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之日被定在儒略历五月十五日。
哥特兰岛是在四月底被袭击的,丹麦人仅用两个多星期的时间就做出激烈反应,哈夫根治下的丹麦联盟,在集结军队方面,还算有本事。
就是这个出征之日,天气不能说很好。
清晨,雾蒙蒙的世界令年轻的拉格纳对未来的作战产生一种莫名的担忧。
“如果,今天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我们的战争必将取得绝对的胜利。”站在自己的营帐门口,他不禁嘀咕。
“大人,我们会胜利的。”他的一位亲密下属附和说。
“我们当然会胜利,等一会儿我们看看那个盟主会做些什么。现在命令兄弟们都起来,我们准备出发。”
拉格纳所了解的突袭作战,都是一条条长船展开突然袭击,所有勇士只携带少量给养,如何睡觉如何吃饭,几乎都需要来自战场缴获。
他不了解那些北方联盟的状况,从父亲那里他获悉,北方联盟与丹麦联盟,本质上并没有多大的不同。以为敌人是一群弱者,那就太愚蠢了。
所以这一次,拉格纳做了一点物资储备,此乃前所未有之事。至于其他人,他实在管不着。
他在厚实的皮甲外,又套上了最高级的铆接锁子甲。锁甲甚至可以保护住他的胳膊,乃至形成了由锁甲构成的裙摆。这样的他只需要提防敌人的大锤,锁甲与皮甲的组合,已经能隔绝来自利剑的伤害。
他所统帅的军队,约莫五十人是拥有普通的串环锁甲,其余人等皆为皮甲。
就算如此,相比于其他盟友的军队,拉格纳统帅兵力虽少,就武器装备而言可谓本时空的北欧顶尖。
即便是强盛的人口庞大的罗巴德部族,盟主哈夫根想展现自己的赫赫武功,可他也没有财力给召集的部族战士全员配上优秀锁甲。
罗巴德部族的一处靠近海滩的传统商业榷场,根据最新的命令,这一处的商业活动暂停,所有商人转移到别的地方再把摊位架设起来。
一瞬间,榷场变成了士兵集结的校场。
来自各个盟友部族、奥斯陆佣兵,以及罗巴德的本族士兵,纷纷在吃过清晨的一顿饭后,涌入这片被成千上万人早就踩踏的结结实实的沙石地。
因为,出征之前还需一场祭祀。
在一摊石头搭建成的临时台基上被架设了五个立柱,拉格纳看到它们就明白了盟主的把戏。
在两千多人焦急的等待中,一身戎装趾高气昂的盟主哈夫根本人终于来了。
“这个家伙姗姗来迟,他觉得自己是盟主就可以想怎样就怎样。如果我们联合起来,罗巴德人的权势就不再了。”
“闭嘴吧,我的兄弟。”拉格纳歪着头呵斥自己的亲信:“看看那个家伙会做什么。”
拉格纳摘下自己的可以护住整个脸的头盔,以求更好的看清那盟主的作为。
只见的五个衣衫褴褛被捆住手的人,被一群武士押解着上了祭台,紧接着,此五人是绳捆索绑于立柱。
这时候,哈夫根站在祭台,高昂着下巴伸开双手。
在他的身边,一群穿着黑罩袍的祭司,也开始一同念叨着无人听得懂的咒语。
不由哈夫根废话,他的族人们纷纷怒吼起他的名字。
连带着那些围观的族人,拉格纳耳朵听到的,尽是热烈的呼唤。
待哈夫根拔出佩剑,吼声变得更为热烈。
而当他剑锋朝下,欢呼的人群迅速安静下来。
这一情况着实给了拉格纳深深触动。“啊,想不到你这个家伙,已经把勇士驾驭到这种地步了?!”
确实,罗巴德部族的年轻人,极力推崇自己的首领,这位斩杀了所有竞争者拥获首领宝座的男人。
哈夫根仗剑走进那五个被绳捆索绑,在清晨的凉风中瑟瑟发抖的人。
具体而言,被捆者都是皮克特人,是挪威人从苏格兰掳来的当地人,几经转手成了罗巴德部族的奴隶。
今天,哈夫根就是要用人祭,来向神许愿能够获得大胜。
他没有身份废话,高举着自己的剑竭力大吼:“兄弟们,战斗!进攻北方!拿走你们掠夺的一切!消灭那些恶人,为了我们联盟蒙受的耻辱,复仇!复仇!复仇!”
由他带头,几乎所有人都被这狂暴的气氛所感动,一个个嚷嚷起“复仇”。
就在这气氛下,哈夫根亲自的挨个斩下那五名奴隶的头颅。
而这疯狂的过程,足矣让聚集的各部族战士们陷入癫狂。
包括拉格纳的部众,他们也开始自发的吼叫起来。在拉格纳看来,好似自己人已经被那个家伙所蛊惑。
“你不打算攻击北方的梅拉伦堡,只想拿一些小部族泄愤。为了这点战斗的目的,犯得着用人祭?你不但做了,还用了五个人!怎么,你在表示你的部族财力雄厚吗?”
拉格纳觉得盟主明明还没有取得胜利,就已经是好大喜功的家伙了。
就这样,哈夫根拎着一个滴血的脑袋,发出嗜血的命令:“兄弟们!我们出发!”
一声令下,已经被激发起战斗欲的丹麦军队,气势汹汹的涌向他们停泊在海滩的那一票战船。
哈夫根集结的兵力多达两千一百人,所有的船只加在一起也接近一百艘。
甚至于,一些胆子很大的商人,决意划着自己的商船紧随这支庞大的舰队。这样当他们抓不到一批奴隶后,自己就能迅速买入。同时军队需要一些诸如粮食之类的给养,也能迅速卖给他们。
最终一百二十条船只亮起了各自的帆,在温润南风的吹拂下,再在划桨助力下,向着北方快速前进。
攻击的目标究竟是谁?直到现在拉格纳也不清楚。
一个小目标?它一定不是那个梅拉伦部族。
在选定目标登陆之前,庞大的丹麦舰队还需和他们的另一支盟友完成会师。
夜幕降临,船队就漂在大海上,所有人依靠着船睡了一夜。
五月十六日,他们在海域上顺利遇到了哥特兰人的船只。
简单的交涉后,到了下午时分,多达三十条战船加入到了丹麦大军里。
毕竟这也是属于哥特兰人的复仇之战,有近一千人加入其中。
自受到袭击之后,岛北的各个家族的联络变得异常紧密。
随着新的盟友加入,盟主哈夫根基本了解了发生在哥特兰人身上的袭击事件,了解到袭击者就是北方的罗斯人。他更是了解到,以往自己只是差人和哥特兰人做生意,他想不到,原来哥特兰人和罗斯人的战争,从来都没有停息过。
获悉这些情况,哈夫根猛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是被哥特兰人给拉下水了。
自己的出征口号是反击北方联盟的挑衅。事到如今,究竟谁才是挑衅者?关于这件事,他们哥特兰人绝对不干净。
军队已经出发,剩下的就是战争!战争本就没有结束,身为盟主,那就只能竭力去创造胜利。
就在大海上,四条船汇聚到一起,船板也彼此贴合。
见得来者有三个哥特兰人首领,哈夫根直白的问道:“告诉我,北方联盟最近的据点在哪里?”
一位穿着锁甲的白胡子老者,他大手直接指着西北方向:“就是那里。那里有一个峡湾,据我们所知,那是他们的据点。”
“他们有多少人?”
“大概……两千人。或者少一点。”
“两千人?”哈夫根不禁揪住自己的胡须,一副思考的模样。
“盟主,你确定了?你是他们?”老者试探性问。
“你们,曾与他们交手吗?”
“只于他们的渔民有过战斗。他们并不强,我们只是担心,如果我们展开进攻,是否会引得梅拉伦人倾巢出动。因为,那个峡湾距离梅拉伦人的核心,有些近。”
“你们害怕他们?”哈夫根的态度颇为不耐烦。
“不!伟大的盟主,我们只是担心事情变得复杂。因为罗斯人,我们担心他们……罗斯人很强。就在十天前,我们和他们的船队在海上遭遇,我们损失了一百多人。”
住在日德兰半岛和周边海域的丹麦众部族,他们其实从没有和罗斯人有过交手的记录。以当前的眼光看,波罗的海就是一个巨大的小世界,因为地理与地缘局势的因素,丹麦人不会进入波的尼亚湾,自然也就不能撞见罗斯人。
而且,即便是哥特兰人,对罗斯人的了解本也不多。
一场袭击后,哥特兰人对罗斯人的态度突然变了,仿佛那些袭击者是恐怖的存在。
哈夫根则不以为意:“罗斯人很强?那是没有遇到我们!”说着,他指着自己的船队,指着那些高高耸起的桅杆:“你们可曾见到这样庞大的舰队?我告诉你们,这只是我舰队的一小部分。我可以组织起一支你无法理解的庞大军队,我可以踏平整个北方联盟。”
这里面当然有着强烈的吹牛成分,几个哥特兰首领互相看看,接连称赞起哈夫根的强势。
在他们的簇拥下,哈夫根正式确定了进攻矛头——就拿那个峡湾的北方联盟定居点开刀。
短时间内,哈夫根派遣信使,告知整个船队大军的目标。
“一个有两千人生活的部族?征服他们?”听得这个消息,拉格纳的态度突然有了改变。
在拉格纳看来,两千人的部族已经很大了,按道理对方能拉出一支八百人的队伍,或是更多!所有的男人都是战士,他坚信着对方一定会组织起一支像模像样的军队,和丹麦军队好好打上一战。
丹麦军队的目的地就是布洛湾。
在这个海湾的深处,就生活着一个名为奥斯塔拉的部族。
该部族属于思维亚部族联盟,人口接近一千五百人。
不得不说布洛湾的地理环境是不错的,它适合做一个港湾。
未来,一个名为北雪平的城市,就在这个海湾兴起。所谓“雪平”本意就是“购物场所”,和现代英语的shopping来自同一个日耳曼词汇。
贸易终会给这片峡湾带来繁荣,这里总会兴起一个城市。
不过现在,居住于此的奥斯塔拉部族正面临一场毫无征兆的灭顶之灾。
部族的渔民仍在布洛湾里捕鱼,所有渔民都知道,除了峡湾一定不要奔向南方,以避免和哥特兰人的海上冲突。
更多的族人开垦了少量的土地后,就赶着自家的牛羊在附近区域放牧。
这一带还有不少部族做着和奥斯塔拉部族一样的事,那就是发展畜牧业。只是那些部族在更西边的,有水道连通布洛湾的湖泊居住,他们的部族只有几百人而已,然部族数量较多。
向北方的梅拉伦部族出售自己的畜牧产品,可谓这些人挣钱的主要途径。
但在湖泊众多的约塔兰高地,适合放牧的草地并不多。
奥斯塔拉部族与附近的部族,要时刻提防登陆的哥特兰牧民的袭扰。
他们总是保持着戒备,每一户人家,乃至每一个都有自己的武器。
正如拉格纳估计的那样,奥斯塔拉人不知道危险将至,然他们确实可以拉出一支至少五百人的队伍。
当然,前提是丹麦人下达了战书并约定了决战地点,奥斯塔拉人才有时间完成军队的集结。
哈夫根才没时间给北方联盟下战书,既然罗斯人采取的战术是突袭,那么自己也该如法炮制。
没有任何的侦察兵,没有任何的阵型安排。
哈夫根所谓的战术就是没有战术,首先是懂得航线的那一千名哥特兰人打头阵,紧接着就是丹麦大军,大家一拥而上冲上去就行了。
一百五十条船可谓浩荡,那些钓鱼的渔民见得远处来势汹汹的大军,还有闲心钓鱼?!
所有渔民开始想着海湾深处撤退,在他们身后,则是穷追不舍的舰队。
渔民们还没有抵达港口,岸上的人们就看到了不断逼近的危险。
一个恐怖的念头浮现在部族首领的脑子里,这位老者估计到来者不善,怕是一场恶战是免不了了。
现在还有一些族人在放牧,还有一些在附近树林伐木。
奥斯塔拉部族没有任何的防备,想在这样紧急关头召集军队谈何容易?
即便如此,部族决意赌上男人的尊严,面对敌人殊死一战。
他们不会退却,因为他们是信仰奥丁的男人。
哪怕只能迅速组织一小撮人,哪怕不能做出很好的准备。
战争威胁容不得他们准备,敌人已经兵临城下了。
男人们熟练的换上皮甲,带上铁头盔,从木墙上卸下圆盾,以及佩剑和斧头。
甚至,不少女人也决意和丈夫一道守卫自己的家园。她们的态度非常坚决,要死,夫妻也要同时战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