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害死了他……是我……”掌心冰凉而黏腻,小童最后定格在那的表情宛若魔咒一般挥之不去,那一幕,在眼前一遍遍重现,即便闭了眼不看,也清晰地呈现在面前。
惊恐地已经失去了焦距的眼、张大地合不拢的嘴,面容之上的每一寸肌理都在表达彼时他最后的惊恐和无助——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童所面对的杀戮,显然早已超过了他所能承担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习武高手,需要为难一个孩子?
不会有的……
他们通过猎杀这个孩子,所要为难的……另有其人。可能是她南宫凰、也可能是季云深,但,无论是谁,终究是她将这个孩子送上了黄泉路。
这样的念头一旦升起,便宛若纠缠不休的梦魇,从无边炼狱苦海中伸出来的爪子,抓着她的脚踝想要将她拖进十八层炼狱。
日日煎熬,受着鞭笞火烤。
临风带着官府正在验尸,那些哄哄闹闹的声音渐渐远去,她知道这样的查验其实根本没有用,任何一个能够将人一剑洞穿一个血窟窿的高手或者杀手,都不会留下任何足以暴露自己的线索。
他们,没有线索又如何?律法无法约束又如何?生命……就要用鲜血去偿还!血债、血偿!这是启月阁的所有人都明白的道理……
淡淡戾气萦绕,那些深埋在心底被尘封已久的杀戮,仿若久旱终于逢甘霖,一下子生根发芽抽叶,以一种无可遏制的速度生长着……她,想要报仇!替这个今早才刚刚认识,笑起来很是可爱,带着小小酒窝的小童!
“不是你的错……”身旁,始终紧紧握着南宫凰手的季云深第一时间发现了身旁女子气息的变化,心下一惊,却也只能如此宽慰,“凰儿……不是你的错。”
那是谁的错?
声音很远……飘忽不定的,仿若无根的浮萍,仿若被吹散的蒲公英,极近、又极远,一遍遍地在她耳边呢喃,“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可事有因果。这件事的因,无论从何处出发,总是自己,更何况,事情发生的时间点太过于巧合,她总隐隐觉得是大年夜皇宫里发生的事情引起了某些人的忌惮,对自己出手警告了。
只是,她这人素来护短而不讲道理,不管是什么原因,冲着她来,她欣然接受,但是冲着她身边的人去,那就是不行!即便是一个早上方才认识的小童!
“季云深……”她唤,细若游丝、神魂抽离的模样,宛若梦呓呢喃。
看得季云深心中一阵抽疼,自责自己若是等在仙客居同她一道儿回家,便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可是这份自责与心疼他最终没有说出来,只将她轻轻揽着,应着,“嗯。我在。”
“季云深……查得出来是谁干的么?”她问,咬牙切齿带着隐隐狠厉,牙根仿佛都被撕摩过,说话的时候连口腔里似乎都能感受到一股血腥气。
若说以前的南宫凰是夜凉如水、淡定从容的模样,那么这个时候的南宫凰,便是一把已经拔出剑鞘开了光的利剑,不带出敌方一片血光都不会回!
这丫头,被触了逆鳞。
彼时见到这小童死在这里,季云深尚且并未如何动怒,毕竟,他这一生见过了太多生死,明枪暗箭、人心龃龉、多少身死魂消?如今还只是一个小童,在院中本就是无足轻重的地位,并非亲信自是不会太过愤怒,一直到这会儿,他才觉得愤怒!
因为这丫头……痛了。
这痛,令他怒。
“临风!”他唤,那声音寒凉,令前方围着命案现场的官员下意识一激灵、浑身一哆嗦,生生吓得脚下都一个踉跄。
临风赶紧转身走过去,低头,“王爷,有何吩咐?”
“查出来了么?”他问,话音方出,就明显觉得身旁丫头浑身一紧,握在掌心的手,冷汗岑岑的,黏腻而湿滑的冰凉……心口抽痛,这丫头,其实比谁都要重情和柔软。
“还不曾。”临风摇头,“只是从伤口来看,这人武功应该不低,大体能和属下打个平手,伤口正中心脏,半点偏移都没有,从前胸进、后胸出,相当狠辣、直接的手法,是个惯于杀人的……估计,是杀手所为。”
想了想,临风又补充道,“只是如此,便愈发难查……只是,到底是什么人,需要雇一个杀手来对付一个不会武功的小……”最后的声音,在季云深愈发冰冷的气息里终于渐渐偃旗息鼓淹没在口中未能说出来……
“杀手?”阴恻恻的声音,和平日判若两人。
临风豁然抬头,就见方才并未留意的王妃这会儿的眼神……是杀人的眼神!心下一惊,便知王妃是动怒里,当下低头拱手,“王妃,这只是属下的猜测,真实的情况还要仵作验过尸才能得知。”
“让官府查一下这周边,有些什么痕迹、标记没有,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错过,还有,伤口的痕迹,你亲自去查,但凡有任何怀疑的,都来回禀……记住,宁可错杀,不可放过!”黑色的瞳孔里,是狂风暴雨席卷而来,被触及了逆鳞的少女,嘴角勾起残忍的笑意,“本小姐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做杀手!”
嘴角带笑,眼神寂凉,黑岑岑的瞳孔里,是属于杀手王者的霸气凛然!
既然有些人要用杀手来动她身边的人,那么,就按照杀手界的规矩来!
“凰儿。”季云深看不见,却也感受得到身旁少女的情绪波动异常而极端,不由得忧心宽慰道,“这件事,我会处理,我季王府的人,自是不能如此就被人杀了。只是,这件事南宫府不要插手。”
经过了那夜的事情,暗处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南宫府,想着抓到南宫府的错处疏漏,好一举将其扳倒在皇帝面前邀功从此一飞冲天?
这个时候……南宫府万万不可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