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高伯逸一字一句,缓缓的说出这首闻名天下,连乳臭未干的小儿都听过的乐府诗歌。听到高伯逸说出这首诗,斛律光板着的面色变得柔和,似乎触摸到内心中柔软的地方。
“刚健质朴的民歌,不是属于某一个人的,也不是属于某一族人的,而是属于我们大家的,属于天下每一个人的。正如这汉字汉语,亦是属于我们每一个人的。斛律都督是否认同这一点?”
高伯逸的气魄,斛律光此刻是读懂了。他面色平静的点点头,非常意外的没有反驳,亦是没有说多余的话。
“斛律都督可否用鲜卑语吟唱这首歌?”
高伯逸面不改色的问道,几乎是一瞬间,斛律光的面色变成猪肝色,几乎要找个地洞钻进去。
“那个……卑职不善唱歌,很难听。大都督这是在为难卑职了。”
别说是高伯逸此刻就在面前,哪怕四下无人,斛律光也不会发了疯一样没事唱歌啊!那得多脑残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啊!
“啊,是我疏忽了。”
高伯逸“恍然大悟”说道。他拉着斛律光的手,十分热情的说道:“府上有无善歌的军士?选几个出来也是一样的。”
原来如此!
斛律光松了口气。他府上的亲兵,有没有会唱歌的不好说,但是把这些人推出去当“替死鬼”,却是毫无压力的。
至于那些人唱得高伯逸满意与否,跟自己何干?
“来人啊,把府上亲兵都叫来,我有事吩咐!”
斛律光对着门口的方向喊了一声。
很快,府上数十个亲兵就列队站好,站在院子中央。斛律光思索了片刻,指着其中几个大声说道:“你,你,你,还有你,你们几个,跟着楚王殿下走。他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等楚王殿下说你们可以回来了,那你们再回来,听到没有!”
听是听到了,就是没搞明白自家老大究竟是想干嘛。只可惜官大一级压死人吗,更何况是大了N级。斛律光这座大山压死他们所有人都绰绰有余。
这话能不听么?
高伯逸听见了一声声言不由衷的“喏”,像是没吃饭一样。
“斛律都督,那人我带走了,今日打扰了。大战在即,你也好好保重,我们战场上携手杀敌,如何?”
高伯逸拱手跟斛律光行礼说道。
“大都督请,沙场之上,末将岂有不效死之理!”
带着四个斛律光的亲兵回到家,高伯逸就将他们集中在一个僻静的院落中。这四人都非常紧张,毕竟,他们是斛律光的亲信,被踢到高伯逸这里,这叫什么事啊?
如丧考妣谈不上,不过心情低落是难免的。
“那个,你们会唱歌吗?”
高伯逸盯着四人的眼睛问道。
哈?唱歌?
这四人刚才脑子里胡思乱想,就连当男宠什么的都想过,唯独没料到高伯逸让他们唱歌!
这算哪门子的“办事”啊,实在是太离谱了!
“那个……卑职小时候还挺会唱山歌的。”
个子最小,最不起眼的一个亲兵有些软弱的说道。在军中,会唱歌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尼玛,打仗又不是选歌姬!
“好!今日开始,你就是个偏将军,可以独领五十人,人员三日内就给你配齐!他们三个,都听你调配。”
高伯逸大手一挥,决定了这四人的未来,几乎算得上的“粗暴武断”。
根本就没有打商量的余地,就只是告诉他们一件事罢了。
“行了,不必疑虑。现在就开始,你们轮流在我面前唱刺勒川民歌!”
嗯?唱民歌?唱刺勒川?
高伯逸面前四人面面相觑,万万没想到这位闻名邺城的“京畿大都督”,居然有这么个爱好。
想听唱歌,你听女人唱也行啊!
“你们不乐意?那行啊,邺西城的永夜坊还在建设当中,正好缺四个扫地的,我看你们身材魁梧,挺合适的嘛。”
高伯逸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这话语明摆着就是不怀好意。
“没有没有,我们愿意唱歌,唱歌挺好的!”
这四人几乎是众口一词的说道。
“那好,你们不仅要自己唱,过两日我叫人调配来的五十人,你们也要教会他们唱,到时候要考核的,听到了没有!”
说到最后那一句的时候,高伯逸几乎是声色俱厉!
“喏!”
斛律光派来的四个亲兵单膝跪倒在地上信誓旦旦的行礼道。
“像你们,本来一辈子都不可能有向上的通道,只会在某一个时刻死在沙场上。但现在我给了你们一个向上的机会,可要好好珍惜才是啊!”
高伯逸意味深长的说道,转身便走了。
相信这些人能领悟到自己表达的意思了。
……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其实黄河也是波涛滚滚的,甚至有些地段让人生畏。
站在濮阳岸边的渡口,高熲拱手对独孤信行礼道:“属下最后一次过黄河,之后,将在邺城行走,为主公处理好些许小事,让主公可以放心的出征!”
高熲不跟着自己一路出击晋城,独孤信其实是非常不舍的。然而,如果高熲不在邺城行走,处理杂物,独孤信还真怕没有根基的自己,还有自己的家眷,在邺城遇到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毕竟,那时候高伯逸也是出征在外,很多事情是顾头不顾尾,真正打仗起来随时有生命危险的,谁还会关注你那点“小事”啊。
所以跟高熲合计了许久,最后商量好,让高熲坐镇邺城,担任联络官,处理一般性事务,不让独孤信分心,也尽量少让高伯逸操心。
草草的叮嘱了几句,高熲就上了过黄河的渡船,很快就消失在视野之中。
此次高熲前去邺城,也是最后一次渡河,就是为了安排好所有的细节,让独孤信可以“风光”“大气”的出现在邺城中枢的朝堂之上。
而不是一个从敌国叛变逃跑的“丧家之犬”。
“韩擒虎,你可愿意跟我一同过河?”
独孤信转过身,询问低着头一言不发,把自己当成透明人的韩擒虎。
“属下自然是愿意的。”
韩擒虎平静的说道,脸上看不出喜怒。
“嗯。”
独孤信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接着说道:“此番恶战,有你建功立业的时候。等将来是你爹需要你来照拂,还是别的什么,还真是未知之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