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负责在牢中派饭的狱卒姓黄名九张,是个二十出头身材精瘦脸上有刀疤的汉子,未到牢里做狱卒之前他是京城平民街上有名的地痞流氓。
许是在牢中像苏妙弋这样的犯人见的多了,他冷冷一笑二话不说捡起地上的碗就狠狠的砸了回去。
手法精准十分老练,像是这样的动作已经做了千万次,而随着一声哐当碗烂了,里面残留的烂黄叶子粥水溅了苏妙弋一身,一脸。
扑面而来糊了一脸,猝不及防间苏妙弋吓的魂飞魄散,不过,那只是一瞬间,瞬间之后惊吓就被怒火取代。
睁开眼,煮的浆糊一样的菜叶粥顺着睫毛往下掉,往下滴,并且直往眼睛里钻:“你,噗……呕……”
一开口从眼睫毛处掉下来的粥就往嘴里流,酸臭无比令人作呕,转眼间她就忍不住弯腰吐了起来。
嗤笑一声冷眼相看,黄九张拿搭在肩膀上的帕子打了打腿上的黄叶子说:“就你这样还敢直呼大人名讳,活的不耐烦了吧。你是谁,你是谁重要吗?都下了大狱了还把自己当盘菜呢,醒醒吧,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自己什么德行。”
敢对长公主不敬,他老大答应他还不答应呢,这也就是在狱中,要是在外面儿看不拿大粪泼她一脸。
想起自己老大邬六估摸着这几天也该回来了,毕竟再有几天长公主梅心就要大婚出嫁了。
身为当年在凉州时就一直受梅心关照的地痞流氓,邬六这些年一直对她心存感激,再加上经她推荐跟了苏裕安,他这些年也挣了不少银钱,跟着他的兄弟也都个个过上了好日子。
黄九张在京城遇见邬六时他还不成器,成日里跟丐帮的人抢地盘,有一次受了重伤,是他出手相帮,而他也借着他的手成功的掌控了京城的大小混混。
一直将长公主梅心视为大恩人,她大婚,老大肯定是要回来的。所以,一听说苏家的事儿他就气坏了,越想越恼火,忍不住就跑到牢里来教训她了。
什么东西,给脸不要脸的玩意儿,还真把自己当成千金小姐了,到了牢里还敢嚣张,她以为人人都是长公主啊,好脾气。
牢房内本就不干净,再加上长年阴暗潮湿更是十分难闻,因此,苏妙弋这一吐不要紧,吐的胆汁都出来了。
稀里哗啦呕了一地,裙子上、鞋面上更是一团污秽:“大胆,放肆,你敢……你敢这么对我,我……我……我杀了你,我杀……”
话未说完一口浓痰就如利箭般飞来糊住了她的眼睛,只听黄九张道:“你也就是有个好父母护着,要不然早死了千百回了。”
不止是好父母还有两个好哥哥,还有从来不与她计较的镇国长公主,而他之所以没有下狠手也是看在他二哥苏裕安的面子上,毕竟他这几年没少照顾老大,二人也是过命的交情。
自幼娇生惯养长大的苏妙弋哪儿被人如此对待过,顿时就要疯了,尤其是抬手抹掉浓痰沾了一手时,她面目扭曲一脸抓狂又十分恶心的说:“是梅心,是梅心让你这么做的……”
话音未落一大勺子烂黄叶子粥就狠狠的泼到了她的脸上,堵住她嘴的同时黄九张又道:“也就是爷我从善了,要不然非扒了你的皮挂到城墙上不可。”
冷哼一声推着独轮车就走,想想气不过,他决定明儿还来,非得让她受到教训不可。
尖叫一声凄厉如鬼,震耳欲聋把牢房里的其他人都吓坏了,以为她疯了,个个都捂住了耳朵。
要的就是这效果,黄九张嘴角上扬立时就笑了,非但不害怕,他还哼着小曲儿慢悠悠的离开了。
京兆尹魏炎听说此事的时候正在用中午饭,因为今天比较忙,他的午饭比平时晚了足足一个时辰。
听苏妙弋竟然晕倒了,且已经晕了近一个时辰都还没有醒来,他微微皱了皱眉头停下手中的筷子说:“一个时辰前的事儿怎么现在才来禀报?”
黄九张此人他知道,凭真本事进的衙门,从前是京城中有名的混混。人称不上坏但脾气大的很,而且他自打进了衙门就再也没有干过欺负人的事儿,牢里大大小小的人也都跟他关系不错,为人十分仗义。
不知道苏妙弋哪儿惹到他了,魏炎又接着问:“不是就泼了些粥吗,怎么还晕倒了,黄九张动手打人了?”
泼粥是泼粥打人是打人,两者不能混为一谈,更何况牢里的粥大部分都是冷的,泼到身上也只是脏而已,绝不会有伤口。
摇头摆手牢头老丁据实以禀道:“没有,没有,黄九张没有动手打人,非但没有动手打人还没有动她一根手指头。是苏县主,是她自己先把碗踢翻的,然后黄九张才把碗砸在了木头桩上,碗碎的时候有些粥水就溅到了她脸上。”
其实这种事儿在牢里时常发生,犯人嫌难吃就发火,狱卒有时候气不过就会回击,只是因为身份不同而已。
瞬间,眉开目展,魏炎收回视线继续夹菜到碗里说:“没动手就好,你去跟黄九张说一声,不管他跟苏家有什么仇怨都给我忍着。太子爷雷霆大怒是不假,长公主重情重义也是真,此案没有结果之前都给我消停点儿,别自找麻烦。另外,你去找夫人拿套衣服送到牢里去,再送些清水给她清洗,再请个大夫给她看看。”
梅苏两家是什么关系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今儿一大早太子爷身边的随从也来见过他,大概知道他什么意思,他得谨慎点儿。
老丁明白,即刻就领命而去说:“是,大人,那探视……”
不言自明,魏炎想都不想就打断他说:“一律不准见,你回去给她换个干净点儿的牢房单独关起来,派人守着,别出了差错。我看太子殿下也只是想给她个教训,并没有打算重处,好生看管着。”
出了何事,为什么将她关起来他至今都不知道原因,但太子爷不说他也没有必要问,也不会问,做人为官都要学会装糊涂,知道的太多也死的快,尤其是京兆府尹这个位子,太难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