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蓝的宫装孤零零的躺在地上,似是惹了主人不虞要被就此丢弃,宫裙之旁还落着一件藕荷色内衫,内衫不远处又是一条绣着百草缠枝的裹腰丝绦,那丝绦也不知何处有错,上好的丝料眼下已有两分褶皱,浑似被人大力蹂躏了一般,丝绦旁侧则是歪落的一双云纹绣鞋,绣鞋之前紧挨着床榻的地方则落着一件墨色银纹的长袍,相比于那凌乱落地的女子衣衫,这件王袍虽则也落在地上,却落得十分有从容意味,王袍之上又是绲带锦衣,旁里是端端正正摆放着的金色龙纹墨靴,玄色的男子衣服即便落在地上也散发着强烈的阳刚气息,与一边幽香旖旎的女子衣裳相互映衬,不由得叫人看的脸红心跳浮想联翩。
墨色的床帏静静垂着,与床外的好似发生过什么激烈场面的氛围一时有些不相符合,床帏之内,墨色的锦被之下,迷迷糊糊的沈苏姀此刻正呼吸急促的轻喘,不知不觉睡过去的她本是睡意正好,却忽然觉的下颔上一凉,一道力道迫使着她微张了唇,还未反应过来,便探进了她的檀口之中,深切的纠缠,要命的吸允,睡梦之中的沈苏姀还未醒神浑身上下便已经被人点燃了火,带着粗粝剥茧的大手探进她里衣之下轻轻磨挲,一路往上落在了她腰眼之上,沈苏姀喉间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呻吟,一睁眼,悬在她眼前的墨蓝色眸子好似一头蓄势待发找准了猎物的狼,沉暗,却又欲往勃发!
黑漆漆的眸子里现出两分妩媚水光,看的嬴纵心底一烫,一时愈发卖力,单手一撑,索性覆在了她身上,纵然情动,他那双眸子却仍是定定看住她,好似要将她每一分颤抖都看在眼底,沈苏姀不自觉绷紧了身子,粉拳攥紧身下薄单,看着身上人舒展的眉头和那锃亮逼人的眸子心底一时有些无奈,某一刻,忽的松了手,轻而无措的攀住了他精瘦的窄腰!
嬴纵的呼吸立刻一促,一时未掌握住力道,咬的她眉眼半眯的哼了一声,沉暗的眸子终是露出两分浅淡笑意,狂风暴雨立时放缓,一点点的在她口中的香软檀壁之上研磨舔舐,沈苏姀被他这般先兵后礼一顿撩拨,终是低哼着闭上了眸子。
她就知道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适才火急火燎剥了她的衣裳,她本是心中惴惴至极,谁料他剥了她的衣裳只是叫她陪他睡一觉,沈苏姀满是无奈却又无从反抗,看着他那略显惨白的脸顿时不忍,心说,睡就睡吧,想她前夜昨夜还不是难眠,本是打着陪他一会儿的计划,待他睡着之后便偷溜,然而还未等他睡沉,她倒是忍不住也随他睡了过去,一睡便至刚才,早前不言不语暗生闷气的人终于忍不住狼性大发了……
急促的喘息交织,静静垂着的床帏也终于恢复了生机徐徐轻晃,过了良久,床帏一静,想起了沈苏姀无奈的叹气声,“眼下又要编谎哄华庭了……”
虽不知现下是什么时辰,可是距离和嬴华庭说过的那半个时辰必定相去甚远,嬴华庭也不知会不会进宫来寻她,若是直直找到了栖霞宫那可怎么办,她即便是和贵妃娘娘请安说话,也不见说这样久的,这么一想,沈苏姀转头看向埋在自己肩头的男人眼底又生出了两分无奈,嬴纵闭着眼将下颔落在她肩窝上,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侧,带着她湿润的唇角轻轻摩擦着她颈间的细嫩,好似看出了她心底所想,他轻轻地哼了一声。
沈苏姀眼底水色一消,他虽则这么的亲近了她,可眼下一言不发的模样到底不是寻常的他,沈苏姀抿了抿唇,语声低软,“睡也睡了亲也亲了,王爷还未消气那可真是没法子了。”
这话若是往常沈苏姀必定说不出,可此时此刻鬼使神差便脱口而出了,一出口便是一愣,虽则她并非秉持了沈家那南国礼教的大家闺秀,可眼下这般到底还是叫她脸红羞恼,今日这一行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她巴巴跑着来讨好他似得,抿了抿唇角,抬手便要将他推开,手刚落在他肩头便被他一把握了住,他不起身,只转头衔着她耳珠轻咬。
“我何时说我生气了?”
沈苏姀闻言心底暗哼,所谓得了便宜还卖乖便是如此吧,眉头一簇稍稍正了语声道,“劈了亭子不理人,难道还不是生气?”
嬴纵咬着她耳珠的动作一顿,撑起身子抬起头来看定她,眸光沉暗浑似夜间无星无月的天穹,唇角微抿道,“你不喜欢吗?”
沈苏姀微怔,“什么?”
嬴纵凤眸半狭,语气一时变得温软而低沉,比平日里那冷酷霸道的模样不知多含了多少温情,一边亲着她的唇角一边哑声道,“你不喜旁人知道你我的关系,既是你不喜欢的,我便能做的滴水不漏,这样,你不喜欢吗?”
听着此话,沈苏姀彻底的呆了,她的确不想让外人看出他们的关系,可这并不代表他连一个眼神也不能给她,但凡是私下,如此刻这般,他的温情他的亲近,她哪样不是照单全收的,她不仅照单全收她还主动回应,他是否矫枉过正了些?
见沈苏姀怔愣的有些厉害,嬴纵索性抵着她的额语声低低道,“我知你心中苏阀的案子比我重要千百倍,既是如此,往后我便再不纠缠与你,不管是正堂上还是在私下,你是洛阳候,我是秦王,我们泾渭分明,绝不……绝不叫人抓到任何把柄。”
沈苏姀心头猛地酸了,抬头看嬴纵,嬴纵却缓缓闭了眸,眉头微蹙的揽住她的肩头,语声万分幽沉的在她耳边道,“我说过,你要的我都给你,你喜欢哪般便是哪般,今次之后,我便再不碰你再不见你,有事叫展狄寻我便是,你……你愿与别人哪样亦都随你……”
越说语声越是沉暗,嬴纵猛地收紧了怀抱,似是万般不舍,可到头来只哑声说到,“虽是难忍,可比这还难忍的七年我也过来了,能看着你,总是比想着你忆着你更好的……眼下……我已不敢要求再多了……”
沈苏姀胸腔之中一阵酸涩难忍,七年,从苏阀出事到现在已经有七年,这七年她心中皆是如何复仇杀敌,而他心中装着的则是被她全然忘记的那段时光,因她忘记了才不能感同身受,因她忘记了才不知他多怕她离他而去,因她忘记,是以便将他放在了一个与他对她的付出相比全然不对等的位置,他这样霸道的人,竟要为她退至这个地步。
沈苏姀的心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一把拧了住,只叫她难受的不知何处宣泄此种心绪,不由得将揽在他腰间的手缓缓收紧,唇角几动却不知如何开口,说往后不必再遮掩吗,他是秦王,她是洛阳候,两人关系挑明,要惹来多少不善的目光,说往后还若从前那般私下见面吗,可她亦明白那不是他想要的,从前她不觉得,眼下想来她果真是自私的紧,他是全然被她拖着了,她心中满是涩然,竟想不出个两全的法子。
嬴纵并未等着她接话,然而这样的沉默似乎让人觉得有些心伤,他在她颈侧默然一瞬,好似发现压着她已有些久了,这才低低喟叹一声从她身上滑下,侧睡着一把将她搂入怀中,紧蹙的眉头似有两分疲累,紧闭着的眸子叫人看不出他的情绪,亦不知他在想什么,这一场好似能引发天雷地火的缠绵终究冷沉在了他平缓绵长极近无声的呼吸之中。
时光一点点被拉长,静谧的连一根针落地的帷帐之中叫人脸红心跳的旖旎早已淡去,某一刻,被他揽在怀中的人终于动了一动,沈苏姀与撑身而起,嬴纵下意识欲收紧手臂,可刚不过收了一分便顿了住,他手臂收回,身子由侧躺变做平躺为她让了路。
她要走了,如他适才所言,他没理由再留她。
然而预料之中的锦被掀起并没有来,她的确是撑身而起,可身子却仍是留在锦被之下的嬴纵心中正自犹疑,眼前却已罩上一大片阴影,还未想通她的打算,唇上竟已贴上一片温软,陡然睁眸,嬴纵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张红晕浅浮的小脸。
沈苏姀是闭着眸子的,眉头微蹙显示出她的不确定,卷曲的睫毛轻颤更袒露她此刻的紧张,小小的身子第一次主动的覆在了他身上,从唇瓣贴上他的那一刻她便紧张的小手都在颤抖,因是第一次主动吻他,贴上他的唇之后便有些不知所措,眉头皱的更紧,似乎在回忆他吻她的法子,小手一动,竟堪堪捏在了他下巴上,微微使力,虽则力道软的根本不可能撼动他,可嬴纵还是配合的松了唇齿,她眉头一松,小心翼翼的靠了上去。
犹疑的滑扫,生涩的舔弄,她自己已被撩拨的气息不匀,身下的人却好似没有反应,沈苏姀眉头皱的更紧了些,整个人都往他身上攀去,紧张的攥住他前襟的小手犹犹豫豫的滑进他半敞的里衣中去,漫无目的的游移,掌心微颤却灼烫,待她手滑至他胸前一处,身下人硬实的肌理终于猛地绷了紧,沈苏姀眉头微松,总算得了他一点回应。
依旧是青涩的毫无章法,半晌都不见他的回应,沈苏姀有些懊恼的睁开眸子,立刻对上他一直不曾闭着的墨蓝色深瞳,见他眸色深幽面容沉静竟是一副不为她动的模样她眼底闪过两分恼怒,微微一愣便欲退走,身子微动,腰身当下被扣了住,他引诱似得动了动,沈苏姀面上霞色顿飞,他这是在教她……
此番本就是她鼓足勇气,凭着不愿在他面前示弱的心思她也不愿半途而废,他极有耐心,她极有天分,不过片刻她便已能主导,不知过了多久,嬴纵终于忍不住的闷哼了一声,沈苏姀眼波轻扬面若桃花,娇软的身子全然贴在他身上,因这情动轻轻的颤抖摩擦,这感觉如此美好,嬴纵一双眸子陡暗,某一刻,忽然拉着她落在他胸前的手缓缓往下移去!
……
“你主动勾引,哪里能忍。”
沈苏姀闻言懊恼的低吟了一声,娇软的身子几乎就快要缩进被子里去,嬴纵眼角露出几分笑意,眸子里头又是欣慰又是无奈,一把将她从锦被之中提了出来,本是埋着脸的,眼下可算是掩不住了,嬴纵看着眼前这张绯红似血的脸笑意一时更深,忽的狭眸沉声道,“往后还有更叫你羞的,不过,等你习惯了就好——”
沈苏姀彼时乃是因为心中情绪一时如涨潮般将她抑制不住,才一时冲动的坐了那主动之事,谁会想到他竟然……唇角一抿,心中虽则羞恼万分,可看着他眉梢眼角的笑意她心底到底有两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满足之感,她咬了咬唇,不愿在被他这灼热又满足的眼神看着,终是翻了个身避了他的目光,待翻过身来,面上的神色一时更为缤纷。
又羞又恼又怜又怒,他的那些话还在她耳际徘徊,她心底有些隐隐的愉悦又有些酸涩的疼痛,皆是在这片刻之间涌动叫她一时有些失神,正兀自平复心境,身后之人亦缓缓贴了上来,落手在她腰际,不带分毫欲念的将脸贴在了她后颈上——
“不喜我霸着你,却又时时勾着我,真是磨人的很。”
语声叹然,虽则无奈却又有甘之如饴的满足,仿佛被这般悬着吊着也是极为乐在其中的事,沈苏姀心头酸涩又涌了上来,抿了抿唇缓缓按住了他落在她腰上的手,轻轻一握,有些深重的语声亦响了起来,“嬴纵,你素来知我贪狠,我从前贪功贪名,后来贪仇敌之人的性命,对与你我心境实在复杂,没有人可以阻碍我的复仇之路,亦不会有人成为我心上挂碍叫我犹豫不前,可眼下,我大抵又性贪了……”
嬴纵听着沈苏姀此言眸光一震,幽深的瞳孔之中几乎立刻就迸出一道亮光来。
“可是再如何性贪,我这性命来之不易,忍辱谋划七年,有些事情绝不可让步,为步天骑昭雪,之于你就好比要夺那九五之位一般,对眼下的我而言,确然没有比为步天骑昭雪之事更为重要,我心念与你,自当不愿骗你哄你,也不愿你欺我瞒我,你我素来都是理智冷静深谙世事之人,于你而言这世上可有比你夺位之事更为重要的?”
沈苏姀字字句句皆是深重,她前世意气飞扬,今生伪装成性,如此郑重的语气便是在他面前也少见,这身份明晰的一月多来,她更是第一次在他面前剖白心意,可嬴纵墨蓝色深瞳之中却因她这掏心之语缓缓地一点点变暗,默然良久,嬴纵一边收紧落在她腰间的手臂一边唇角紧抿的缓缓道出两字,“没有。”
稍稍一默,嬴纵又补了一句,“没有比夺位更重要的。”
这世上对她而言没有比她为苏阀步天骑昭雪之事更为重要的,同样,对嬴纵来说也没有比他夺位之事更为重要的,沈苏姀听到嬴纵这话并无意外之色,却仍是怔愣一瞬才点了点头,唇线僵冷的勾起,语声从容道出几字,“那……很好。”
话语落定沈苏姀便闭上了眸子,身后之人也默然了下来,床帏之中仍有异样的旖旎之味浮动,可与此人的二人而言却都算不得什么了,大抵是觉得有些冷,沈苏姀下意识朝身后之人怀中靠了靠,嬴纵缓缓收了收臂弯,墨蓝的眼底一时深若渊海。
走出偏殿之时时辰已经不早,天色虽然还未黑,可是天边阴云压顶,生生叫暮色早早的落了下来,从偏殿至主殿一路上都未见宫人的影子,眼看着到了宫门口却瞧见玉蝉拿着她的斗篷笑盈盈等在那里,沈苏姀衣裳齐整的走在前,嬴纵王袍加身的走在后,看到玉蝉手上的披风,沈苏姀面色顿时有些微红,这是在栖霞宫,做为长辈的西岐茹自是什么都知道的,看到玉蝉那意味深长的笑意,沈苏姀轻咳一声,面上的淡笑一时有些苦!
“今日先回府,明日再来给母妃请安。”
嬴纵对玉蝉道一句,抬手将沈苏姀的斗篷接过来披在了她肩头,玉蝉看了看二人,笑意更深的一福,目送着二人出了宫门才转身回去了,暮色掩映,雪粒儿翩飞,整座帝宫都沉浸在深冬一片阴郁的素冷之中,沈苏姀上了嬴纵的王辇,嬴纵紧随其后,甫一上车便将她揽在了怀中,沈苏姀抬眼看他,幽暗的光线之中嬴纵正微闭着眸子,刚硬俊逸的面容只剩下各轮廓,车辇走动起来,她心底的赫然已经过去,微叹一声靠在了他肩头。
“申屠定罪之旨已下,便不会再有大的更改,申屠从前暗掌吏部,科举被废之后寒门士子不得出仕多与申屠有关,此番朝中清流与两年前被晋升的寒门学子都不会放过申屠,你无需再担心过多。”静默之中嬴纵的语声沉稳有力,无端给人安定人心之感,微微一顿,嬴纵揽在她腰侧的手紧了紧,“父皇有意调遣天狼军至钦州,后日我欲带兵往钦州去,年前才会归来,我将容飒留给你,但有要事,即刻叫他送信与我!”
沈苏姀本是安稳倚在他身前,闻言却立刻坐起了身子,嬴纵睁开眸子看定她,大抵是看出了她眼底的担忧之色,稍稍一默他开口道,“刑部诸事我会交代展狄,眼下虽有圣旨,可申屠定罪只怕还有些时日,关乎西岐,暗杀大殿下的证据难找,你亦无需心急。”
沈苏姀心中一堵,她心底想说的根本与苏阀之案无关可他却当先思及此事,稍稍一抹沈苏姀垂了眸子,语声有些沉暗,“你无需操心君临之事,我自会应付,你……”
沈苏姀“你”了半天仍是“你”不出一句话来,嬴纵默然一瞬,却见沈苏姀复又倚在了他怀中,揽着他的腰身暗声道,“我性贪,你莫大意……”
嬴纵低沉缓长的呼吸声顿时一滞,低低一叹将她揽了揽。
王辇一路至沈府之前,嬴纵再未若往日那般道出叫她随他回王府之语,一言一行皆是守礼,沈苏姀倚在他身边不知在想什么,待王辇停驻之时才回过神来,嬴纵随她走下王辇,沈苏姀披着白色的斗篷站在他身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想说什么时却被嬴纵淡淡笑语打断,“去吧,趁着今夜,想好明日哄骗华庭的借口……”
他这话让她心头沉重稍稍一淡,想到白日之事沈苏姀面上又是一热,抬头看了一眼他墨蓝的眸子,好似和往常并无二样,她点了点头,心想着反正有两日才走,她必定是还能再见他的,回头看了看沈府之前通明的灯火,沈苏姀点了点头朝府门而去。
雪势渐小,沈苏姀神思错杂的走至沈府门前,回头一看,嬴纵仍是一身墨袍站在王辇一侧,她又深深看了他一眼,终是推门而入进了沈府院子,嬴纵见她进了府,眼瞳稍稍一缩,可仍是站在那里不知想着什么,一旁的容冽见此眉头一皱,小声道,“早前得了暗报之时钦州之事便已定下,主子怎地改了主意?”
嬴纵站在那处,稍稍一默一言不发的转身上了王辇。
寒风呼啸,容冽看着那垂落的帘络微微一叹,坐上车辕催动王辇,王辇渐行渐远,雪夜的苍穹黑若泼墨,静谧的叫人料想不到几日之后君临城中将发生的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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