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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鸡汤浓郁的香味儿,扑鼻而来。

纪良背对着屋门坐在那里,用手比划着,说的正来劲。

薛德珠只是在桌子的旁边坐着,手始终按在口袋里的本子上,对纪良的话,也并没有听进去多少。

薛德珠顺着香味望去,原来是门外走来一位女人,两只手里端着一只盛满炖好的小鸡山蘑菇。

看样子,有三十多岁左右的样子。

高高的个子,瘦瘦的身材,长发及肩,戴着一副眼镜,长相并不是十分出色,但透着十分的清秀。

薛德珠把要掏出来的笔记本又放了回去,把按在那个笔记本的手拿出来,推了一下纪良。

纪良转头看自己的当儿,薛德珠朝门口指了指。

忘情的说着话的纪良,回头看到年轻的女子,猛的拍了下自己的脑门,站了起来:

“天呐,我竟然忘记了!快快快,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纪良快步走到门边,一把拽过那位女子,一起走进来,说:

“这是陈娇!”

陈娇很大方的,朝薛德珠伸出手来,薛德珠稍稍有些尴尬的犹豫了一下,还是和她握了手。

“你好你好。总听纪良说起你。我这耳朵都快要磨出茧子了。”

纪良马上接过话来,笑着说: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是不是?”

“你好......”

薛德珠使劲的瞪了一眼纪良,费力的说出了两个字。

“那是,你的好哥们儿薛德珠,我可是久仰大名的。来!正好尝尝我的手艺!”

薛德珠一听,更加的不知所措:

“那怎么好意思!”

“没事儿,我是连工带料,刚炖完,就端来了。就差给你们弄点酒来......”

没等陈娇说完,纪良已从自己的床铺下方,拿出了一瓶子没有开封的白酒:

“不差,不差,酒正好有。咱三个人,今天好好喝一盅!”

陈娇把盆放到桌子上,解下围裙,很自然的挂在了门边的一个钉子上,然后一边用手往下摘胳膊上的套袖,一边低着头说:

“你们喝吧。趁热吃。我刚才在路上,遇上了爸爸的一个同事,说是家里有点事儿。我要马上回去一趟。万教授,你们吃吧。”

纪良并没有因为陈娇跟自己说这些话感到吃惊,也没有因为陈娇用讽刺的口吻跟自己叫“纪教授”而有所回应。

他一屁股坐在桌子边的椅子上,开始往酒杯里倒起酒来,只是转过头来,朝站在门口,欲往出走的陈娇说:

“家里有事就回去吧。正好我哥们儿来了,陪他喝两盅,等你再回来,你会发现,我给你留着两块鸡大腿啊!”

薛德珠和陈娇两个人点了点头,陈娇就走了出去。

纪良看着薛德珠说:

“愣在那干嘛?坐下吃啊!来,这杯是你的酒!”

薛德珠没有说话,只是现出“鸡头白脸”的表情,用手指着陈娇走的方向。

纪良摇了摇头说:

“坐下,急什么?咱们边喝边说。”

“这件事,要从我写的手抄本的小说说起。”

纪良说着从桌子的抽屉里取出一本自制的,用白线装订起来的本子。

“她看了我的这本小说,就开始走入了我的生活。确切的说,她还是我的一位读者......”

纪良拿出一只烟燃上,过了一会儿,屋内便充满了这股子来自烟草的味道。

原来,还在纪良没有接到研究生的通知书的那几天,陈娇就通过电话,找到了纪良。

电话里,纪良知道陈娇是出版社的一名编辑,要跟纪良恰谈一下自己的手抄本的小说一事。

在出版社的会议室里,纪良见到了陈娇。

令纪良没有想到的是,陈娇的本人,比他想像的,要年轻许多。

在纪良的感觉里,编辑都应该是戴着眼镜的,上一些年龄的人。

陈娇说起话来,大大方方,充满着直率,甚至有点玩世不恭的随意。

“随便坐吧。”

陈娇指了指椅子说。

纪良选了把椅子坐定之后,陈娇就自然的坐在了他的身边。

还更加自然的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包烟来,递给纪良一支。

纪良竟鬼使神差接过烟来,连句客气的话都没有说。

她给纪良点上烟,再为自己点上,很老练的样子。

纪良跟她从见面开始,一直到在一起聊自己的小说,像认识许多年的样子,侃侃而谈。

甚至中间烟熄完了,还摊着手说:

“这是一种外国烟吧?很好抽。”

“万宝路!我的大作家!”

两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开起了玩笑,都如此自然。

关于小说方面的商讨,他们谈的似乎很顺利。

更多的话题,是陈娇启动的,只是随意的聊天。

跟年轻人说话,三句话不离的就是:

在哪儿插队?

纪良说:

“我老了!没赶上插队,倒是当兵去了。”

“哇!好有反转,文笔这么好,还是个最可笑的人!”

当纪良在陈娇几乎是追问的情况下,说出了自己的过往经历时,陈娇的兴奋度就完全写在了她的脸上。

给纪良的感觉,自己不是来投稿的,倒好像是来投人的。

而陈娇并没有介绍自己,纪良也没有问,用纪良的话说:

无所谓。

其实,从女孩子的一些语气,还有递给自己的万宝路香烟,以及她身上的那种特有的味道,都让纪良猜到,这个女孩子的出身不简单。

两个人谈起了同时代一些着名的小说,还拿出一些鲜明的题材,两个人进行探讨。

扛着简单的行李奔赴广阔天地的人物,穿上了那个时代最尊贵的绿军装的感觉等等。

还说起了各自的爱好,提起流行的文人,贺敬之、郭小川、闻捷、白桦,甚至还有马雅可夫斯基,叶夫图申科......

然而当提到普希金、莱蒙托夫、雪莱、海涅、惠特曼们,

两个人心领神会的笑了,因为过去,他们都做过一件事:

只能把这些人的诗句,偷偷写在自己的日记本里,或都藏在私人诗抄里。

“是文学,让她走近了我,懂不懂?”

纪良喝干了杯中的白酒,神色微醺,脸色发红,目光也有些迷离。

在纪良讲自己和陈娇的故事其间,薛德珠一句话都没有敢插嘴。

他生怕打断了纪良的思绪,或是因为一句不当的话,而让任性的纪良突然就中止了话题。

说心里话,薛德珠深深的被纪良的故事吸引了。

酒到半酣,纪良的故事也就着酒讲的差不多了。

薛德珠突然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他站起身来,掏出了那个小本子。

“纪良,这本子是你的吧?”

纪良瞟了一眼,并没有在意,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啪”的放下手中的筷子,拿起小子来,紧张的说:

“就是它!怎么会在你这儿?薛德珠,你跟我说实话,我找了好久这个小本子,为什么会在你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