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晴朗的春日,巴格伯爵一早起来,便饱饱地吃了一顿,他是不做晨祷的,因为他认为根本没有那个必要。在这个混乱的年代,许多人是口头上的信徒,而巴格伯爵是册子上的信徒,除了教堂的纸面上,一般人看不出他和北方的那些异教徒有多少区别。
他对过往商旅和朝圣者的劫掠堪称肆无忌惮,但是当北方人的大军路过他的领地的时候,这个在平民当中以残暴著称的伯爵却紧紧地关起了他城堡的大门,坐视北方人通过并在他的领地上收集粮秣,没有向他们征收一丝一毫的通行税。但是,相比那些趁机伪装成北方人劫掠他们邻居的贵族,和那些企图与北方人勾结的贵族来说,巴格伯爵还算是纽斯特里亚的贵族里头的爱国一派。
罗穆托教区的主教是他的亲戚,事实上,如果他不是如此地热衷于劫掠,恐怕已经成为了一位主教。但是他对这种机会的丧失并不觉得可惜,因为随着图尔内斯特教区的兴旺,拿着刀子收买路钱变得越来越有利可图。他觉得这种生活比当一个主教更滋润,因为他是一个连纸面上的清规戒律都不肯在下面画十字的人。
他劫掠出入图尔内斯特教区的商旅和朝圣者收入颇丰,许多流浪骑士和不法之徒都因此到他的门下寻求保护和生财之路,他将他们分成两班,巡视通往图尔内斯特教区的道路,确保没有一头肥羊从他们的眼皮底下飞掉。
因为他有这样的名声,所以商人和朝圣者们,要么雇佣成群的保镖,要么集结成超过三百人的大队,才敢通过他的领地。
遇到这样的队伍,他和他的手下就向他们征收通行税,但是,如果有哪个倒霉蛋因为人有三急等原因不幸落单的话。他就只能赤身露体去追赶他的队伍了,伯爵的手下是连一条短裤都不会给他留的。
虽然这样的行为引起了许多咒骂,但是巴格伯爵对此不以为然,因为他的财富和实力都因为这样的行为一天天增加着。
“遵守清规戒律的懦夫只配吃野草。拿刀的好汉才能尽情喝酒吃肉。”他和他的手下们常常这样互相吹捧。
有时候,他们喝的多了,会公开地嘲笑起为他们带来财富的图尔内斯特主教,觉得他是个懦夫中的懦夫,傻瓜中的傻瓜。这位主教既不变着花样向他的教民征收税款,也没有派人夺取手下教士和贵族的土地——他居然还花钱租赁土地与牛马——真是懦弱至极——他满可以先要求,再威胁,最后点起一支兵马上门明枪啊!
但是,他没有。
所以,巴格伯爵和他的手下们一边抢掠通往图尔内斯特的商路。一边嘲笑这位为他们带来财富的主教。
他们并不了解那种伟大的心灵,而是以他们自己的那种逻辑理解成了懦弱和愚蠢。
直到三天前,他们还在以图尔内斯特主教是否丧失了男性的功能,或者他干脆就是个女人来打赌。他们认为,任何一个两腿间有点东西的人都不会连续数年缩在自己的地盘上不出来靠抢劫发财——他们根本不相信图尔内斯特主教打退了拉卡德人——那些勇于私斗的人。是不明白为什么军队有时候会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他们不知道大局两字,简单地以为那是懦弱无胆的表现。
那天,一个人送来了一封信。
巴格伯爵的手下告诉他,伯爵领地里没有认字的人才,那个人只得回去,然后带了口信过来。
一开始。他们都不相信信的内容。
即使到了预定要开战的日子,他们还是不太相信会开战。怎么,那个一直龟缩在自己教区的小主教,要与他们开战了?为的只是一头自己跑到伯爵领地的牛?
至于信里提到的布拉德男爵夫人,他们费了很大的劲,才在笑死之前和信使确认了——主教确实派遣了一个妇人领军与他们作战。
他们把话带给伯爵之后。伯爵以为是路过的诗人讲的笑话,为这诗人的才艺他笑得差点滚下椅子,还难得地吩咐他们赏几个银币给这个能逗乐的家伙。
他的手下们只得尴尬地提醒伯爵,他们带来了主教的宣战信件。
那信件装帧精美,上面用彩色绘着图尔内斯特与圣奥布里的标志。伯爵等人虽然不认字,但是能拿出这么一封信的,想必不是一个路过的想靠这个笑话换两个银币的人。
看过信件以后,伯爵再次发出了狂笑。
“怎么,不交还他的牛,他就要和我开战并俘虏我,夺还我从商人和朝圣者们那里掠夺的一切?”伯爵笑得直不起腰,“以神,主教和那个布什么夫人的名义?他们要带兵攻打我?哇哈哈哈!”
比这更滑稽可笑的开战理由,巴格伯爵想不出,比那个蠢主教即将开来的军队——他十分肯定地认为,到时候即使真有军队,那也一定是一支马戏团似的的军队。
“牛,我们当晚就已经吃了,他想俘虏我就尽管放马过来!”这就是伯爵给主教的回复。
信后面的什么给予公正的判决,把他劳动改造成一个自食其力,懂得尊重劳动价值的人之类的话,巴格伯爵全都当成主教的胡言乱语了,虽然前面部分也很胡言乱语,但是打仗这两个字还在伯爵和他手下们的理解范围之内。
“今天是您预定要与图尔内斯特主教和布拉德男爵夫人开战的日子。”他的教士在为他斟酒的时候,小心地提醒到。这个教士先前只是个农奴,到今天也不认字,但是他披起教士的黑袍看上去还像那么回事,最主要的是他先前是伯爵的马夫,很了解伯爵的脾气,绝不会在伯爵耳边念叨任何清规戒律,因此伯爵有天酒后高兴,宣布他从今往后就是他领地上的教士了。因为他是教士,所以又兼任了伯爵的秘书,负责提醒伯爵一些琐碎事情。
“哼。”他就这样做了回答,一口喝干一大杯蜂蜜酒之后,他又朝教士伸出了空杯。
作战的事情是不放在他心上的,他考虑的是,在俘虏了主教和那个什么男爵夫人之后,应该向图尔内斯特教区要求多少赎金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