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污蔑!这不可能!”
“污蔑!怎么会!我尊敬他的程度绝不会比你少!”
当天晚上,在激烈的争吵后,这位教士拒绝了老隐士的一切款待,他祈祷并守夜,彻夜未眠,其他人都一再请他安歇,但是被他严正地拒绝了。
“亲爱的沃尔夫兄弟,”那个年长的教士也试图劝说他,“这位隐士是修道院长也认识的人,他是善意的,而且这事未必不是真的。”
“不,可敬的格雷格兄弟,他说的话简直是污蔑!我不相信,图尔内斯特主教会允许在斋期吃肉!这一定是有人假借他的名义!”
“沃尔夫兄弟,你的言辞太激烈了。”
“难道你认为那位最可敬的主教会这样公然地违反教规么?”
“不……我当然不认为……”
“那么,你以为什么?他在污蔑一位最可敬的主教,而我怎么能对这种情况听之任之呢?”
“也许有些误会……等着吧,我们不正要去图尔内斯特么,到时候我们就可以问清楚了。”
到了第二天,那个年轻的教士仍然愤愤不平,他认为那名隐士说的是醉话,而老隐士也不肯收回:“这确实是由图尔内斯特那位最可敬的主教开过光的肉啊!是你们都知道的那位船主带给我的,连同这些葡萄酒,吃了之后,我的胃病好了许多!所以剩下的我就一直珍藏在这里,预备到节日的时候供奉的。”
这句话连同他许多其他的辩解一样,被这位教士认为是醉话和无理的污蔑,直到他们见到了预定的船只。
当商船张着洁白的船帆出现在海上的时候,其他人都松了一口气。
船只在湖里抛锚,几个船员下船到隐士小屋来取水作补给。
得知有几名朝圣者要搭他们的船去图尔内斯特朝圣的时候,这几个船员都表示了欢迎,“圣奥布里是值得一拜的!”他们都这样说,“你们去图尔内斯特再好也没有了。在那里你们准保会遇上奇迹的!那里是有福的地方,我们的主人自从到图尔内斯特做生意,经营靛蓝、羊毛和开光猪肉后,身家涨了好几倍!”
朝圣者们听了。都出神向往,只有年轻的教士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那艘船停在湖里,看起来似乎不比隐士的房子大,那位年老的教士原来不曾坐过海船,还在忧虑这船只是否能装下他们一行人,等上了船,才知道海船是看起来小的东西,上去后,它不比一间教堂或者礼拜堂小。
船主热情地欢迎了他们。在得知他们是去朝圣的,又看到其中有两位教士后,就慷慨地免了他们的船费。
“去图尔内斯特?那是再该去也没有的了!”船主的脸上洋溢着笑容,那是交了好运,发财的生意人所特有的那种慷慨豪阔的笑容。“圣奥布里是保佑人的!两位可敬的教士请不要生气,我不是说其他地方的圣徒不保佑人,他们也保佑人,神明在上。不过,圣奥布里是对病人和商人格外和气的,你们这次去,一定能交上好运。”
朝圣队伍里预备去求圣奥布里摆脱病魔的人。听到这话都欢欣地画起十字来。这种好话本来就是人人爱听的,何况船主脖子上那个白瓷护身符周围镶的一圈厚重的金边又给这句话镶上了十足的真金。
“狡猾!”这是年轻的教士给船主的评价,他觉得一切必定是船主在捣鬼,那个可怜的无知的老隐士也八成受了这个狡猾的商人的欺骗,他强行按下火气,没有当场发作——因为这是近期可以带他们去图尔内斯特的唯一的船只——他们原本预计要耽搁很久。但是在修道院里得知有一艘去图尔内斯特的船刚刚出发,就赶紧冒险抄近路到这里来等候了。
在沿海停泊地补充完淡水后,海船拔锚扬帆出发。那位年老的教士好奇地睁着眼睛,看着庞大的海船破浪前进,一路进入无边的大海。
陆地上生长了一辈子的人恐怕想不到大海是如何的广阔无垠。就像他们想象不出来容纳那么多人和货物的海船,到了这大海中却会如一片树叶那样飘荡。有些古老的传说里把船难归功于魔鬼和水怪,就是因为没出过海的人想象不到那威力。
风和海浪簇拥着海船前进,就像推着一根小树枝那样毫不费力,这就是水运的优势。它不像陆路那样,运输受到人力和畜力的限制,载重量有限。缺点就是速度相对较慢,风暴又会导致船毁人亡。
欧洲在海洋贸易上独具优势,因为他们的文明是围绕着地中海的,而地中海又是个没有潮汐的大澡盆,在水运上得天独厚,特别适合航海贸易。
尽管如此,老教士很快就晕船倒在船舱里了,那个年轻的教士的情况也不比他好到哪里去。
那天他们一起向神明、救主和各位圣徒祈祷,除了一点点清水以外什么都没有进食,因为吃了也是白费。
但是到第二天情况就好了很多,他们可以靠自己走到甲板上了。
“在圣显节之前我们肯定能到达图尔内斯特。”船主正和两个朝圣者交谈着,“那时候城里肯定会有盛大的仪式,他们才打退了异教徒的进攻,一定会乘这次机会好好庆祝一下,你们会大开眼界的!那时候一定会有华丽非凡的音乐、舞蹈、体育会的,也会有骑士比武!”
“哦,哦。”那些朝圣者惊叹着,年轻的教士阴郁地看着他们。
“听说他们打退了异教徒的进攻,这是确实的么?”年老的教士问道。
“确实的,你们到那里就可以看到了,好些异教徒的尸体还悬挂在那里呢,不过首级全部砍掉了——因为他们和魔鬼有勾结,脑袋都变成了猪头!”
“啊,这是真的么?”年老的教士画了一个十字。
“真的,当初只是悬尸示众,有个胆小的女人不幸路过,看一眼就昏厥过去,流产了,所以主教下令砍掉那些尸体的首级,免得吓到人。”
“啊,啊。”人们都画着十字,有一个人说:“圣奥布里也不能阻止这些异教徒在死后作恶么?”
“呃——你要知道魔鬼都是很狡猾的,再说,那只是他们最后的挣扎了,主教不是马上惩处了他们么?他们的身体都插满了箭头,好像阔太太的针插一样。”
你也是很狡猾的,年轻的教士心里想到,不过这也是你最后的挣扎了,他仰首望向远方。
尽管他知道,故乡那著名的银色圆顶还要好几天才出现在他的视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