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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裴慎修看来秦珂却是不开心都写在了脸上,简直一眼就能望到心底。

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

最近刘辖来秦太后宫里来得勤,给秦珂创造了很多很好的交流机会,虽然刘辖不配合,总归她脸皮够厚贴得牢。

她倒也不是没脾气的。这时候腮帮子气得鼓鼓的,作出不理人的冷漠样子。

刘辖只觉得好笑。秦珂挤走了给他打伞的小太监,只是她个子这么矮,哪里能撑得好伞来为他挡雨。

第一场春雨才下,湿漉漉的石阶上花瓣零星。秦珂一手提着裙子,另一只手高高举着伞。然而刘辖一侧的肩头已经全湿了。

他终于还是把伞拿过来,她倒是对她自己体贴,除了衣裙下摆溅了水渍,上身肩头都是干燥的。要他受罪,还说不是报复?

心底笑了笑,默不作声地把伞握在手里,向她的方向微微倾斜过去。他对她一向时好时坏的,秦珂心里警惕着,他一温柔说不定就在想什么整人的点子。间歇性恶魔病毒发作。

雨水在伞顶凝成一小注水里,滴滴答答地落在脚下,被踩散。不远处有个小太监正淋着雨跑,怀里护着个花盆样子的物件。努力藏在怀里,生怕被淋湿。

正撞见刘辖和秦珂,愣都没愣一下,反射性地利索伏跪下身。刘辖免了他的礼,随口问他是要往哪里走,怀里抱的又是什么。

小太监弓了弓身,回话说:“是裴大人养的花,要送去裴大人住处。”

裴慎修在宫外连个宅子也没有,就住在宫里头。倒也不是穷,可能是为了能更好地帮助刘辖。

摆手放走了小太监,那小太监后退几步,才转身小跑着离开。看着那深蓝色的背影,刘辖心念一动,笑着说:“认识那花吗?”

秦珂摇摇头,表情却很好奇。

他先卖了个关子,“这花难得得很,我还没养过呢。”他眯眯眼,嘴角似勾未勾,“可惜了,一直想养一株牵机花。那花名牵机,有牵挂之意。”

“我知道牵机花啊,”秦珂囫囵吞枣读的书可是不少,强行拉着他科普:“也有说法说,这花是有‘遗忘过去’的意思,因为以前的人拿它做过迷药,食一点就能让人暂时失去记忆,神思恍惚。”

她看了刘辖一眼,试探着问:“你很喜欢这花?怎么不去找裴大人要一株来养呢?”

刘辖就说:“放在我宫里也养不活,裴大人怕是舍不得。”牵机花是漉州北地生长的花,北地气候奇特,这牵机花也只有在那里的土地上才长得好。

移植到京中来,再好的花匠也养不久。偏偏在裴慎修的院子里,牵机花被养得漂亮极了。

他到底是辗转过许多世界的,懂得许多技能,养一朵花不在话下。

当夜裴慎修院子里的守卫就逮到了一个“偷花贼”。

秦珂穿着深色的裙装,趁着夜色翻进了裴慎修的院子里。被抓到的时候蹲在养花的池子里,踩了一脚的泥,裙摆也蹭脏了。

她被侍卫押着带到院子中央,聂慎修穿着白色的中衣,罩着青色的外袍,整个人像是一竿竹子,立在深深的夜色之中,站到秦珂面前低头看她。

秦珂被他看得有些羞愧,扯着袖子直挡脸。聂慎修被气笑了,难得脸上有了些和以往不同的神色,慢慢问着:“偷花?”

秦珂喏喏地回应:“不……不是。”聂慎修这才注意到她手里捏着一株蔫巴巴的牵机,和他院子里养得色泽光线,枝叶饱满的牵机完全不同。

秦珂理亏,犹豫地举起花来,举过头顶说:“就是想来……借个土。”她拿来的牵机是从宫中花匠那里要来的,宫中花匠一直在学着培育,但始终不得其法。

她觉得聂慎修既然把牵机养得好,那这种花的环境一定很重要,偷偷混在一堆花中间,说不定养着养着就活了。

秦太后很奇怪,最近秦珂总往外面跑,也不是跑去皇上那里,不知道又找到了什么新乐趣绊住了脚步。她知道该有的分寸秦珂还是都有的,所以也不让宫人过分拘着她。

她看得出皇上对秦珂的成见很大,只要秦家一日威胁着他,他就断然不会选择把秦珂留在身边。

其实那日秦珂在裴慎修的住处被抓了个现行之后,裴慎修倒也并没有为难她。秦珂想学着养一株牵机讨刘辖欢心,裴慎修几句话就把她这些想法套了出来,得知这些后只在心里玩味一笑。

“你若知错,不如来我这院子里帮忙浇浇水。”裴慎修说完不再理她,秦珂也小小地惊异了一下,没想到他居然这么随便就同意她自由出入了。

秦珂虽然没什么兴趣常来,但按着自己的说法,夜探人家院子也只是为了一株牵机,如果现在拒绝了,倒像是刚刚说的一番话全是假话一样。

于是她就一连很多天都借着裴慎修的花池子种花浇水,不过和他却少有正面相遇。裴慎修忙于政务,这院落还真的只是个住所,整日见不到他的身影。

秦珂也落个自在,反而从种花养草中得了乐趣。有些乐不思蜀的意味了,这才让秦太后也啧啧称奇。

刘辖某一日请安时听秦太后说笑话一样提了一回,也有些好奇。问一旁的秦珂:“你最近在和裴慎修学着种花?”她一向没个定性,凡是三分钟热度,听说跟在裴慎修左右已经小半个月了。

太后殿内火盆烧得很旺。刘辖自由习武,穿着单衣也不会觉得冷,寝宫里的火盆子早都撤了,但秦珂最是畏寒,她在哪儿,哪儿就要熏得暖暖的才不会生病。

此时秦珂老实地挨着太后坐着,耷拉着眉眼回他的话说:“种牵机啊……”她扯扯头发,声音低下来,“不过没养活。”

刘辖就笑了。他这才回忆起上一次随口胡诌的话,秦珂怕是当真了,才跑去学着种什么牵机。

他当时以为,以秦珂这种单蠢的性子,或许会拔光裴慎修种的花来向他邀功,没想到还懂得授人以渔的道理啊。

秦太后也在一旁笑秦珂,秦珂是花草杀手,她院子里一株攀枝草,愣是被她养得歪了脖子,在一丛挺拔的攀枝草中是个极为打眼的异类。

说着说着,秦太后真觉得自己像是养了个亲生的姑娘,自然而然就与刘辖分享起秦珂平日里的趣事来。

刘辖只是附和一般地笑笑,秦珂就在一旁,看得出他笑得十分敷衍。

就在心里想:到底还是个暗黑系的少年啊,这种温馨向的情感交流并不能使他有所触动。

——

随着秦相野心的膨胀,朝中的气氛越发诡异了。在这样紧张的时刻,刘辖竟能常常觉得心情很好。对于大婚时皇后的人选,无论朝臣在秦相的授意下如何举荐秦家唯一的嫡出小姐秦珂,他都一直不肯松口。

玄色朝服上绣着团龙纹样,他站在帝座之前,俯瞰朝臣那一张张看似诚恳的脸,看着秦相藏着得意的表情。

他以为自己早晚会妥协。

刘辖又忍不住看了一眼站在朝臣之列的裴慎修。从古至今,从未有宦官上朝的先例,裴慎修第一次出现在朝堂之上时,满朝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