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异国他乡的小路易同样没什么心思吃饭,他虽然已经离开了被魔鬼老妈阴影笼罩的故国,来到了曾经以为的光明乐土,可是时间不长他就发现,在异国他乡,他老妈的影子依然存在,糟糕的是,甚至还比他原来以为的高大了一些,光辉灿烂了一些……
不是说每个人来到芬贝陶修道院下属的村子都会受到款待的,但是路易和米拉伊都长着一副自幼吃穿不愁、一看就是上等人的面孔,又穿着虽有些破烂还是很精细的衣料,因此村民们没有把他们当作小偷给法办了,或是当作流浪汉驱逐出去,然而村民能给出的“款待”也就是一些盛在木碗里面的粥和奶,量比农民戈德克给他们的还少,更糟糕的是,他们吃饭的时候,总是谈起纽斯特里亚的“真正的神”。
“若是我们能够在修道院院长的带领下,归属了真正的神,就好了,听商人说,那里的牛奶和蜂蜜都流淌成河,到了那时候,我们每天都可以吃蜂蜜牛奶煎饼。”刚才第一个站出来盘问路易等人身份的中年农夫说,看起来,他算这个村里有见识的人,他的儿子在一旁吵吵闹闹着畅想未来的美好情形,“我要每天吃酸乳酪伴粥!不!用酸乳酪做粥!”
“必定会有这一天的,修道院长说了,我们这里会和兹戈赫一样起来的,”其他人也在意淫着美好未来,“各国的商人和朝拜真神的人都会到这里来,到时候,我们就发达了,听说,兹戈赫连一把草一桶水都能卖钱。因为各国的商人都到那里买纽斯特里亚货,朝圣者都到那里搭船,我们离纽斯特里亚比兹戈赫还近些。古时候我们这里就是城市,那时可比兹戈赫兴旺发达多喽!”
“到那时候。我们就可以做市民了,不用在田间忙碌,也可以有自己的铺子,说不定能赎身,后裔还能和贵族联姻呢!”
米拉伊气得脸鼓鼓的,因为每次他想告诉大做白日梦的村民们,真正的神不在纽斯特里亚,纽斯特里亚有的是伪神的时候。路易都要踩他一脚,饭还没吃完,他已经被踩了三脚了,他凶狠地瞪着路易,路易却毫不畏惧地又给他来了一脚,以至于到饭吃完的时候,他两个脚的十个脚趾头都火辣辣地疼,而他还没来得及告诉村民什么是真理。
“你为什么拦着我不让我告诉他们真理的道路?”他们在农民们指给他们的草堆那里躺下来的时候,米拉伊气呼呼地质问道,“我们有义务告知他们什么才是真正的神!”
“得了!我不管你的经上说什么。我得吃晚饭,饭后也不想睡树丛。”大少爷脾气发作的路易反驳道,“你现在尽管去和村民们宣讲真理的道路。只不过我是不会和你一起去的,今晚我一定要睡在屋顶下面。这里的人过去信奉你说的谬误一千年了,真理就不能多等几天么?它这么等不及的话,它自己来好了,我得吃饭、睡觉它又不要。”已经劳累了两天,所以在说完这等被纽斯特里亚的大魔王熏陶出来的大逆不道的话后,他很快就鼾声如雷。
一片黑暗中,米拉伊的两只眼睛像野兽的那样闪闪发亮,他握紧了拳头。又比划了一下白天看到的同伴的脖子和胳膊粗细,盘算处决叛教者的可能性有多大。最后不甘而怨怒地放下了拳头,也倒在草堆里睡了。
第二天。给修道院送柴草的村民把他们送到了芬贝陶修道院,他们没见到修道院长本人,他有事外出了,但是在修道院的接待室里面,他们都看到了来自纽斯特里亚的痕迹——悬挂的圣奥布里画像、柜子上烙着布拉德徽章的盛葡萄酒皮袋、还有新教会剑与犁交叉环绕橄榄枝纹样的织物……这次,米拉伊没有吱声,路易对此很满意,经过两天没吃好没睡好,他已经厌倦了离家出走,想着要回到老妈黑烟滚滚的烟囱下面了,那里虽然没什么关心,可是有温暖、舒适的床铺,松软可口的蜜饼,以及其他充满了魔鬼诱惑力的现世享受。而他已经可以预计到,即使真理的乐土,也未必有米拉伊许诺的那些东西,再说,就是真有,他在纽斯特里亚其实又有什么缺乏的呢?为了到达所谓的乐土,倒是要先过一段他先前想都没想过的苦日子!
风餐露宿是不用说了,就算在这修道院里,他们能得到的也就是木盘子盛着的硬面包,不泡着牛奶简直无法下咽,他什么时候这么苦过?他离家出走也不过是和老妈赌一口气,现在发现同伴为人不端,老妈也不像自己过去以为的那样一无是处,悔意自然就涌上心头了。
“等院长回来,我就表明身份,告诉他我不是什么受到感召去东方圣地的朝圣者而是纽斯特里亚的王子,让我送我回家。”面对粗劣的食物,路易无心吃饭而是如此这般地打算着,他没有跟米拉伊说他的计划,过去他不喜欢思考,米拉伊说的又很投他的好,所以他不听老妈和其他人的只听米拉伊的,现在他同样不喜欢思考,但是已经知道米拉伊不是什么好人,米拉伊说的“道路”又让他吃够了苦头,他自然就准备和米拉伊分道扬镳了。
他没有说出来,可是米拉伊也揣测出了几分,“可恶!这种异教徒出身的就是靠不住!才这么几天就要背叛真理了,嗳,要是在卡拉曼,我不亲手割了他的脑袋才怪呢!经上说,像这种背叛真理的人,是决不可饶恕的,他们只是死路一条,怎么求宽恕,都不可得饶恕——我要怎样才能把他哄到卡拉曼,再拿小刀慢慢地割这个背教者的头以儆效尤呢?”
两个已经在信仰上背离的孩子默默地就着一个盘子吃饭,各有各的盘算,谁也没把心思放在饭食上。
“爷爷。”
老雅各布没有回应,但是也没有反驳他这个称呼,尽管很多年以前他曾经在会堂上当众和孙子断绝了关系,可是他的背越来越驼,现在写得小一点的数字也看得不是很清楚了,“我要申请,呃,申请国家补助。”
“好的,请问您想申请哪个类别的?是农业新技术开发补助还是交通运输业新技术补助?”
“都不是,是我要为我的私人厨子、医生、护士和其他仆人申请工资补助!”
“啥?”提姆的嘴咧得老大,这也太……谁不知道,老雅各布是纽斯特里亚最有钱的人之一,他居然要为他雇佣的仆人和私人医生护士要补助?虽然老雅各布一向爱钱,但是也不能这么个爱钱法啊!自己雇佣仆人伺候自己还要国家贴钱,这……这怎么行?提姆哼哼着准备委婉一点告诉他爷爷这是行不通的。
“乓!”老雅各布用手里的拐杖重重地敲了一下地面,“怎么不行?那些堵我工场门的家庭妇女不是说,她们照顾了男人,所以有卓越而杰出的贡献,国家必须收我的税金给她们发补助么?难道我的厨子、医生、护士、仆人没整天专门伺候我么?难道我不是男人么?既然他们都花了许多时间照顾了我这个男人,国家也应该向这些女人收税来补助我的厨子、医生、仆人等人的杰出贡献才对!”
“……哈哈,”提姆忍不住笑了出来,“我知道了爷爷,我马上派人去告诉她们这是行不通的,在对方非残疾的情况下,只有被照顾的那个人才有义务出钱,否则我也要代表我的仆人和勤务兵向她们收钱了——我也是个男人啊,哈哈。”
他的脸上是愉悦的笑容,先前两人之间那种生硬的氛围一扫而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