人,但其实我知道的不多,裴战总防着我,担心我背叛他,于是很多事情都不愿告诉我。如今想想……若非从未得到过信任与温软,我又怎么会轻易沦陷在那个男人的宠爱里……”
“那一年,我入宫,裴战给了我几样东西,都是药丸,他说入水即化、无色无味。致命的倒也没有,大多都是闺房之中用的……”说到这里,似乎觉得自己一把年纪了,和一个小辈说这些终究有些有失妥当,贤太妃顿了顿,咳嗽一声,才继续说道,“唯独其中一样东西,他给了我许多,要我给先帝每个月都服用一些。”
“很小的药丸,每个月服用半颗,量却很多,足足好几瓷瓶。”
“我不知道那是做什么用的,彼时我尚且听话,都按时按量地给先帝服用了,但很快,我发现先帝的情绪总更加易怒、暴躁,懂不懂就责罚下人,这一点在之前是没有的。我便留了心思,渐渐发现这个现象在他再一次服用那药丸之后才得以缓解,我便知道……那药多多少少应该是控制心神的药物!”
“裴战,便是打着即便自己做不成皇帝,也要控制皇帝的心思!”
……
震撼!本来还抱着漫不经心有听没记的南宫凰,渐渐便凝重了神色……北陌曾经说过,皇帝暴躁脾气不好是因为对长期服用的药物依赖成瘾,那药量越用越大,渐渐地便不受控制了。彼时自己只以为那药是太医们开的凝神镇静的药物,却从未……可能是毒。更没有想过,就是楚兰轩在落日城中的毒!
原来裴战……早就同北境蛮夷部族里应外合着想要翻了这北齐的天地、翻了楚氏江山。
只是,先帝的毒是贤太妃下的,那么现在这位陛下的毒呢?这些不太理得顺的事情,思及贤太妃前后说得内容,一个几乎不可能的答案呼之欲出,“所以……皇帝是被……”
“对,当年,她用女儿要挟我听话,还从我这里拿走了这些药物。彼时先帝还在位,太子人选还未订,我也不清楚她拿过去究竟是对谁用的。但如今……虽然身处冷宫装了这么多年的疯子,可有些事情多多少少也听得到,皇帝暴怒情绪无常,旁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却是知道的……”
南宫凰闻言,沉重的心情中却还是看到一切奇怪的蛛丝马迹,“若你说得都是真的,那你被关进冷宫后我才时常出入皇宫,彼时先帝脾气虽然时有急躁,但并未如同陛下这般需要太医额外开药、甚至偷偷遍请天下名医的地步。”
“自然不会。”贤太妃淡淡笑着,“我既知道了这药的药效,哪里还敢再用。我虽是裴战的人,却也知道当朝皇帝如若被药物控制,该是如何惨绝人寰的人间炼狱!我哪里敢担了这样的罪名?所以,我之后再也没有给先帝用过一次那种药物……”
“那药长期服用自是无药可解,可若只是少量服用,却也并不会形成多大的药瘾,只是无端烦躁一阵,也就过了。是以,即便是每隔半月就会去请平安脉的太医们都不曾发觉先帝那段时日的异常。”
贤太妃最终没有让皇帝服药。
可皇后用了……甚至,按照这些年的情况来看,皇后应该已经发觉了那药物中的成分,甚至在太医院中安插了自己的人手,给皇帝的药中偷偷摸摸掺了许多……
帝后情深、相敬如宾,所谓母仪天下、温婉良善……一切都不过是华丽宫城里的假象罢了!
真相是什么?是枕边之人互相猜忌龃龉,你防我家族枝繁叶茂树大根深,我谋你身后宝座常年喂毒……
贤太妃身份暴露身陷冷宫之时,这位陛下还只是一位普通的皇子,不说这通向九五之尊的道路如何崎岖,就说这位皇后娘娘……竟是未雨绸缪至此,连自己儿子最终最无奈的退路都已然安排妥当!
他们也曾花前月下、温柔缱绻,也曾浓情蜜意、耳鬓厮磨。
却在那温软的表象之下,藏着淬了毒的匕首鸩酒……可悲?可怜?可叹?
也曾想过到底是谁给皇帝下毒,也设想过很多种答案,却从未想过真相如此残忍,那位以仁爱之名被广为歌颂的皇后娘娘,听闻母仪天下这些年,从不猜忌、从未嫉妒,大方得体、优雅知性,是足以载入史册彪炳后世的一代贤后。
而这位贤后,每半个月就要给自己枕边人喂一次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