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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王这么明摆着的打脸行径,裴慎修也只是不在意地勾唇一笑,姿势不变,片刻才缓缓垂手,站直了身子。

如今刘辖对他的信任度已经到了百分之九十,但刘辖在不断成长,也会有自己的猜度和判断,不会永远如此信任他。尤其是在他手中势力达到让帝王忌惮的地步、并且魏王几次三番提醒刘辖防备他时,进度条的增长就已经到了瓶颈期。

魏行殊已经成了他完成攻略的一大阻碍。而除掉魏行殊,有助于他更快地刷满进度条,脱离这个世界。

裴慎修很清楚,魏行殊是异姓王且手握军队,在朝中极有话语权。而郑溏背靠魏王,又得赵家军的势力加持,短短几月间就在朝堂上谋得一席之地。若是再让他发展下去,或能和自己分庭抗礼。

而魏行殊此生最厌恶宦官,也势必不会容他。

不过他本不用这么着急将魏郑二人拉下马,一心急就容易露出马脚。只是……有些事在心里压得久了,就有些忍不下,更多的是不甘心。

——

冬寒未消,大雪压境。

外族趁风雪侵入北地,魏行殊所率军队竟不敌,消息传回京中时,郑溏请旨带军前去支援。刘辖的旨意还未下,战前三城失守的消息接连传来。

外族近年屡屡派骑兵扰乱边境,往年有魏行殊压制,从不曾出现连下三城的情况。京中人心惶惶,私下里还有人猜魏王早已向外族投诚。

京中魏王的身世谣传了许多年,早在先帝在位时就有人说魏王生母来自外族皇室,好事者对魏王的血脉也就多有诟病。裴慎修故意让这些言论传进刘辖耳朵里。

谣言虽然是凭空而起,却也是三人成虎。

裴慎修又在恰当的时候灌输刘辖,郑溏站魏行殊一派,怕是也有不臣之心。京中本就没有比郑溏更适合带兵的人了,偏偏此时,从郑溏府上搜出谋逆铁证。牵扯外族,也牵涉到了正在前阵迎战的魏行殊。

随后郑溏入狱。

京中男子都猜郑将军就此性命不保,女子都叹明珠郡主婚事多舛。

秦珂得知此事后,下意识就觉得和裴慎修脱不了干系。她立刻进宫去到刘辖,想进牢中见郑溏一面。如果当真是裴慎修陷害郑溏,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她来得急,发丝稍乱,身上也是在府上时极为素淡的打扮。倒像是心上人被冤入狱,不管不顾地跑来求情。

只不过刘辖不肯见她。

僵持了一会儿,她也不吵不闹,一屈膝,直直跪在了大殿外。来传达圣意的总管太监一脸为难,腿一软竟也跟着跪了下来。然后愁眉苦脸地将手努力缩进袖子里,心里直喊姑奶奶:这大冷的天儿,他跪石板都觉得双膝是跪在了冰碴上,明珠郡主在雪地里跪着,照样后背挺直,面无苦色。

隔着殿门,刘辖漠然坐在椅子上翻看奏折,对外面的一切无动于衷的模样。他薄唇紧紧抿着,目光一瞬不移地落在奏折上许久,殿内无声,殿外也无人吵闹。

手缓缓攥紧,突然用力将书案上所有的东西都拂落到地上。

他克制着自己不找她、不见她,但此刻她就在殿外,他却满心都是慌乱。

但最后他还是妥协了,让人带着秦珂去了地牢,他总归不忍心让她有任何的失望。

而秦珂目光锁定在紧闭的殿门上,她终于如愿听见脑海中进度条刷满的滴滴声。原来对于刘辖来说,她这一刻的行为已经算得上是临门一脚了。

果然男人就是这样,贱兮兮的,得不到才是最好的。

牢里郑溏已经被脱了外衣,刀剑尽卸。牢中油灯的光影昏暗,下一刻就要燃尽一样可怜。秦珂看到他时,他就靠坐在一堆枯草上,白色的里衣上满是斑驳的血渍,看样子是才受过刑。

秦珂走过去,她的手握在牢中的栏上,然后缓缓跪坐在牢边,眼前的郑溏闭着眼睛不知是清醒还是昏迷。等了一会儿,她小声试探着叫他:“郑溏?”

郑溏听到了动静,缓缓睁开眼。看到是秦珂,他表情有些不敢置信,想说话的同时,以拳抵唇压抑着咳了两声。

“他们对你用刑了?”秦珂皱着眉,“你还好吗?”

郑溏没有立刻回答她,见她表情是毫不掩饰的关切,无奈道:“郡主还没有嫁给我,又何必趟这一次的浑水。”

牢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秦珂声音压了又压,问他:“你可有证据证明自己是无辜的?”裴慎修一手遮天,他又身在狱中,或许需要她的帮助。

虽然现在随时可以脱离世界,但她的复制体很大可能要嫁给郑溏,她觉得嫁去郑家就挺好的,所以想帮帮他。

郑溏手指动了一下,他闭了下眼,狠狠拧住眉。秦珂只当他是极痛难忍,又接着安慰他说:“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救你出来的,你放心。”

明珠公主单纯如此,他却犹豫是否要利用她,将她置入险境之中。他不确定裴慎修是否知道他府中密信所在,那信能证明他的清白,也记载了裴慎修这几年所做过的大大小小的,足以要他命的证据。他才拿到手里,就被迫入狱。

等秦珂离开,地牢中郑溏靠石壁坐着,背后潮湿阴冷,他穿着单薄又受过刑,脸上却毫无痛苦之色。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脚步声,靴底踩在地面的声音慢慢靠近。牢中死寂一片,这响动也就十分清晰。

然后他抬起头,看见来人衣上绣着龙纹,从暗影中慢慢露出身形。

————

出了地牢,秦珂急急忙忙往宫外走。避人的长长夹道上,宫墙高耸,秦珂能听见自己的轻轻的喘息声和快步走过踏在地面的摩擦声。

她慢慢停下了脚步。

抬起头,裴慎修正负手站在对面,“郡主这是要去哪里?”

秦珂干笑一声,“自然是回府。”

听了这话,他表情奇异,语气也怪怪的,“是吗?”秦珂还从未见他有过这样的反应,微微后退一步,挑眉说:“那裴大人你呢?你又要去哪里?”

裴慎修轻轻笑了一声,回答说:“只是经过而已。”

说完他侧过身,让开一条路来。绕过前面的路宫门就不远了,此刻他低眉抬手,修长的手指露出袖口,指向前路,一举一动尽是清雅仪态。刚刚的怪异仿佛只是秦珂的错觉。

她不再犹豫,和他错身而过。

等秦珂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从道旁的树上跳下一道黑色身影,恭敬地单膝跪在裴慎修面前,禀报说:“皇上已经开始怀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