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宝章让鹿冠雪带给她的琉光玉里,封着一件法宝。
这把法宝凶戾无比,哪怕只是神识凑近,便能感到其上令人神识刺痛的戾气。如果再进一步试探,那么这件法宝甚至会主动发出一道堪称精纯的戾气攻击探查它的人。
如果不是琉光玉将它封住,戾气被完美地裹在里面,无法泄露出一丝一毫,鹿冠雪甚至只能把它拿在手里,因为倘若他强行把这件法宝塞进储物戒指,那么不仅储物戒指里的东西会被戾气损坏,就连储物戒指本身都可能报废。
光是封住这件法宝的琉光玉,便已经堪称珍稀无比了。
“这把刀,叫做太虚乾元刀,是最近怡山古迹里被找到的一件法宝。当年品质在玄器之上,现在损毁严重,只得跌落到上品法宝了。而且因为这把刀自身材质的缘故,戾气极重,不仅伤人,也伤持刀者本身,因此它的价值还要再往下算。但无论如何,单论品质,即使在上品法宝里,这也算得上是珍贵难得了。”鹿冠雪为她解说道,“你把它取出来,打上神识,这刀便能变大了。”
杜兰真沉思不语。
新湾峰的顾遮眉元君,是辛眉的师尊,而顾延年又是顾遮眉的族亲。由于极尘宗注重传承,因此师徒荣辱与共,同出一源的师门关系便算得上是最重要的关系了。
正如别人看杜兰真是天然的乐正初党,外人眼里顾延年也是天然的辛眉党,包括杜兰真都是这么想的。
而过去的几十年里,顾延年的表现,也似乎和这个默认的猜想毫无背离。
但……
“这位顾宝章师兄在宗门很有名吗?”杜兰真突兀地开口问道。
“结丹前,他也就是泯然众人吧,直到结丹后,不知怎么的,忽然就名声大噪了起来。算起来,也就是这两年的事。你接触金丹圈子太少,不知道他也情有可原。毕竟——虽然他现在莫名其妙地名声大噪了,可实际上也没做什么真正拿的出手的大事。”鹿冠雪意颇不屑,“而且,他们家父子自命高贵,颇为不屑出身普通的修士,无论实力还是心胸都只是平平。”
按理说,顾延年要是早就决定了要把杜兰真和杜家拢在手心,那杜兰真根本没有拜入始宁峰的机会。毕竟,杜磊当时刚刚结丹不久,还没足够的力量拒绝自家师尊、杜家明面上庇护者的要求,顾延年如果坚持要收徒,杜磊也没办法。
至于辈分是否会因此混乱……那倒不重要。对于修仙者来说,多得是父子孙拜在同一位师尊门下的情况,非要论这个,那就搞不清了。
控制住杜兰真,基本上等于控制住了杜磊另寻靠山的希望。毕竟,有资质成为元婴亲传弟子的人是少数,很多家族找遍了弟子都没一个有那样的资质。
而资质对于修士来说,又是那么重要。不仅决定了修炼的快慢,还决定了其他人对你的培养程度。
这也正是修真界很少有长盛不衰的修真世家的原因,除非修为最高的顶梁柱能多年平安坐镇,否则很多家族甚至都等不到下一个能够撑起未来的弟子。
杜磊刚刚有振兴杜家、摆脱顾延年控制的打算,就找到了杜兰真,简直可以算得上是老天垂怜了。
而这么多年来,顾延年默认了杜兰真拜入始宁峰,即使是她十九岁筑基、风头最盛的时候,都没有派人来找过她,为什么忽然就光明正大地让鹿冠雪给她带东西呢?
如果说,这是因为杜兰真在非鹤楼声势大振、实力彰显,让顾延年认为这个弟子有用,准备像当年强行拉扯杜磊一样把杜兰真也拨到自家手里,那去找乐正初说这事又算是什么呢?干脆找个弟子送来福山城,这很难吗?
顾宝章去找乐正初,这在一定程度上,倒显得像是在挑衅。
哪怕顾延年是顾遮眉的族中晚辈,哪怕顾延年是金丹后期真人,但他在乐正初面前,也要低上一头——真传弟子、掌教后备,岂是说笑的?
更何况是刚刚结丹的顾宝章了!
说挑衅,可能有些过,但若是说挑拨离间,那倒是准确多了。
杜兰真一日没结丹,杜家就一日不便与顾延年翻脸划清界线,她就一日与顾延年有着撇不开的关系——在这种事上,元婴真君默认是不会出面的,只能作为一个靠山。这件事归根结底是杜磊和顾延年的事情,须晨真君若是插手,怎么都会有手伸得太长之感,甚至会引出顾遮眉出面。金丹的事情就让金丹弟子自己解决,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若是杜兰真结丹了,那她便成了这件事的直接参与人,有资格拉着须晨真君的虎皮当大旗,和顾延年斗一斗。至于结丹之前,她只能算是重要棋子。
既然目前杜兰真和顾延年还有着扯不开的隐晦的关系,那么顾延年干脆把这个关系往乐正初面前挑明,送她这么珍贵的法宝,是想让乐正初疑她。
但乐正初并不是任人摆布的蠢货,他一听顾宝章的请求,便直接让他去找鹿冠雪,直接把东西交到杜兰真手里。
这是要她自己抉择。
——如果事情真的是表面上这么看的话。
之前的分析,都是基于顾延年和辛眉是一个阵营的基础上得出的。
但如果……顾延年和辛眉的关系,也如与杜磊的关系那样,看似亲厚、看似密切,实则貌合神离呢?
顾宝章突兀的声名大噪、顾延年的刻薄寡恩、莫名其妙的挑拨离间、几十年来第一次示好……
杜兰真猛然抬起头来,望着鹿冠雪问道,“祁玉宇真人快凝婴了,鹿师兄打算争真传弟子之位吗?”
她这问题一个接一个,而且个个堪称天马行空,问得鹿冠雪莫名其妙,“不,我不是那个料——而且我若是当上了真传弟子,那整个宗门上下都得惴惴不安了吧?”
他非常有幽默感地自嘲了一把,换作平时杜兰真必然会被他逗笑,但不是现在。
“原来他们是这个打算……”她冷笑了一声,“想让我为他人做嫁衣?”
“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