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继志决定再跟踪满海他们一天的时间。
抵达这里时,灰衣卫的符号已经消失了,看来隐藏在暗中的人应该知晓了自己这一行人已经跟上了满海他们。
一天后,罗继志决定返回了。
这一天,他们没有发现哪怕一丁点灰衣卫留下的记号。
再跟了一天后,此地已经无限接近阿克苏,沿途的牧民、巡逻的蒙古骑兵也多了起来,以罗继志他们的力量,想要将二十人的满海他们一网打尽也不可能,何况那里面还有一个恐怖杀手——穆克谭。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返回的路上,罗继志突然想明白了一点,不禁用手掌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灰衣卫肯定是来自阿拉提的商队,站在他们的角度,将自己引到满海附近也就算了完成任务了”
“而对于他或他们来说,眼下最重要的任务还是尽快赶到突厥斯坦,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回禀江格尔大汗,以尽快撇清大夏帝国的干系,否则若是将哈萨克汗国也卷入到对付帝国的行列就不妙了”
“那可是有着二十万常备大军的庞大帝国”
“那自己下一步应该怎么做呢?”
……
罗继志突然改变了方向,他们一行人越过了额尓齐斯河,然后径直向北,目的地也很清楚——古木布的驻地,夹在额尓齐斯河与鄂毕河之间的喀啦苏克(后世也是这个名字)。
罗继志豁出去了,与斛律部、屈出律部以及更西边不知底细的那些个契丹部落相比,有着六千多帐的古木布部落对帝国更加重要!
拼着被俘、被杀的危险也要说服古木布不要投向巴图尔!
何况,按照那天晚上满海与阿尔斯楞的谈话,古木布虽然参与了此事,不过并没有彻底投向准葛尔汗国,而是以自己特殊的位置从中要挟、索要好处罢了。
对于古木布来说,与自己熟悉的瓦剌蒙古人在一起自然是好,不过若是能保持独立的地位就更加好了。
不过他既然参加了对阿拉提商队的屠杀,还准备栽赃给帝国,就已经犯下了大错,尼堪若是知晓了是绝对不会轻饶的,不过在帝国初立,实力还并不是十分强大之时,若是向古木布大举进攻,打败古木布肯定不成问题。
关键是,这会让已经彻底投靠帝国的苏都奎、扎布怎么看?
大概率会引起连锁反应!
死也要将古木布拉回来!
在抵近喀啦苏克时,罗继志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他让另外三人分头向东边突围,让他们无论如何要将相关情况汇报给阿钦的郭天才。
而自己只带着一人去见古木布。
……
喀啦苏克,又是一个突厥、蒙古、女真人都能听得懂的名字。
喀啦,黑色,又有大的意思,苏克,也有大的意思,顺治帝死后留给康熙的四位辅政大臣之一的苏克萨哈,其满语意思就是“大腿”。
这里的喀啦苏克也是有特殊的意思。
这里的湖泊众多,还多是幽深的淡水湖,与萨雅克那里以咸水湖为主的湖群完全不同,故此,这里的“喀啦”肯定也有黑色的意思。
在没有大的河流流过的丘陵草原,有着如此多的淡水湖,简直是上天的恩赐,故此古木布将自己的大帐设在湖泊附近也是应有之意。
在罗继志掌握的情报里,古木布是达赖台什的亲儿子,还是最喜欢的两个儿子之一(还有一个自然是幼子俄木布岱青),分到的牧场和丁口肯定也是上好的。
他分到的杜尔伯特蒙古牧民有近六千户,加上依附于他的和硕特、土尔扈特、和托辉特等部落,总数肯定有八千帐。
八千帐,在草原上肯定是一个强大的部落了,这样的部落无论如何也要拉到帝国的怀抱,不能让他分离出去!
故此,罗继志已经决定了,就算自己死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古木布行差踏错!
……
喀啦苏克众多湖泊中间,有一条河流从最大的湖泊里流出,在当地人的嘴里,这条河流也叫喀啦苏克河。
喀啦苏克河南岸,有一座喇嘛教的召庙。
昭庙门口挑着一块黄色的布帘,上面用蒙文写着“喀啦苏克召”。
庙里,在佛像下面,有两人正在争吵着,一人年约三十岁,正是喀啦苏克附近的主人,达赖台什第四子古木布。
一人年约四十,身穿僧袍,戴着喇嘛帽,赫然是那卫拉特蒙古当今威望最高的大活佛咱雅班第达!
两人显然是为了大夏帝国、满清之事在争吵,虽然在吵着,不过古木布在言语中似乎还是带着尊敬,显然对着这位出身卫拉特那颜(贵族)的活佛还是有些忌惮的。
(如同后世的葛尔丹,咱雅班第达也是只身前往西藏学习佛法的卫拉特贵族子弟,这样的人既能担任大活佛,还极有可能回到牧场担任大酋长,在牧民心目中拥有极高的威望)
“活佛,我等都是喇嘛教的信徒,而那尼堪却是萨满教的信徒,其立国以后行的又明显是明国那一套,尊崇儒家的文人,与我等蒙古人明显不是一路人,您何苦还要替他说话?”
咱雅班第达却不是巴图尔幼子葛尔丹那样的人,他是真正一心向佛的人,他他不顾风霜劳苦,奔波在这南西伯利亚大草原,没有丝毫的政治野心,不过是想将喇嘛教的教义传播、巩固到卫拉特蒙古人心目中去罢了,若是能将如今信奉了天方教的一些哈萨克部落拉回到喇嘛教的旗下便是功德无量。
至于地盘、厮杀、霸业,他想都没想过,上次他接待了满海,对于遥远的东方还有一支倾心于喇嘛教的部落他自然很高兴,因此他热情地接待了满海一行。
不过他对于满海提出来的由他出面,将所有信奉喇嘛教的信徒捏合在一起,以对付新近崛起的大夏帝国,完全不是他所想的。
按照他的想法,他还想去尼堪的地盘设置召庙以感化他麾下的牧民呢。
“浑说!草原、林中,原本就是一家,若不是大元没了,林中早就建起了召庙,索伦人也沐浴在佛祖的光辉之下,何苦还在黑暗中摸索!”
“何况”,咱雅班第达叹了一口气,在他的计划里,本来就是今年要动身去呼伦城面见尼堪的,没想到满清使者的到来打乱了他的计划。
他刚从阿提拉(伏尔加河)河流域回来,并通过讲经、治病的方式,成功地巩固了喇嘛教在土尔扈特部落以及跟着土尔扈特部落西迁的杜尔伯特部落、达赖台什的弟弟托音部落牧民中的地位。
在历史上,咱雅班第达这一举动可以说是居功甚伟,否则,以这两支人丁单薄的蒙古部落,周围全是信奉天方教、基督教的,时间一长,不是被同化,便是改信其它宗教,而他们坚持到了后世还一直信奉喇嘛教,在情势复杂的阿提拉河、第聂伯河一带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话又说回来,若不是满清的进攻,如今的哈萨克、布哈拉一带肯定是准葛尔汗国、喇嘛教的天下,而不是天方教的天下。
准葛尔汗国,那是蒙古人最后的辉煌。
“博格达汗麾下,在大青山、察哈尔一带,原本呼图克图汗建设的红教召庙依然还存在,博格达汗统治这一带后并没有拆毁,听说那里又恢复了黄教的传教”
古木布听了有些无话可说,尼堪这一点做得确实不错,他并没有强迫麾下都改宗某一种宗教,而是在礼部的统一管理下,通过度牒的方式控制信徒,只要在礼部备了案,你信奉什么宗教都行。
咱雅班第达又开始宣讲起喇嘛教的煌煌大义起来,古木布虽是一个信徒,不过他不像巴图尔、虎墩兔,对于宗教有特殊的心思,上次被满海一忽悠,便起了联合他们一起对付大夏帝国的心思,现在想起来隐隐有些后悔。
与宗教比较起来,地盘、丁口更是他所看重的啊。
而那个博格达汗先后击败过喀尔喀蒙古、满清、绰罗斯部,实力肯定是不可小觑啊,自己一不小心走出了这一步究竟是福是祸?
“珲台吉”
庙外传来一声叫唤,古木布听了不禁皱起了眉头,不是说过了吗?自己在和大活佛商讨大事时千万不要打扰!
“什么事?”
“有人紧急求见?”
“不见不见,轰走!”
“……,珲台吉,那人是博格达汗的人”
“哦?”,古木布一听突然警醒了,他看了看咱雅班第达,活佛刚才也听到了,“不妨将他叫进来,一起听听吧”
“是”,古木布突然将一直绷着的心松了下来。
难道是有活佛在身边的缘故?
古木布也不敢确定。
等来人进来了,古木布不禁有些意外,“怎么是你?”
来人正是上次派人来给他送信的罗继志,当然了,那时古木布正好听了满海的撺掇,便没有理会那个信使,随便敷衍几句便将他打发走了,现在想起来还是太随意了。
“是我”
罗继志嘴角带着一丝微笑,似乎大局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古木布一下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难道尼堪另有大军在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