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随朕去瞧瞧今次来的是哪位故人……”
拓跋昀走到嬴华阳身边,表情温柔的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温热,他的掌心却是凉意森森,嬴华阳的面容刹那间白了白,眼见得拓跋昀朝外走她脚步僵硬的跟了出去,甫一走出这处大帐便能看到东南方向的天空之中一片浓烟滚滚,吞吐的火舌在夜空之间舞动,直照亮了大片夜空,嬴华阳刹那间瑟缩了一下,惹得拓跋昀一声低笑。
拓跋昀将她的手攥得紧紧的,口中语声温润道,“上一次让他们跑了,这一次若还是他们,皇后可要好好劝劝他们不要强来,为了咱们的孩儿,这次不见血。”
嬴华阳额角沁出了汗意,拓跋昀看着因为那火势而渐渐吵闹的起来的军营却半点都不担心的样子,优哉游哉的站在廊下,目光扫过那些从暗处走到明处的侍卫们,淡淡扫了一圈,眸光忽的一变,他眉头一皱,冷声道,“小魏将军在何处?”
军中魏阀势力太大,姓魏的将军不知道有多少,而拓跋昀口中的这位小魏将军却是魏国大将微亮的二儿子魏林,眼下魏亮在石鼓关坐镇,军中寻常的巡防都是由这位小魏将军负责,适才来向自己禀报的只是自己的侍卫,拓跋昀只是想着自己的侍卫速度快些才让他得了信,可营中出了这么大的事,那魏林竟然到现在都还没来向他请罪?!
“回禀皇上,小魏将军还未出现。”
拓跋昀说要带嬴华阳出来瞧瞧,却不是说要到那火场去瞧瞧,这营中的守卫是极其严密的,且他早想到会有人来袭营,因此私底下是嘱咐过那魏林做好安排的,他之所以会出来,不过是想看看魏林的成功,在他的预想之中,那火势刚燃起来片刻,那纵火之人必定已被魏林抓住才是,可他人已出来等了这么片刻,那魏林却不见人影?!
军中魏阀做大拓跋昀心底早就有些不满,可眼下是用人之际他不能发作,拓跋昀心底气闷起来,“去找!让魏林急速来见朕,再去看看火势如何了?让人灭火!”
侍卫急速而去,拓跋昀看了看从这处军帐群走出去的两条通道,那两条通道已经被卫兵围的严严实实,可此时此刻,那通道之外竟然没有一个魏将!
那粮草大营的真假只有他和魏亮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其他的将军竟然毫无反应?竟然不是第一时间想到来他这个皇帝这里救驾?!
他们分明刚刚才离开这里……
拓跋昀心底怒意氤氲,却又觉得有些不安,具体何处不对他也说不上来,又扫了扫那两条安静的营路,拓跋昀拳头一紧转身入了大帐。
嬴华阳面色微白,眼神之中一派深沉,刚跟着拓跋昀走入帐中便瞧见主位一侧站着个人,拓跋昀脚步也是一顿,瞅着拿着拂尘站在主位边的齐永兴道,“有事?”
齐永兴恭恭敬敬的对着皇帝和皇后行了礼,而后眼神一瞟看向了桌案之上放着的信封,他将那信封拿起来,对着拓跋昀示意一下,转身便将信封放在了一旁的油灯之上,眼看着信封着了火,拓跋昀双眸陡然眯了起来,信封很快便化为灰烬,齐永兴这在转过身来道,“皇上,一切小心为上,事关北魏胜败,奴才逾越了。”
拓跋昀看着这个大太监眼底闪过意味不明的光,手却还是牵着嬴华阳的,齐永兴朝那帐外看了一眼,蹙眉道,“外面危险,皇上和皇后还是留在帐中为好。”
说完这话便又恭敬的垂了眸站好。
拓跋昀对这位在北魏宫中几十年的老太监本是全心信任的,可他却从来看不透此人,越觉得看不透那份信任便越是减少,却又找不出症结所在,他不置可否的回头看着嬴华阳,“皇后不必紧张,朕想很快就会有消息了,陪朕坐一会儿吧。”
说着,拓跋昀便拉着嬴华阳走向主位,拓跋昀坐在宽大的敞椅之上,而后拉着嬴华阳坐在了自己腿上,手一抬,轻柔的放在了嬴华阳隆起的小腹之上,他的姿势那样温柔,几乎就让嬴华阳产生幻觉,随着他掌心的凉意侵染上她的肌肤,嬴华阳彻底的僵了身子。
“皇后如此紧张做什么?难道皇后知道今夜来的是谁?”
这话森森的,嬴华阳唇角微弯,“臣妾对皇上的心意皇上是知道的……”
拓跋昀一手攥住她的下颌让她转过了头来,他指尖用了力,攥的她生疼,两人离得极近,气息亦焦灼在一起,嬴华阳面上化了妆,素来端庄精致的面庞因为离的他太近而生出几分慌乱来,拓跋昀眼底的微光一闪,意味不明的一笑放开了她,“朕当然知道。”
室内有三人,而齐永兴只好似一道影子一般的站在角落里,帝后二人之间的波澜没有引得他半分注视,过了半柱香的时辰之后,齐永兴听着外面越来越闹腾的响动微微皱眉,“皇上,外面似乎有些不对劲,可要奴才出去看看?”
这处帐篷群乃是分给文官的,距离那火场的距离十分之远,且四周作了安排住着的都是他的侍卫,眼下连他们这里都能听到那份嘈杂,可想而知营中的乱子有多大!
拓跋昀冷笑一声,“你出去,叫魏林马上来见朕!其他的人也一并召来!”
齐永兴闻言立刻点头,可他人刚往前走了一步,早前离开的拓跋昀的侍卫身影一闪便入了大帐,那侍卫跟了拓跋昀多年,寻常也是个不形于色,可此时他面色却是惨白一片,进门就跪倒在地,低声道,“皇上,小魏将军死了。”
齐永兴脚步顿住,拓跋昀眉头一拧落在嬴华阳腰侧的手猛地一攥,嬴华阳被他攥的轻哼一声,拓跋昀这才反应过来似得放开了她,嬴华阳要起身,拓跋昀却将她一揽按了住,而后语声森寒的看着那侍卫问,“因何而死?”
那侍卫抖了抖,“小魏将军被拗断了脖子,他身边有个娈童被吓傻了,只说适才有人闪了进去,他还未反应过来小魏将军便断气了。”
魏阀高门大户权倾朝野,举家上下都爱男风,拓跋昀对此当然清楚,可只要无伤大雅他便未曾指摘,却不想这回竟让那魏林丧了命,拓跋昀唇角冷冷的勾起,这才看向齐永兴,“一个魏林倒不算什么,可事情出了这么久也无人来报信。”
这话意犹未尽,齐永兴却瞬间便听明白了,他重重一点头,转身便走了出去。
待齐永兴一走,拓跋昀便看向底下跪着的侍卫,“好好守着。”
那侍卫应声而去,屋子里便只剩下了拓跋昀和嬴华阳,拓跋昀一手搂着嬴华阳的腰身,另一手抬起轻抚着她的侧脸,那剥茧层层的指腹冰冷,激的嬴华阳一阵轻颤。
拓跋昀却笑,“皇后害怕吗?”
嬴华阳唇角紧抿半晌方才摇头,“臣妾不怕。”
拓跋昀听着此话眼底生出几分笑意,“不怕便好,便是要死,也是咱们三人一起。”
嬴华阳牙关一咬,抬手按住他落在她腰间的大手,“皇上莫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皇上乃是北魏之主怎会死,臣妾亦不会,我们的孩儿更不会。”
拓跋昀低声笑出来,落在她面颊上的手磨挲的更为温柔。
齐永兴回来的很快,走的时候还沉稳的面色回来的时候却有些难看,他看了看搂着嬴华阳的拓跋昀,目光略有几分晦涩,“皇上,营中左骠骑将军也出事了,下手之人十分果决,一看便知是用刀好手,还有右路军副统领和林副将,都死在自己的帐中,三人死状不同,乃是被不同之人所杀,咱们营中来了高手,皇上莫要离开此地,其他地方奴才已命人去检查,小魏将军的巡防兵正在集结,从内到外都被围起来了,他们逃不出去。”
这三人可是刚刚从他这里出去的,算着时间似乎是刚回到自己帐中便出了事,拓跋昀的眉头拧成了“川”字,面色变得难看至极,这死去的四人虽然都不是位高权重的,可却是自己手下不可替代的良将,眼底一抹阴鸷一闪,拓跋昀森森道,“不管来了多少高手,都要一个不落的给朕找出来,朕总觉得,此番来的人很不寻常。”
他说着话,意味深长的看了嬴华阳一眼。
嬴华阳背脊僵直,却语声定定道,“不论来的是谁,皇上必要痛下杀手以儆效尤!”
拓跋昀听着这话简直满意的不行,下意识便弯了唇,可那笑意还未达眼底便又有两道脚步声响了起来,一人身着铠甲进了屋子,执手抱拳道,“皇上,兵部职方司也出了事,那里被人下了药,百多兄弟都昏睡不起。”
拓跋昀寒了眸子,下一刻又有人进了帐中!
“皇上,兵部的三道虎符被盗!”
拓跋昀的面色顿时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还未说完话,外头又想起脚步声,拓跋昀眼眯起,干脆等那人进来了之后再言,不过一瞬又有一人闪了进来,跪地便道,“殿下,除了粮草大营还有左大营也着了火……”
这话一落,拓跋昀才真真是动了怒!
那左大营乃是在这营地的上风口上,一旦火势起来整个营地都会被牵累,拓跋昀一掌拍在桌案之上,“这营中这么多人都是干什么吃的!还不快去救火!不必管粮草大营了!先去救左大营的火,剩下的人呢?!都来朕这里!”
齐永兴转身对个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人自去传令,这最后进来的铠甲男子便道,“营中四处都有乱子,几位将军抽不开手脚,殿下,当真不管粮草大营了?那可是将士们近半年的吃食,若是被毁,这一场仗不打自败!”
拓跋昀冷笑一声,“听朕的便是!朕要你舍了粮草大营去将此番作乱的人找出来!快去!”
那将领领命便走,拓跋昀深吸几口气方才让自己坐在原地未动,眼下的局面这样混乱,似乎已经不是简单的要烧掉他的粮草这么简单了,军中的乱子这样多,可是到了这时候才有人报告给他,是不是意味着还有些别的什么众人还没有发现?!
职方司,虎符,左大营起火……
职方司乃是兵部传达军令之用,要调动多少军队,要用多少粮草,要换了哪位将领,各处有什么军报,都要靠职方司准确快速的应对,而此番这些人却专门挑了职方司下手,再来便是虎符,虎符的确重要,可只有虎符却成不了事,秦军难道想用虎符下假的军令?
至于左大营起火,营中有这么多士兵,火势不可能控制不住,无非就是让大营混乱起来罢了,拓跋昀脑海之中滑过一丝念头,可还未抓住便消失不见了,这感觉叫他愤怒无比,却是无计可施,秦军的目的不明,可制造混乱却是一定的,让他们乱成一锅粥又剪除了内外递送消息的职方司,到底是要做什么呢?难道是为了刺杀他这个皇帝?
可若真有意刺杀,便应该想着让他被刺杀的消息快速散出去才对,却为何要除了职方司?难道……拓跋昀神思一震,难道秦军要趁着石鼓关外有战事而要奇袭他们的后方大营为了不让人出营去给前线的魏亮送信才除了职方司?!
这个想法太石破天惊,拓跋昀一时间甚至怔了怔,可很快的他摇头推翻了自己的想法,这一次来的秦军根本不是军队作战,这些暗杀放火的手段更像是刺客,若是秦军真的能带兵突破防线到了石鼓关的后方又怎么会这样小打小闹的反而引起了他们的警惕?
何况他相信北魏的边境防守不可能让过万的秦兵悄无声息的入境!
拓跋昀心底越来越不安,而外面的嘈杂吵闹声却越来越大,也对,将军们莫名而死,粮草大营和左大营都着了火,眼下外面必定人心惶惶乱的不可开交!
拓跋昀觉得一定有什么事已经发生了……神思一凛,拓跋昀忽然想到适才那几位将军都是从自己这里离开之后出事的,眸光微眯,他眼底的阴鸷越来越重!
“皇上!在粮草大营附近抓到了两人!”
猛然冲进来的侍卫语声带着几分肃杀和兴奋,拓跋昀闻言亦是眸光一凛。
他冷喝一声,“带进来!”
很快的,两个满身血腥味的黑衣男子被押了进来,那两人被反剪着双手,面容虽然平平身形却挺拔而高大,周身带着一股子杀气,显见的是从军许久的!
“跪下!这是我们北魏的皇上,还不拜见!”
这两人身上有大大小小的伤,被踢倒在地却不弯腰,往拓跋昀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两人的面色竟然是平静的,二人对视一眼,而后忽的闭眸。
“快阻止他们……”
齐永兴站在一旁厉喝一声,可已经来不及了,两个挺拔的汉子唇角忽的流出血沫子,身子轻轻一颤,而后便瘫软在了地上,押着两人的侍卫目瞪口呆,上位的拓跋昀亦是面沉如水,这是军中密探的惯例,一旦被捕便吞毒殉国,绝不给敌人撬开自己嘴巴的机会,看着这二人自戕的如此利落,拓跋昀意味不明的冷笑了一下!
血腥味刺鼻,只让嬴华阳一阵阵作呕,她没想到今夜的北魏大营会迎来这样一场巨大的震荡,坐在拓跋昀的怀中,她自然能感受到拓跋昀的焦灼和愤怒,嬴华阳的一颗心也愈发跳得快,只做着深呼吸低头抚上自己的小腹,无论如何,都不能伤到了孩子!
还未让自己的心跳减慢,下颌却被拓跋昀的手握了住,脑袋被拓跋昀用力的转了过去,当即对上拓跋昀那双极美却又极阴鸷的眸子,嬴华阳心头一跳,一股子寒意从背脊满满的爬了上来,而后,他听到拓跋昀笑着说,“皇后,这次又要劳烦你了……”
滔天的火焰伴着滚滚的浓烟将大片的夜空照亮,早前还陷入沉睡的平静大营此刻热闹的见不到半个闲人,魏兵们有神色紧张的巡逻生怕哪里冒出个人捅自己一刀的,有拿着大盆小盆去舀水救火的,还有来来回回入了这个营帐又入那个营帐在搜索什么的,更有数以千计的魏兵被自己人羁押了住,骂骂咧咧推推搡搡还有动起手来的……
好生动的军营,好一幅众生相!
距离拓跋昀所在大帐不远的一处塔楼之上,沈苏姀和嬴湛并肩而立。
嬴湛饶有兴味的看着这混乱的局面,低声一笑又看向隐隐有些微光的东面,他们站在高处,自然能比底下人看的更远些,营中一片乌烟瘴气,底下人抬头只看到自己营中滚滚的浓烟哪里还能看到别的,而在整个大营的东北方向,本来漆黑的夜空却渐渐的发亮,夜色已深,却还有两个时辰才会天亮,这会儿来的自然不是曙光。
某一刻,忽然有一抹暗红色的焰火流星一般从东边的夜空中滑过!
底下也有人瞧见了,只错以为是四溅的火星升了空,复又低头拿沙土掩埋即将复燃的焦炭,嬴湛面上生出几分笑意来,“外面来求救的已经被解决了,看这样子,两个时辰之内他们是派不出兵马去东山了,咱们是不是可以撤了?”
沈苏姀也看着东山的方向,似乎在预估要多久才能将三十万人半年的粮草烧个精光,抿了抿唇,她问,“其他人怎么样了?”
容飒从后走上前来,“折了十多个,其他人陆续撤离到谷中等着了。”
沈苏姀轻叹了一声,“好,那咱们也可以走了。”
沈苏姀话音落定,三人齐齐转身,然而就在沈苏姀刚走出一步的时候,面上带着薄笑的嬴湛却猛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等等……”
沈苏姀眉头一扬,却见嬴湛眸光惊震的看向一个方向,她随着嬴湛的目光看过去,心中猛地一跳,从他们这里看过去,正好能看到拓跋昀待的那一处大帐,那大帐四周高手太多,沈苏姀几人没想过暴露便未靠的太近,此时此刻,那大帐之中一道纤细的红衣身影正被几个侍卫押着跌跌撞撞的从帐门之中出来,沈苏姀看的分明,那被押着的是嬴华阳!
身怀六甲的魏国皇后竟然被几个侍卫当着外头一众士兵的面以一种十分粗鲁的方式反手押着,沈苏姀眼底寒光一闪,唇角已现出了冷冷的笑意。
“是大姐!”
嬴湛的声音微微颤抖,沈苏姀警告似得看他一眼,“我和你说过了,这位是魏国的皇后,不再是你的大姐了,我不知道拓跋昀怎么想的,可嬴华阳肚子里的是他的孩子,虎毒不食子,他不会将嬴华阳怎么样,我们走!”
沈苏姀反手拿住嬴湛的手腕,扯着他走,可刚走出两步嬴湛却死死抓住了那塔楼的栏杆,“你快看,拓跋昀这是要杀了大姐!”
沈苏姀回头,眉头一拧,那一行士兵将嬴华阳押着走到了距离拓跋昀大帐不远的一处小广场上,那小广场上有着许多柱子,似乎是平日里拓跋昀练箭练武的地方,紧接着,嬴华阳被士兵们推推搡搡的走到一处高台,将她绑在了一根柱子上,正在沈苏姀心底惊疑不定之时,又有几十个人抱着柴火走了过来,不出片刻,那高台之下已堆满了干柴!
沈苏姀心底冷笑,面上却是凝重,而嬴湛更是语声微颤道,“拓跋昀……拓跋昀他这是要烧死大姐?!魏国犯了叛国之罪的人才会被执行火刑!我们怎么办!”
沈苏姀无论如何都不相信拓跋昀会烧死嬴华阳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底下那些士兵们的动作却是没有半分迟疑,嬴华阳的发髻在走动之间早就散乱,此刻墨发乱七八糟盖在脸上叫人看不出她的表情,将一个孕妇活活烧死实在是残忍至极,若是换了别人沈苏姀必定出手,可对这个曾经用苦肉计差点害死她和嬴纵的人,她心底的同情少得可怜!
“她曾害过我和你七哥,你还要救她?”
沈苏姀的语气冰冷无波,嬴湛的手立刻微微一颤。
沈苏姀便继续道,“上一次,她装作被拓跋昀圈禁,这一次,不过是如法炮制。”
嬴湛到底不曾真的经历什么大风大浪,最难不过是嬴策早前的谋反,可那个时候嬴策甚至没有对他采取任何强制措施,到了此刻,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被敌人绑着要执行火刑,这个刺激对于他来说简直有些难以承受,他反攥着沈苏姀的袖口,眼底满是挣扎!
而就在此时,也不知齐永兴尖着嗓子说了一句什么,竟然有侍卫将那高台之下的柴堆点了燃,正是天干物燥的时候,那柴火一点便燃,火舌借风窜起,只朝着嬴华阳而去!
“看!他们点火了!是来真的!”
嬴湛攥紧了沈苏姀的衣袖,看着她的眼神露出哀求。
沈苏姀神色不动,看着远处眼看着衣裳都要被烧着的人心底却溢出愤怒来,到底是怎么样心性的一个人为了几个刺客可以牺牲自己的妻儿?!
“沈苏姀,大姐到底是秦人!怎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魏狗烧死!她早前的确做错了,可是眼下或许她在为大秦说话!又或者因为别的惹怒了拓跋昀!又或者纯粹是因为今晚!我们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为我们而死!要我这样走……我做不到……”
沈苏姀看着嬴湛,深吸口气之后语声仍然冰冷,“这是拓跋昀的诱敌之计!”
嬴湛苦笑一下,“可若不是呢!”
沈苏姀甩开嬴湛的手,“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当初我和你七哥正是因为怜惜她要救她走却被她所骗,这一次,我没法子相信她!”
嬴湛眼神依旧哀求,“上次是上次,你看啊,这次她会被烧死!”
沈苏姀眯眸,“救了她,你又要如何带走她?!”
嬴湛眸光一转面上生出苦涩来,再看过去,便见嬴华阳因为火焰的炙烤在那柱子上挣扎起来,他眼底痛色一闪而出,眼角之处忽的瞟见那大帐之中走出个着玄醺王袍面上带着面具的人,他身前身后都有侍卫随扈,一见便知地位不同寻常,再看那身段,此人是谁几乎已经肯定,嬴湛看着沈苏姀,苦笑,“我们走吧……”
嬴华阳的处境的确十分艰危,沈苏姀亦看到了走出来的拓跋昀,远远地,拓跋昀在朝着嬴华阳靠近,而在那广场四周逐渐围拢的人群之中,沈苏姀分明的看到了几个根本不是寻常士兵的人隐匿其中,沈苏姀唇角一沉,愈发肯定这是计谋!
将心底那一点点不忍抛开,沈苏姀对嬴湛点点头转身欲要跃下这处塔楼朝黑暗中去,容飒见状亦跟了上,可就在沈苏姀内息刚刚提起的刹那,身后的嬴湛却不曾跟上来,心头狂跳一下,她豁然转身便朝身后之人抓去,可嬴湛仿佛有所防备,他对沈苏姀做了个口型一下子便从这塔楼之上跃了下去,沈苏姀的指尖还未来得及触碰到他的衣衫便见他的身影离弦之箭一般的射向了拓跋昀的方向……
嬴湛适才说的是——让我试试!
“娘娘,怎么办?!”
沈苏姀猛地攥紧了拳头,容飒亦是被惊得白了一张脸!
而远处,嬴湛拔剑而起,身影若鹰隼一般的激射而出,不是朝着火堆处的嬴华阳,而是朝着正朝那小广场去的拓跋昀而去,他的身影快若闪电,等北魏士兵反应过来之时他已经到了那拓跋昀身前,挡上来的侍卫被他三两剑挑出了血花,他整个人疯魔一般的朝拓跋昀扑去,沈苏姀咬紧牙关,语气无奈至极,“他是要擒贼擒王!”
势单力薄,他没法子一个人救下来嬴华阳,唯一能做的便是制衡住拓跋昀然后以他为人质让魏兵放人,沈苏姀心底并不觉得嬴湛如此能够成功,可看着他那拼杀的不要命的模样心底却有两分动容,毕竟他不曾经历早前北魏宫中被嬴华阳背叛的那一幕,而今若他见到事态艰危便转身置嬴华阳不顾才叫人心凉。
沈苏姀以那塔楼做掩护直直站着,并不打算现在就出手。
“主子,咱们是不是……”
嬴湛到底只有一个人,哪怕不要命的出招也是险象环生。
容飒话出口,沈苏姀摇了摇头,“让他长点教训。”
容飒眯眸看着底下顷刻间又爆发出的混乱亦有几分叹息,眼见得嬴湛接连挑了四五个侍卫一剑刺向那拓跋昀的时候却又眸光微亮,嬴湛此举将他们陷入了不利之地,若是他能成功的话当然是好的,“拓跋昀要被十殿下抓住了!”
容飒语声带着几分意外之喜,沈苏姀闻言却将目光投向了那大帐门口。
“不尽然。”
话音刚落,嬴湛的长剑已架到了拓跋昀的脖颈之上,他一个旋身到拓跋昀之后,抬手在他身上点了两下,一下子将他挟持了住,此举让周围一片哗然慌乱,嬴湛朗笑三声,“你们的皇帝在小爷手中,还不快放了我大秦长公主?!”
这话语洒然无比,夹杂着内力传出去很远,周围忽然之间彻底的安静下来,远处的火舌吞吐声和士兵们杂乱的声音仿佛被隔绝天外,只有那黑衣墨发的少年郎和那一柄寒光凛凛的长剑入了众人之眼,见他话音落定却无人行动,嬴湛面上的笑意一收语声猛地沉了下来,“还不放开长公主?!想让你们的皇帝死吗?!”
仿佛为了证明自己,嬴湛长剑一滑便在拓跋昀的博颈上割出一道血口子,血沫横飞,周围人都惊了一惊,正在嬴湛觉得此举奏效之时,他身后却传来一声极远却又极其分明的脚步声,嬴湛眼角一跳,下意识转身之时便看到了一个和他身前之人装扮一模一样的男子从那大帐之中走了出来,嬴湛呼吸一窒,面色狠狠沉了下来!
“久别不见,十殿下还是如此招人喜欢!”
“来人啊,依十殿下的话,将皇后放了。”
走出大帐的才是真正的拓跋昀,他闲庭信步似的走下几阶台阶,然后站在最末的台阶之上笑意傲然而邪肆,得了他的吩咐,立刻有人上前将嬴华阳救了下来,嬴华阳发髻散乱,裙摆更是被烧出大大小小的洞,狼狈不堪的她受了惊吓一脸的冷汗,被几个人扶着才勉强能走路,见自家的皇上好好地站着,不明就里的人顿时明白这只是一场计谋!
嬴湛面色雪白的站着,眼睁睁的看着嬴华阳整了整衣襟步伐僵硬却还算端庄的走到了拓跋昀身前,拓跋昀仰着下颌,温柔的牵住嬴华阳的手,将她拉着走上一阶台阶和自己并肩而立,倾身为她拭汗,口中带笑道,“皇后辛苦了。”
嬴华阳僵硬的表情动了动,却是笑不出,好半晌才道,“这是臣妾应该做的!”
嬴湛先是一呆,继而好似看到了什么荒诞之事一般的笑了笑,他身前之人害怕的发抖,嬴湛笑意一深,抬手便将身前之人抹了脖子,那人低哼一声便软倒在地,嬴湛看了看剑上的血痕,苦笑着朝沈苏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不着痕迹的摆了摆手,让沈苏姀先走!
拓跋昀表现完了对皇后的关切,牵着她的手看向嬴湛,“十殿下从未上过战场,这次必定不是一个人来的,能让十殿下作陪同行的人该是谁呢?”
说着,拓跋昀意味深长的环顾了这场子四周,他微抬了下颌,笑道,“十殿下远来不易,诸位好生招待,或许待会儿还有贵客临门!”
话音一落,所有的刀剑都指向了嬴湛!
容飒看着这场面急转直下眉心直跳,在他眼中,沈苏姀的性命自然比嬴湛来的更重,他当即开口道,“娘娘先走,属下去救十殿下!摆脱追兵之后还是在谷中汇合!”
沈苏姀没动,反而拔出了长生剑,容飒见状只得在心中哀嚎……
“嬴华阳的命我不管,小十的命却不能丢在这里。”
沈苏姀沉静的说着,又问,“容飒,你有多久未曾大开杀戒了?”
容飒一愕,想了想竟然没想起来上次大开杀戒是在何处,沈苏姀回头扫了他一眼,语声利落的道,“当心些,若今日被困的是你,我亦不会走的!”
容飒闻言咧嘴一笑,亦收紧了握剑的手。
沈苏姀眸光半狭,眼底寒光骤然一闪,“这一次,来的可是真皇帝。”
容飒瞬间便明白了沈苏姀的话意为何,看着护在拓跋昀周围的人,他亦是眸色一寒,“娘娘放心,属下先去试试手,您看一会儿再来……”
拓跋昀料想到了待会儿会有人出现救嬴湛,这会儿是全副武装着的,容飒先去引开敌人注意力,沈苏姀再找机会下手……这个计划不错!
沈苏姀郑重看他一眼,“一定当心!”
容飒点头,恰在这时,底下一直和嬴湛对峙着的侍卫们倏然出了招,四五高手同时围着嬴湛攻了上去,一开始嬴湛就有些吃不消,沈苏姀扶额一叹,容飒看准了时机,剑招一划便从这塔楼之上直坠而下,而后沿着底下的大帐几番闪动,某一刻,忽然从另一个方向朝拓跋昀直攻而去,容飒的出现果然未曾引得众人惊讶,拓跋昀见又来了人只是一笑便由着身边侍卫缠斗了上去,容飒面上绑了黑巾,众人都不知道他的身份,因此倒是吸引了不少侍卫围攻,刹那间,拓跋昀身边的防护露了破绽!
沈苏姀眯眸,将黑巾往面上一绑,内息一提正欲出手,眼角处却瞟道一匹快马沿着营中大道疾驰而来,马上一人着魏军军服披头散发浑身是血,御马疾驰,连着撞翻许多魏兵也不减速,他手中挥着带血的长剑,一边走一边大喊,“皇上……东山急报!”
魏兵们被撞得飞开,马背上那人一气儿疾驰到了这处小广场,那呼声早就引得众人注意,连对嬴湛二人的围攻都慢了不少,那人身手利落的翻身下马,径直穿过围观的士兵们走到了拓跋昀看的见的地方,跪地便痛心疾首的道,“皇上,东山遭袭!秦军人马数万,所有粮草即将付之一炬,兄弟们正在死守!求皇上发兵救援!求皇上发兵!”
刹那间的死寂让沈苏姀几疑自己出现了幻听,她分明安排了足够的人手挡住了前来求援的魏兵,却怎么还有了漏网之鱼?!不仅如此,秦军只有八百!何来数万之说?!
沈苏姀心中惊疑不定,却见拓跋昀等人也瞬间被惊得面无血色,沈苏姀心底冷笑一声没时间分析那么许多,她只知道眼下这场景正是助嬴湛和容飒脱困的最好时机!
内息一提,攥着长生剑的手一紧,沈苏姀上前一步就要跃身而出,可就在她即将跃出的刹那,身后一抹气息陡然靠近,一道硬挺有力的手臂不容分说的将她拦腰抓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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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最后那手臂奏是纵子!哎呀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甜蜜起来了!
然后今儿要严肃的说一件重要的事,关于【新文】的事,《佞妃》预计完结时间是在7月底,然后步步和编辑商量之后决定在【7月1号开新文占坑】,占坑的意思就是说先开文不更新,具体的更新时间是等佞妃完结之后,在【八月初】正式更新,早点占坑是为了聚集人气,也是为了下本书能走的更顺利,在这里提前和姑娘说一声,1号开新文的时候会有留言抢520小说币活动,大家别忘记收藏加留言,新的征程,步步万分需要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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