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徒弟皱了皱眉,似乎不知道究竟该不该问出口,又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疑问:“师尊和师兄……”只说了几个字便顿住了。
三师弟十分了解他,只听他说了几个字,便立刻领会了其中的未尽之意,“师兄是想问师尊和大师兄的关系么?”
这问题其实问有些奇怪,既然都说是师尊和师兄了,怎么还要问关系呢?
二徒弟脸上浮现出一抹无措的表情,半晌才轻轻嗯了一声。
他性子沉闷,对外界事物的好奇心其实并不大,只是师尊和师兄都算得上是他身边较为亲近之人,就忍不住在意了些。
方才在洞府中,师尊检验他们修行情况的时候,他总觉得大师兄看向师尊的眼神,以及一些亲密到逾越的小动作,仿佛都在透露着什么一般……
他……他如今到也能算得上是熟知人事,对这些事的感知也不再像从前那么迟钝。
三徒弟将小脸崩的很紧,等到自己师兄的表情已经变得窘迫无比的时候,才轻声开口道:“我觉得我和师兄是什么关系,大师兄和师尊就是什么关系。”
二徒弟的脸腾的红了起来,他肤色并不能称得上白皙,所以那一抹微红其实并不显眼。
但是三徒弟敏锐地看到了,他悄悄地凑近了一些,声音放的更低了,“师兄是不是觉得大师兄是故意的?”
二徒弟轻轻地、沉默地点了点头。
他们大师兄是一个多么圆滑的人,若是大师兄想瞒,肯定不会表现到连他都能看出来的程度。
三师弟叹了一口气,严肃道:“我也觉得大师兄是故意的。”
大师兄这个人真是焉坏焉坏的,不仅依仗着身份剥削弱小师弟的存货,还要当着他的面炫耀。
更悲惨的是,他师兄实在太害羞,他还不能炫耀回去。
想到即将上交师兄的那几百瓶液体,他就按耐不住心底想要叛出师门的冲动。
……
两人走到灵田旁边的时候,三徒弟扯在自己师兄衣袖上的手用了点力气,轻轻地拽了拽,软软道:“师兄,陪我去看看灵草。”
灵草的生长周期长短不一,有的几年就可以成熟采摘,有的则要上百年的时间才能长成,所以几十年过去,原本灵田中种着的那些灵草有一些都已经换了几茬。
那颗眼珠子一样的灵草始终待在灵田的最边缘,生长似乎停滞了一般,无论是株形还是个头都跟五十年前没有任何区别,只是掉了的花瓣都已经重新长了回来,又密密地绕着花盘围了一圈,像是张着的黑色睫毛一般。
三徒弟从储物袋中掏出一个小壶状的法器,那法器在他手中变大了数倍,微微一倾斜,就有清澈的冒着丝丝缕缕灵气的水流从尖细的壶嘴中流出,沁入有些干涸了的灵田中。
作为一个合格的灵草养殖者,随身携带灵泉水是必须的素养之一。
也许是被刚刚的话题动荡了心神,二师弟看着师弟乖乖蹲在灵田旁给那颗大眼珠子浇水的模样,忽然觉得这么安静的环境有些别扭,于是便随便地找了个话题:“这灵草,什么时候才会成熟?”
三师弟摇了摇头,认真道:“可能明天就成熟,也可能要再过几百年,这要看它的命。”
他曾经试验过,发现这种灵草生长需要积累大量的液体,他和二师兄如今用的量并不多,可贪得无厌的大师兄还在继续剥削幼苗,真是没有良知。
过了这么多年,二徒弟仍然没能在师弟的熏陶下搞懂灵草的习性,闻言也只是似懂非懂地嗯了一声。
……
洞府中,目送自己两个小徒弟离开后,沐言忍不住反手在廖叶舟脑袋上敲出了清脆的一声。
听着响,实际却不痛不痒的。
“胡闹什么?”
就算已经决定了要公布,也不至于表现欲这么强……简直恨不得要当场给她盖个戳一般,连一向迟钝的二徒弟都看出不对劲了。
……心思细腻的三徒弟就更不用说了。
还有她师弟那边,也没想好要如何解释。
反正廖叶舟的另一个身份是决不能暴露的,魔尊的身份倒在其次,主要是这种惊世骇俗之事,不光他师弟听了之后会想替她清理门户,他自己也不大好意思和别人说起。
廖叶舟这人记吃不记打,被敲了额头之后还是半跪在了沐言面前,去和她挤一个蒲团,凑近了善解人意地问道:“师尊可是在苦恼师叔的事?”
沐言懒得再去说他,反正说了这人也不会听:“你也知道。”
廖叶舟微微垂下头,将脸凑到她耳旁,唇瓣轻轻地碰了一下她的耳尖,道:“徒儿这里有一个主意,不如师尊听听?”
沐言微微动了动脑袋,又很快被人按住肩膀欺压了上来。
她皱了皱眉,道:“说。”
廖叶舟挨在她耳旁轻声道:“不如将赤炎草一事告诉师叔。”
徒弟口中的热气落在敏感的耳尖,沐言却无暇顾忌这些,皱了皱眉,道:“可你体内并没有这东西。”
廖叶舟轻笑一声,唇瓣压上了她耳尖,声音有些断断续续的,“不是已经被吸收了么……只有一点儿气息,已经足够了,师叔总不能真将我剥开了查探一番。”
沐言唔了一声。
因为互相传递的原因,廖叶舟这具身体内,确实残留了一些赤炎草的气息。
虽然水火天生属性相冲,但水灵力却是所有属性中包容性最强的一种,从前也不是没有过水灵根的修士吸收了火属性灵物化为己用的事例,再加上她在一旁协助,用上几样融合性强的灵物,倒也勉强能说得过去。
确实是个可行的法子。
沐言于是道:“可以。”
廖叶舟没有回话,只是忽然张口咬了她一下,沐言被他一口咬的差点没现出原形来,反射性地用了些力气,将人推开了。
结果人被她直接推下了蒲团,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沐言:“……”
好歹也是大乘修士了,她连灵力都没用,哪有这么娇弱。
还没等沐言伸手将人从地上拉起来,这人忽然就皱起了眉,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控诉地看向她。
“……”一看这徒弟满脸委屈相,沐言就知道他八成又要作妖。
果然,廖叶舟兀自委屈了几秒钟,就更加委屈地开了口:“徒儿尽心替师尊解忧,师尊不仅不奖励徒儿,还要将徒儿推开。”
沐言完全不知道这人究竟经历过什么,如今的性格才能如此一言难尽,她喉间似乎被什么梗了一下,沉默了一下,才皱眉道:“……有话直说。”
廖叶舟低眉顺眼,小声道:“要师尊的耳朵。”
沐言:“……”她就知道会是这个。
这人似乎对她的原形执念特别大,并且尤其喜欢她只露出一半原形的时候,就会近乎疯狂地去弄她立着的耳朵或者尾巴,活像患了什么无法医治的依赖症一般。
还没等她给出回答,廖叶舟就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又重新半跪在她面前,重复道:“耳朵。”
随着他低头的动作,微凉的发丝落在沐言肩上,和她的交缠在一起。
“……师尊。”
沐言被他缠蹭的没有办法,只好满足了他的要求,可人常常是不知道满足的,而这种劣性根在廖叶舟身上体现的尤为明显,玩完耳朵后又开始得寸进尺地缠着她要弄尾巴。
沐言摸了摸被咬得满是口水的耳朵,冷漠地送了他一个白眼,从蒲团上起身,转头就去了主峰和空岳真人解释正事。
空岳真人对此半信半疑,绷着脸将廖叶舟也唤了过来检查了一遍,才勉强相信了她的说法。
只是对于自己师姐被自己亲手送过去的师侄睡了这件事,他一时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全程只和廖叶舟说了几个字,脸色也不咸不淡的绷着,那言简意赅的模样,简直有了几分原身空玄真人的架势。
只是那师徒二人离开后,他独自一人在洞府中又会露出怎样纠结的表情,就无人知晓了。
唯一可以得知的是,天极宗很快向外界公布了关于廖叶舟这次进阶的不明之处。
原来他早些在一处秘境中得到了一件属性合适的宝物,用了五十年的时间将其吸收,才能连跳两个大境界,跟一些传言中的魔功没有丝毫关系。
至于具体是什么宝物,长在哪里,是长是短是扁是圆,就只能由众人随意猜测了。
如今修真界中灵气收缩,修士们之间关于的资源竞争还是很激烈的,各大门派都深谙财不外漏的道理,对于顶阶的宝物,都是能捂着就捂着,只有脑子拎不清的才会将东西拿出来大肆宣扬。
就像五十年前空岳真人突破到渡劫中期,就有不少人猜测是不是因为北域的那株无相寒萝落到了她手中,才会在时间上表现得如此巧合。
只是这种关系到修士根本的事,就算是问了,也没有人会回答,所以一直都只能是猜测。
这一次关于廖叶舟的消息一放出来,自然又引起了一番讨论,只是这次甚至连一丝蛛丝马迹都没有,理所当然也没能讨论出什么结果来。
众人只好坐等廖叶舟的大乘庆典,指望着能不能到场探知出一些消息。
虽然大乘期的庆典一般并不会达到举宗庆祝的程度,但这次情况特殊,廖叶舟满打满算也才三百岁之龄,就已经步入了顶阶修士的行列,可谓是千年内修真界第一人,无论是哪个宗门出了一位这样的人物,都应该将这一场大乘期的庆典举办的隆重些才是。
只是众人等了近两个月,却仍没有等到天极宗的请帖,不禁再次猜测起来。
难道天极宗的宗主真如传言中所说的那样,和自己的师姐空玄真人闹掰了,连其徒弟的大乘庆典都不愿意办?
可空岳真人毕竟是一宗之主,也是有些头脑的,在这个位子上待了那么久都没出现过大差错,总不至于做出这种给人看笑话的事。
又等了足足一月,才有一些与天极宗关系较亲密的宗门或者个人收到了姗姗来迟的请柬。
只是这请柬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玉灵宗的宗主将弟子递上来的请柬掀开,面容淡漠的扫了一眼,正打算合上,动作却忽然一顿,用极快的速度将已经合上一半的请柬又掀开了,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玄幻莫测起来。
上面除了写着这次庆典是为了庆祝廖叶舟突破大乘期之外,后面还缀着一句“暨与空玄真人合籍大典”!
空玄真人——不就是这次庆典主角的师尊么?
“……”
天极宗发出的请柬,犹如一颗颗滴入沸水中的油滴,将整个修真界都搅得沸腾了起来!
“师徒合籍双修,真是闻所未闻!”
“这你可就孤陋寡闻了,四百年前风灵门不就有一桩这样的事吗,在往前还有……”
“……道友真是消息广博!”
“不过五十年前曦和真人就曾说漏嘴过空玄真人已有道侣,这样说来,难道——”
“……道友所言有理!”
“我还没说完,你有理什么?”
“……贫道已经意会了!”
五十年前曾经说漏嘴过的曦和真人本人也十分震惊,以至于被好友急匆匆赶来拜访时,脸上的表情还没能调整好。
“曦和。”好友装模做样的绕着他转了两圈,又扯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才在他一脸“有话快说没话快滚”的表情中轻咳两声,说出了自己的来意:“天极宗给你发请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