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比往日更加繁荣了,杨宰辅功不可没啊。”高伯逸喃喃自语的说道。
街市上人来人往,不仅有中土人士,就连西域的人都不少。金发碧眼者随处可见,让人恍若隔世。
“你高伯逸也是有几分功劳的,两税法已经实施,效果很好。真是不明白,为什么会平白无故变出钱来。”
杨愔有些疑惑的说道。
其实钱的总数不一定变了,但流动速度却大大加快,背后的秘密就是经济活动的繁荣。这年头能理解这一点的人寥寥无几,就连杨愔也是一知半解。
他只知道两税制实行以后,税收可以及时的收上来,被各种债务逼死的人也少了许多,这其实是对双方都有利的事情。
“两税制我只是献策了一次,关键还是杨宰辅施政有方。”
花花轿子人抬人,对着杨愔,高伯逸不介意多说几句奉承话,对方也很吃这一套,一路上不停的微笑抚须。
帮助安史之乱后的大唐渡过财政危机的“两税制”,自然有它的威力,高伯逸丝毫不担心会翻车。
如果他现在来个什么“三权分立”“君主立宪”,那才是真的会翻车。北齐律法和制度建设一直都在路上,历史上它的衰败在于有法不依,有法不行。
后来这些全部便宜了大隋乃至大唐。
到了邺南城皇宫门口,杨愔止步拉住高伯逸,低声嘱咐道:“近期死了好多人,其中不乏冤死的,也不差你一个。”
高伯逸心往下一沉,赶紧的打起十二分精神。那些死人里面或许有冤死的,但高洋打死自己绝对不冤。
北齐的传统就是,只要是高洋重视的人来邺城,他都会让杨愔去迎接,这几乎是个潜规则了。原本高伯逸还有些懒散,以为是回到了自己的地盘。
此刻杨愔的警告才让他明白,高洋还是那个高洋,邺城还是那个邺城,高伯逸也还是那个高伯逸,但是……时间不一样了。
初恋的人,哪个不是如胶似漆呢?为何后面会相看两相厌?
还不是因为时移世易,彼此间经历了太多的事情!
心怀惴惴来到御书房,高伯逸惊讶的发现,高洋居然在批阅奏折!
这是多稀奇的事情啊,难道这位皇帝已经不浪了么?难道历史上那些传闻都是假的?
“来,坐!”
高洋指了指书桌前的软垫。
高伯逸小心翼翼的跪坐下来,高洋也放下手里的奏折,跟高伯逸对坐,整个人像是轻松了一截。
“陛下,微臣处理完南阳的事情,已经回来了,这里是独孤信写给陛下的书信。”
高伯逸将怀里的信交到对方手里。
“不看了,虚情假意而已,朕不是三岁小孩。”
高洋随手将信揣进袖口,看也不看,态度让人难以捉摸。
“说说看,朕的一千装具骑兵,你是怎么赢的?那些装具呢?难道都残破了?”
“还在南阳的工坊里修缮,独孤信扣押了一批,其他五百套,会作为见面礼送回来。”
拿从北齐那边缴获的装具作为给高洋的见面礼,这位北齐皇帝也是被高伯逸的话逗笑了。
“那行吧,你先说说,你是怎么赢的?”
高伯逸从事先让王琳打造木工零件开始,一直说到与高长恭对阵,前前后后说了大半个时辰,说得高洋极为神往。
“这么说来,装具骑兵也不是无敌的咯?”
木质的箱车配合硬弩,居然有如此威力。看来用兵只要用得好,并没有什么不可战胜的存在。
“朕一直以为铁骑无敌,没想到居然就这样简简单单的败了。”
高洋喃喃自语的说道,看上去有些愣神,还有些失落。高伯逸猛然从对方身上看到了软弱和老态!
还有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疲倦。
难道高绍德的死,对他打击如此的大?这才几个月不见,高洋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一时间,高伯逸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把话题继续引到这次装具骑兵失败身上。
“此战微臣赢得侥幸,不过是欺负高长恭没有辎重和引火之物罢了。高长恭当时若是能引一队轻骑,配合猛火油灼烧箱车阵,微臣估计也得手忙脚乱。
说句难听的,微臣不过是以多欺少罢了。”
以多欺少说得好听,其实不过是照顾高洋的面子罢了,高洋心里也是有数的。
“此番南阳无功而返,虽然有你在帮独孤信,但是齐军军制不堪大用,也是事实。这次回来,你要好好的给朕整顿一下邺城的禁军。他们实在是太让朕失望了。”
高洋话语中别有深意,很久不见,高伯逸一时间也难以揣摩对方究竟是什么意思,只好点头称是!
“襄阳王的封号,朕已经撤销了。这次周国丢了南阳,国内文臣武将被宇文邕清洗了一大批,你立了大功,朕打算封你为……楚王!”
高洋的话语如同金石之音,震得高伯逸头晕目眩!
奶奶的,那可是一字并肩王啊!
自古一字并肩王本来就尊贵,其中更是以秦王、齐王、晋王、楚王为最尊,高洋要给高伯逸封一个楚王……如果没有意外,他绝对会不得好死。
自古一字并肩王,能善终的极少。
“还请陛下收回成命!这封赏微臣承受不起啊!”
高伯逸赶紧跪下给高洋磕头,五体投地的姿态保持得好好的。
高洋站起身,围着伏在地上的高伯逸转了几圈,脸上带着神秘莫测的笑容,最后微微点头道:“朕的东西,不给你,你不能拿。但是我给了你,你却不能不要。
既然你不喜欢楚王这个封号,朕封你为吴王吧。”
这他喵的还不是一样?
高伯逸继续伏在地上不起来,如同一只鸵鸟。
“吴王也不满意?”
高洋暴怒的一脚将高伯逸踢翻,怒吼道:“快给朕滚,你这个蠢货!”
等高伯逸连滚带爬的离开后,他脸色的狰狞才慢慢消散,变得平静如水。双手拢在袖口里,出神的看着门外的宫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高伯逸吓得浑身冷汗,又是感觉高洋在试探自己,又觉得对方好像是在假戏真做,实在是猜不透对方究竟是几个意思。
此时此刻,他想起当初匆匆忙忙离开,特别对不起高彾,心中就有些愧疚,往府邸走的步伐也沉重了许多,颇有些近乡情怯的感觉。
正在这时,一个穿着皂色宫服的太监急急忙忙的追上自己,满头大汗道:“陛下请将军速去太子东宫,一刻也耽误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