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萧萧几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竹落雨甚至不可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陈惜命在……哄孩子?
这还是他们眼中那位不可一世天下无敌的雪狼将军吗?这还是那个独自走过尸山血海也面不改色的陈惜命吗?
看陈惜命那熟练的模样简直就是一个过来人。
陈惜命逗弄着怀里的小公主,脸上竟然荡漾起了一个温柔的微笑。
这一幕更加令几人愕然!
穆萧萧还好些,但是在竹落雨与乐羊璟心中,陈惜命一贯是不苟言笑。
甚至说得难听些,与陈惜命交过手的敌人,都称陈惜命杀人不眨眼!
可是此刻呢?眼前和谐的一幕怎能不令几人诧异?
陈惜命感受到了几人怪异的目光,抬头看着穆萧萧三人,忍不住问道:“你们看什么?”
乐羊璟最先忍不住问道:“陈将军,您之前带过小孩?”
陈惜命理所当然地道:“嗯,带过,不止一个。”
竹落雨与乐羊璟对视一眼,眼中尽是诧异。
“您的孩子?”乐羊璟又试探着问。
陈惜命依然点头道:“嗯,我的孩子,有什么问题。”
穆萧萧闻言脸色也变得怪异起来。
竹落雨咳嗽一声,轻轻碰了乐羊璟胳膊一下,示意乐羊璟不要再问下去。
这动作虽然轻微,可是又怎么能逃得过陈惜命的眼睛呢?
无奈地叹息一声,陈惜命说道:“我有孩子这件事你们不知道?”
“不知道啊!”乐羊璟几乎将一对大眼睛瞪出来。
穆萧萧与竹落雨却同时恍然大悟,他们想起来了,陈惜命却是有一个孩子!
陈晨!小陈陈!
穆萧萧喊道:“小陈陈!”
陈惜命无奈道:“陈陈当年便是由我带大的,这该如何哄孩子我清楚得很。”
穆萧萧手背在身后,眼珠乱转,脸上带着玩味的笑意。
陈惜命却突然凑近了穆萧萧问:“你以为我在外面还有一个儿子?”
“嘻嘻,二叔,这可说不准……”
陈惜命摇头苦笑,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如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所有人都看向陈惜命怀里的小公主。
只见刚刚还委屈巴巴的小家伙此刻竟然在冲着陈惜命笑得如花般灿烂。
然后竟然伸出了一只雪白的小手,轻轻去碰陈惜命的面具。
“你喜欢?”陈惜命微笑着问。
然后在三人的注视下,陈惜命缓缓取下面具放在了小公主的怀里。
小公主搂着面具笑得更加灿烂,炯炯有神的眸子一直盯着陈惜命看。
乐羊璟赞叹道:“都说小孩的眼睛最是纯净,可以看见成年人看不见的美好与邪恶。”
“皇妹如此喜欢陈将军,看来陈将军真的是个大好人!”
“好人?我杀过的人比你认识的人都多,一个屠夫恶魔罢了。”陈惜命淡淡地自嘲道。
竹落雨却摇头道:“将军此言差矣,将军杀人也是在救人,战争总会死人,将军杀人是为了救更多的人。”
“说起来,将军银枪长剑之下所救过的人远比竹某一辈子医治过的人都多了。”
陈惜命闻言深深看了竹落雨一眼,却是什么也没说,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小公主递到了乐羊璟面前说:“抱抱吧,毕竟是你亲妹妹。”
乐羊璟的手颤抖了两下,还是说道:“哎……”
然后深深呼吸了两下,才极为小心地学着陈惜命的动作接过了小公主。
看着怀里楚楚可怜的小家伙,乐羊璟眼中泪水不断打转,轻声喊了一声:“妹妹……”
可是突然间,乐羊璟怀里的小公主却放声大哭起来。
这一哭将乐羊璟的心都哭碎了,乐羊璟抿着嘴唇看着自己的妹妹,然后凄然道:“皇妹,你在怪姐姐是不是,你在恨姐姐是不是……”
陈惜命咳嗽一声,打断了乐羊璟的话说:“别自作多情了!”
“啊?”乐羊璟闻言一愣,一滴眼泪甚至还挂在长长的睫毛上。
陈惜命叹了一声说:“这点常识都没有,以后自己有孩子怎么带?饿了!”
穆萧萧忍不住重复了一遍:“饿了?”
陈惜命点了点头,然后竟然鬼使神差地向着穆萧萧胸口瞟了一眼。
穆萧萧顿时大囧,急忙捂住自己的衣襟说:“你想得美!”
“我想什么了?”陈惜命一脸无辜。
“你没想就更不对了……”
此话一出,穆萧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一张俏脸羞得都要滴出血了。
憋了半天才道:“二叔你欺负人!”
“我怎么欺负你了?”
竹落雨却是同情地拍了拍陈惜命的肩膀,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说:“将军,习惯就好了,这世界上最无理取闹的一类人就是女人。”
“雨哥哥你什么意思?”
竹落雨无奈地一摊手。
乐羊璟冲着竹落雨轻轻哼了两下,然后转头看着陈惜命问:“将军,饿了怎么办?”
“喂……”陈惜命只有简单的一个字。
乐羊璟顿时窘迫道:“可是我们……”
欲言又止。
陈惜命却是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声:“孩子饿了自然是要找娘亲……”
乐羊璟三人听闻此话都是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半个时辰后。
天乐城,天牢。
整个天牢中都充满了肃杀之感,仿佛一进入此间便能感受到有无数的灵魂在做着最后倔强的哀嚎……
那哀嚎声中充满了绝望与对这个世界的失望……
这一夜对于穆萧萧四人来说竟然也是不眠夜。
他们围着小公主转了一夜。
此刻四人抱着小公主缓步埋进了这充满血腥与绝望的天牢。
刚一迈进来,小公主哇得一声大哭出来,一对明亮的眸子里满是惊惧。
天牢深处,当初的小怜,曾经的怜妃,此刻的死囚正坐在床上望着窗外。
毕竟是曾经乐羊笙最疼爱的妃子,就算是犯了死罪,也会多少有些优待。
小怜的手脚上并没有沉重的枷锁,牢房也是单独的一间,内部很干净,不似其他死囚那般简单地铺着一层稻草,而是有着崭新的被子。
只是这牢房中的一股长年累月留下的隐晦腐朽气息却是去不掉的。
怜妃抱着自己的双膝,透过墙上那一个狭小的窗口望着天上的星与月。
一道月光洒进牢房,洒在小怜的脸上,让她的脸看起来更加苍白。
就如过去她经历的每一年那般苍白,让人觉得无力。
怜妃脸上带着淡淡的笑,轻轻摇着身体,嘴里哼着一段小曲,那是她小时候的记忆。
是她娘哼给她听过的小曲。
她还依稀记得,在那些乞讨的念头里,每一次自己饿得大哭,冷得难受的时候,娘亲总会哼起这样一首小曲。
这是东宫国的曲子,是她家乡的曲子。
小怜的记忆渐渐回到了那个她出生的将军府,一个剑眉星目的男人抱着一个小女孩说:“我的女儿就叫……”
“我不叫小怜,不是可怜的怜,我叫……”
小怜话还没说完,突然听见一声婴儿的啼哭想起,猛得从床上站了起来。
然后几步跑到了牢房边,满脸激动,几乎疯狂地念叨着:“孩子,是我的孩子……”
母亲与孩子之间似乎真的存在某种特殊的联系,哪怕远隔千里,却似乎依然可以心有灵犀。
也许这就是血脉的力量,孩子毕竟曾经是娘亲身体的一部分,这份联系哪怕到了天涯海角也割舍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