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兴长相偏阴柔,不知被多少人取笑生了张女人脸,所以最喜欢和长相精致的人在一起。秦珂和他一起玩可避免了不少怀疑,因为沈兴生得比她还秀气。她粗黑的眉毛一画,又因为年纪不大很有些雌雄莫辨的感觉,而沈兴就是实实在在的男生女相,唇红齿白,眼尾带勾。而且秦珂个子虽然矮,但平时和沈兴玩在一起的年纪都不大,也不算很高。她也就不突兀了。
“厉年!”
沈兴迎过来,左右各跟了张生面孔。他的跟班一直在换,秦珂已经习惯了。
秦珂借用了她哥哥的字,在外沈兴都这样称呼她。
沈兴见秦珂贴着墙角站着,细长条的身形,单薄得不可思议。她分明穿得很厚,最外层还裹着厚实的披风,领子处翻出一圈白色毛边,衬得整张脸白玉一样。然后手炉也拿着,还是缩着脖子很怕冷的样子。还没走到近前就张嘴笑话她:“你可真是,都几月的天儿了,还拿着手炉啊。”
秦珂吸吸鼻子,大方一笑,“我怕冷嘛。”
沈兴挑眉,他今日要领着秦珂去找李昭南等人的不痛快,特意找了两个文采好的跟着。他和李尚书之子李昭南从小到大一直不对付,在学堂里就是学霸和学渣的关系。李昭南文武皆优,而他这两样都是一塌糊涂。
所以以李昭南为首的一群公子哥儿不仅嘲笑沈兴的样貌,还嘲笑他的功课。
沈兴几次要给他们好看,最后都被气得跳脚。但有了秦珂他的战斗力就强了不少,秦珂嘴皮子利索,歪理一套又一套。论起嘴上功夫,李昭南他们都不是她的对手,所以沈兴把秦珂视为最好的朋友。
“走,今日还去庆云楼。”又要去庆云楼,那李昭南他们肯定也在,才能让沈兴如此有斗志。
庆云楼是京中最大的茶楼,平日多是文人聚会,三五一群写诗作赋。不少文采斐然的好文章都是从庆云楼传出来的,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文人雅士们默认的吟诗诵文的风雅之地。
这一次沈兴照例还是胸有成竹地来了。
等几人进了庆云楼,迎面先碰上的是谢雁行。这次他换了件白色带云纹的外袍,束着镶玉腰带,更衬出身材高大。
秦珂眼一亮,然后最先同他打招呼:“谢兄。”沈兴不曾主动说出谢雁行的身份,秦珂只当做不知道。
她话音刚落,沈兴的扇子就敲在了她头上,“胡乱称呼什么?”辈分都乱了。
说完一抬头发现舅舅已经走近,在他们几人面前站定,眼中带了冷意。以为他是气自己又跑出来胡闹,就有些撒娇道:“小舅舅,我才出来半个时辰不到,你可不要再和我娘告状了。”他娘恨不得把他拴在家里整日读书才好,常借小舅舅的手段整治他。他从小就对冷面舅舅发怵。
谢雁行只轻哼一下算作应声。他治军严格对小辈也十分严苛,尤其是对着爱玩好闹的外甥沈兴,板脸板惯了。
他视线只轻轻一动,就落到了一边的秦珂身上。
秦珂同沈兴玩在一起,进进出出都是京中有名的茶楼酒肆,和谢雁行常能碰面。谢雁行早在头一回碰面就认出她来了,却也不好拆穿她。见她穿男装,觉得怪异又……新奇。
秦珂扮作男子其实是不像的,尤其是一笑起来,长眉杏眸,眼藏媚色。谢雁行心里奇怪,他外甥是眼瞎吗,怎么会看不出来秦珂其实是女儿身呢?分明如此明显。
谢雁行心想自己不点出她的身份是替她着想,偏偏她得寸进尺,真当两人是初次相见一样。几次再遇也丝毫没有不自在,打起招呼来坦荡又热情。
沈兴不清楚两人之间的情况,嘴里还继续说着俏皮话,撒娇扮蠢信手拈来。其实谢雁行都没接收到。
他忍不住又看了秦珂一眼。
见她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乖乖站在一旁。然后猛地看向他,眼里都是抓到他偷看一样的得意。冲他眨眨眼,笑意都从眼神里透出来。
她刚从带着寒意的外面进了温暖的室内,热气一冲,腮上带着浅浅的红。像是渗在了玉白肌肤里一样,浅浅一层。
她努力压着嘴角,抿一抿嘴唇,说不出是羞涩还是偷笑。
沈兴好话说了一箩筐,谢雁行一句都没有注意听,只在最后轻轻嗯了一声。沈兴长舒一口气,颇有些劫后余生般的喜悦。
刚刚舅舅目光那么专注,他扯起慌来心虚得不得了。
——
秦珂特意选了个角落的位子坐好,他们进来时李昭南正斜靠在窗边翻书。这茶楼房中特意布置了书架,满满一架子书,供客人翻阅。
等她落座后,李昭南才合了书,走到她旁边撩起衣摆坐下,一手将桌上的点心推给她。
沈兴也坐得不远,这动作被他看在眼里,怒了。觉得李昭南没安好心,是要挖自己墙角,笼络自己的好友。于是伸长了手重重的把盘子拖到自己面前,弄出很大响声来。
李昭南在心里翻白眼,没见过这么幼稚的人。
沈兴坐不住,清清嗓子很兴奋地说:“今日要比些什么?依旧是作诗吗?”他摆弄着桌上的酒杯,想起昨日背了半天的书,如今有一肚子好词好句,就笑道:“形式呢?行酒令如何?”
李昭南摸摸杯子,垂着眼看着杯中酒水,慢慢说:“不拘写文作诗,比比才华而已。”
立刻就有人附和他:“那就抽签定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