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也问不出什么,上官井便也不再多问了,只是,这二长老在皇家手中,他总是有些不放心。
从上官博的屋里出来之后,他虽连日奔波实在累得很,却终究是心事重重半点也休息不好,便也学着上官博的行事风格直接从窗口飘了出去。
不过,他运气不太好,主人家正好在他的窗户下面喝酒。
独自喝闷酒。
虽说并无太多交集,但多少也算是了解一些了,姬易辰这人,便是姬家那坨足以令人焦头烂额的烂摊子,也不足以让他如此一个人喝闷酒,说白了,便是万般心事绕心中,心有七窍,却半丝不显。
他收回了已经跨出的身影,飘飘然落了地,语出调侃,“如何?你老爹的新夫人,生了个胖大小子,威胁到你的地位了?”
明知不可能是因为如此,姬易辰……若真是个草包,便也不可能站在季云深身旁这么多年了。之前倒是听闻,姬家那位夫人生了个大胖小子,这可把赵家给热闹与喜庆的,但这份热闹却并未传递到姬家。
姬家家主,并不重视这个“老来子”。
想也是明白的,即便吵得再凶,姬家主也从未扬言要真的废了姬易辰的继承权,所谓的吵与骂,其实更多的是爱之深、责之切,是眼瞅着继承人不堪大任之后的失望,是对姬家百年家业传承的担忧。
更何况,有姬易辰的外祖和季云深在,姬家这下任家主的担子,便是姬易辰不要,也是落不到旁人手中。
石桌边上似乎有些落寞的男人瞥了眼看来,笑了笑,有些疲惫的模样,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只说道,“你回来了?”倒是丝毫不意外,说着,拿过手边没有用过的酒杯,倒了酒递过去,“给,好酒,我除夕夜入宫的时候,偷得……”
今年的除夕夜,宫中人人自顾不暇、如履薄冰,他倒好,还有心情去偷酒……
“都说物以类聚,你和季王爷倒是打破了这一说法。”截然不同的两个人,竟是如此合得来,他笑着摇头,这才像是姬易辰的风格,方才那落寞,总显得很违和。上官井在桌边坐了,接了酒杯在指尖轻晃,酒液清冽、酒香淡淡却悠长,闻之便令人回味无穷。
他姿态优雅、好看,面具之下露出的下颌,线条精致肌肤如玉,令人忍不住想要一睹面具之下的容颜。
这么想,便也这么说了,姬易辰支着下颌,嘻嘻一笑,“话说……本公子一直很好奇,你这张脸,到底给谁见过。”
给谁啊……族中许多人都见过的。
可大体上,只有给一个人见的时候,才觉得自己心跳地厉害,直到此时此刻再次说起,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时的心情。期待、胆怯、甚至……担心人人称赞的美貌终究不是她喜欢的风格。
倒也不是她要看,纯粹是自己想要给她看,彼时她的呼吸那么近……近得如今回忆起来都清晰地很,仿若那带着馨香的呼吸,穿越这不算长、却也不算短的时光,重新来到他的面前。
“南宫凰吧。”对面男子痴痴一笑,带着善意的嫌弃,肯定地说道。
他也不否认,喜欢便是喜欢,纵使注定一生无缘,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却见姬易辰仰面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又端了酒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才痴痴一笑,有些失神怔怔看着院中光秃秃的树杈子,“你说……这人呐,怎么就总对不喜欢自己的人牵肠挂肚呢……”
得!这家伙今夜是情伤。
“也不见得吧。”他思索着那问题,想着令自己牵肠挂肚的那丫头,她不就好好的么?他晃着手中的酒杯,一口一口抿着,并不敢喝多了。对面这家伙有喝醉的迹象,彼时若自己也跟着醉了,俩失情人岂不是得抱头痛哭?那吃相想着便觉得委实有些难看……
“什么不见得!”对面那失心人表面看上去一切都很正常,便是眼神都不曾带了醉意,唯独声音比之平日要大了几分,一声吼完,便又弱了下去,趴着桌子呢喃道,“我瞧见她难过得快哭了。”
“谁哭了?”声音很低,似乎消散在了风里,不甚清晰,恹恹的。上官井下意识问道。
“她。”
还是不知道具体是谁,但联系前因后果,大约也知道,姬少爷的心上人喜欢的却是另一个人,并且为了那个人难过得哭了,于是,姬少爷也难过了,在这喝闷酒。
嗨,这关系给绕的!
就是不知让这位爷如此心心念念的姑娘是谁,也不知道连这位爷都瞧不上的姑娘瞧上的又是什么人中龙凤?上官井支着下颌,难得起了八卦的心思,放低了声音问道,“她是谁?”
夜晚凉风中,有些蛊惑的醉意。
带着八卦的好奇心。
姬易辰没什么劲头,更不愿意满足对方的八卦心思,趴在桌上摇了摇头,举着杯子倒了倒,发现酒又空了,去拿酒壶,拿了酒壶又凑过去给上官井倒,倒完了便仰着头直接对着酒壶饮。
喝着喝着,却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印象里,似乎那个丫头也曾这般,在这院中喝得半醉,自己想要夺了她酒杯,她便满屋子地跑……思及此,姬易辰似乎微微一醒神,怎么就想起那丫头了呢?她如今……可还在盛京城中?
那一晚,她是不是也是这般的心情?苦涩难耐,心中似乎缺了一块,怎么也填不满,于是只能寄予了这酒,希望酒能将心中空了的地方填满。
应该……是比自己更苦吧?心思明明白白双手奉上,再被人戳了一刀推回去,该有多痛?
可是这个傻丫头也真是傻……酒怎么填地满呢……最多是填满了肚子。
酒又不往心中去。
他苦涩地笑,仰头继续倒,手腕却被人抓住了,偏头看去——那人便在月色朦胧中,面目悲戚地看着自己,微微摇了摇头。
上官井悄悄地站起了身,转身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