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周增援南阳的南路军,是从宜阳出发的,由宇文宪领兵。他们比独孤信那一路的速度要快上一些,此时已经抵达了南阳郡的郡治宛城。
“宛”是南阳最早的地名之一,宛,既反映了“盆地”的地貌特征,又反映了它的生态环境。
所谓宛,乃是“四方高中央下”,符合南阳西、北、东三面环山,当中低平的盆地地貌特征。(看看碗的形状就比较好理解了)
当然,此时的宛城不叫宛城。
东汉以来流传下来的名字叫宛县,北周代魏后,发了神经一样疯狂改地名和行政区划,于是将宛城改为上宛。
但是大家还是习惯叫宛城。
此时此刻,宇文宪已经带着北周大军一部驻扎在南阳的核心宛城。
“韩将军,此番我们坚守南阳,你有什么看法?”
站在宛城城头,宇文宪屏退左右和闲杂人等,沉声问身边的魁梧将军。
人如其名,此人名叫韩雄,西魏北周时期大将,现担任骠骑大将军。
韩雄年少时勇猛果敢,当断则断。他的气力远超常人,擅长骑射,有统领大军的本事。
之后他毅然投靠宇文泰,参加河桥之战,当了东郡太守。参加邙山之战后,又当了徐州刺史。
斩杀东魏雍州刺史郭叔略后,加了河南尹、散骑常侍,加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侍中、河南大中正,进爵新义郡公,等一系列官职。
并迁中州刺史。
值得一提的是,宇文泰赐姓宇文给韩雄,并且十分欣赏韩雄之子韩擒虎,将其跟宇文家的几个儿子养在一起,从小玩到大。
(为了避免名称混乱,本书一律称为韩雄父子,而非宇文雄父子)
此番宇文邕将韩雄和韩擒虎安置在宇文宪身边,可谓是用心良苦。
一来这两位确实会打仗,特别是韩擒虎,勇冠三军。
二来么,这两位也算是跟他们宇文家沾亲带故的,绝不可能被独孤信收买。
特别是韩擒虎,几乎是跟宇文家的兄弟一起长大的,关系极为亲近。
“我不知道独孤柱国是怎么安排的,但按照目前的态势,能击退齐军已经是万幸。
权景宣输的太惨,丢了重镇襄阳。此等劣势,不是靠人力就能扭转的。”
韩雄一针见血的指出,如果没有奇兵,此战周军必败无疑。
宇文宪微微点头,韩雄的想法跟自己高度一致,南阳无险可守,只能筑城。
但那些临时修筑的城池,又顶什么用?你当是修长城呐!只能说聊胜于无。
最终还是要看双方大军野战的结果。
此战果然是兄长宇文邕的借刀杀人之计。
当然,如果能赢的话,那也一样开心呀!
“父亲未免太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段韶又不是三头六臂,如何打不得?
就算他是老虎,我韩擒虎也能擒下。”
宇文宪身后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
此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相貌堂堂,不过留着大胡须,“略显成熟”。
他身材魁梧,一看就是孔武有力之辈,跟他爹韩雄一样。
韩雄之子韩擒虎,有十三岁抓老虎的事迹,比邺都打虎英雄高伯逸还猛。
韩擒虎之前叫韩擒豹,这名字……大概跟韩擒虎如出一辙。因为韩擒虎的弟弟,一个叫韩僧寿,一个叫韩洪,这似乎是比较正常的画风。
十三岁以前就搞定豹子,何等的猛人已经无需描述。
韩擒虎并非莽夫,他非常喜欢阅读兵书,并且见解独特。
“军国大事,岂容你一个行军先锋聒噪,还不退下!”
韩雄故作不悦呵斥道。
这种套路宇文宪虽然年轻,但早已洞若观火,司空见惯。
可进可退,韩雄不愧是官场老江湖,难怪能稳坐刺史和骠骑大将军的位置。
进,韩擒虎顺便说下自己的见解,他“年轻不懂事”,若是说得不在点,只当是放了个屁。
你宇文宪不过黄毛小儿,难道还想装X不成?
退,韩擒虎顺势就退下,无人追究他偷听密谈的责任。
厉害啊!
宇文宪发现自己实在是太年轻,身边的人里面没一个简单货色。
“诶?韩将军何出此言啊?兵者,国之大事,不可不察。听一听有什么关系呢?”
宇文宪十分聪慧的顺水推舟,让韩擒虎发言。
毕竟,那家伙跟自己这帮宇文家的王爷特别熟。所以才会“没大没小”的偷听。
“齐军虽然势大,但战场上依然需要真刀真枪的拼杀。
无论他们几路打来,我们只要一路打回去就行!
南阳又不大。我们为什么要跟段韶打守城战呢?”
韩擒虎想得有点简单,但是这些话也是不无道理。
野战定胜负,并非是光看谁兵多。段韶就算兵多,难道还能一口气让二十万兵马扑过来?
韩雄打老了仗的人,对总兵力和局部兵力有着清醒的认识。
当年韦孝宽被高欢二十万兵马围攻玉壁城,如果二十万人能直接堆上去,那位喜欢发表意见的韦大嘴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韩擒虎说完,韩雄和宇文宪都默然无语,至于心里想什么,那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
入夜,宛城的一间大宅院里,韩雄将韩擒虎叫到书房里,父子二人饮酒聊天。
“子通(韩擒虎表字)啊,你今日有些孟浪了。齐军来势汹汹,并不好对付。
他们未必会一路来的。”
对于这个儿子,韩雄没什么不满意的,只是有些小地方还需要打磨一下。
“嘿,父亲啊,你是不知道一些内情啊。
想那高伯逸当时在荆襄之地连横合纵,愣是让所有势力联合对付当时的魏国,也就是我们。
这才有权景宣身陨襄阳。
此番来到他的地盘,这家伙岂会看着段韶将那些藩镇全部都扫除?
父亲,有些胜负,不仅取决于战场之内,有时候也是受到场外因素影响的。
此战,我们必胜!”
你就这么笃定?
韩雄惊讶的看了儿子一眼。
“朝堂的局势,相信父亲也能看到。若是独孤柱国此番战败,回长安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相信作为他女婿的高伯逸,会拼命的。儿子我已经将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弄清楚了。
当今陛下未登基之前,极为推崇那高伯逸,说是齐国年轻一辈的第一人,将来必定权倾齐国。
这样的人肯来此地,又怎么会让当初的政敌段韶抓到呢?父亲且放宽心吧。”
自己这个儿子,一向是有主意的,韩雄轻叹一声,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