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到了请帖上所写的这一日,秦珂和秦涴坐着一辆马车到了罗府。不管有没有择偶的心思,这种大型社交场合,哪家姑娘都不会愿意错过的,毕竟没人愿意常年闷在屋子里。秦涴重来一回,也不想变成同龄人中的异类,被排挤在圈子之外。
可能真是病全好了,这一路上秦珂显得特别有精神,就没老实过。不是掀帘子兴致勃勃地往外面的街道看,就是凑到秦涴身边和她咬耳朵。秦涴皱着眉,想不出自己和秦珂两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近了。被她动得心烦意乱,低声呵斥了一句:“坐好!”秦珂才乖乖挨着她老实一小阵子。她这样不假辞色,秦珂侧过头看她的眼神里都是控诉,好像全是她的错一样。
忍了又忍,秦珂小声说:“我以为那日我都算是与你交心了。原来……还不算和好吗?”
秦涴忍不住在心里冷笑:她想得倒是轻松。然后闭目养神不再理会她。
秦珂被无视了,就百无聊赖地继续撩帘子看风景。心里却想着,今日男主就要出场了。
马车被拖着向前,发出吱呀吱呀有节奏的响声。马蹄一颠一落,震得秦珂也有些想闭上眼睛睡觉。离融洽的姐妹关系还早着呢,不过她并不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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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花宴的名头大,皇子也会在受邀之列,且一般不会推辞。
二皇子刘缜不欲和几个兄弟攀比,他所乘坐的马车上除了可辨识的皇家标识,就外观来看其实并不扎眼。他虽贵为二皇子,却是出了名的不重身外之物,都知道他这个人最喜欢的是诗书经传,最爱做的是赏花作画。
刘缜也刻意避开皇兄弟们入府的时间,马车落在最后头,一直等着他们很大排场地被簇拥进了大门才到。下车以后没有再往里走,反而停在门口像是在等着什么人。
没多久秦府的马车伴着车檐清脆的铃声,一直到了罗府的大门口才稳稳当当地停下来。刘缜的表情一直淡漠克制,但看到下车的秦涴,还是在心底猛地一惊艳。
他一身青蓝色,恰和秦涴那一身白底青花的长裙相衬。不过这时候可不会时兴什么情侣装,倒没多少人留心,而他却莫名觉得很有缘。心里有一个人的时候,再小的联系也仿佛能扯出千丝万缕的网来,处处都是缘分使然。
不过等到秦珂和秦涴都向他看过来时,他的眼里就好像只能看到秦珂一个人一样,刚刚眼睛里透露出的,那些对秦涴的情意,瞬间就看不见踪影了。
秦涴才是让他动了心的那一个,此刻就在一旁,刘缜却依旧能当着她的面对秦珂笑得情真意切。刻意带了勾人意味的笑,温柔又让人沉溺。
秦涴看到这样的刘缜甚至有些恍惚。她变成鬼魂飘荡的那段时间,深宫夜里思念自己的人真的是面前的刘缜吗?她那时以为,她死后也就只有他还对自己念念不忘。所以重生归来,再见到他难免心有涟漪。
她沉默无言,秦珂却冲着刘缜笑得娇俏极了,心想谁还不会假装呢!她自然也能笑得要多真心就有多真心。刘缜柔声对秦珂说:“难得见一回,就想着在你进罗府前拿给你。”顿住,声音低沉动听:“听说你最喜欢玉石,我就派人去安州买了这个。”他将盒子轻轻放在她手里,安州盛产玉石,上好的玉石制品也大都是安州制造。
早在秦珂进入这个世界前,原主已经和面前的二皇子刘缜有了往来。郎有虚情妾却是真意,秦珂当真是整颗心都投在刘缜身上了,却也没能看出他是在故意引诱她动心,心里对她其实一丁点好感都没有。刘缜之所以对秦珂另眼相待,还不是因为看中了秦家在军中的势力,才千方百计地来暗示秦家拥护他坐上皇位。
刘缜曾在前阵领过一个清闲军职,随军上了战场。那时秦将军为主帅,得圣上旨意看顾这位尊贵的二皇子。而那一次他所率的军队与外族骑兵交战时,因为困于气候,死伤惨重。正一筹莫展之际,还是刘缜献计,才能重挫外族,免了不少军士的死伤。
而后来刘缜又主动向秦将军提出请求,在他上报情况时谎称想出计策的另有其人,相当于把军功拱手相让。那时秦将军以为他是与世无争,淡泊名利。也正是因为那一次才发觉,面前的这位皇子并不是平日里所表现出的那么平庸。
如今圣上病重,刘缜终于不再甘心忍耐,也要出手与其他几位皇子争锋了。他母族式微,唯一能仰仗的,就是拐着弯才能扯上些亲缘关系的秦家。
秦涴在外祖赵家一住多年,不知内情的都觉得她并不受宠。反观二小姐秦珂,被将军和夫人捧在手心一般养着,受宠程度必然是才回家不久的秦涴所不能比的。而且赵家早已站队,虽然明面上保持中立,但暗地里却另有倾向。刘缜心知娶到秦珂,得到的要远多于娶秦涴,所以在秦珂身上下了不少功夫。
原故事里秦珂之所以倾心于他,不肯嫁给纪侯爷,也是因为在他的刻意接近之下被撩动了芳心,非君不嫁。哪里知道自己喜欢上了渣渣呢!
秦珂欢欢喜喜地把盒子接到手里,迫不及待地打开来看,就看到盒子里面,用红色棉绸盛放的是一枚小小的玉环,色剔透,流动着温润的光泽。她捏着拿出来,仰着头对着日光欣赏。
把刘缜晾在那里,只顾着打量手中漂亮的小东西。但即使不看他,也能感受到他灼灼的视线。
一边在心里想:死变态,我今年才十三岁啊。
也正是因为秦珂还小,刘缜才敢光明正大地送些东西给她。必要时,和秦家的那么一点点关系也能当作障眼法。
脑海中熟悉的声音终于响起。滴滴的声音悠长又美妙,秦珂听在耳朵里忍不住眯起眼睛。
好感度——
厌恶度
刘缜看着秦珂开心的样子,余光扫到一旁的秦涴,见她亭亭地站着,全然不同于秦珂此刻的不矜持。不多看,也不多说。提剑时女子英姿不输男儿,换上裙装却也如水一样温柔撩人。
秦珂放下手,认真看着刘缜带笑的俊脸。他心里分明已经生出厌恶来,脸上竟还能挂着和刚才一样的表情,其实秦珂觉得自己是有些明白他的想法的。
刘缜心仪秦涴,却不得不和自己作戏,假意喜欢着自己,但又一边追求一边觉得恶心。他同秦涴相识于幼年,那时候秦珂还是个流口水的小豆丁,秦涴却已经是白团子一样可爱的小姑娘了。在宫宴时被领进宫,还被他骗走了小荷包。
刘缜第一次骗人就得手,此后在骗人的路上越走越远。但小少年却把这个第一次牢牢记在了心里,也记住了秦家的大女儿秦涴。
刘缜这种人怎么会厌恶他自己呢?所以肯定都是秦珂的错啊,他厌恶秦珂,又不得不为了权势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