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尽是杀人如麻的罗斯骑兵,高级教士马尔克斯战战兢兢又出离的愤怒。
“你们竟然抓了很多无辜的村民,你们必须将他们释放。”
菲斯克点点头:“可以释放。不过这就是你们的唯一要求吗?”
“不!你们必须从我们神圣的科隆离开,终止一切杀戮,不准再涉足这里。我知道你们破坏了很多偏远的修道院,瞧瞧你们做得好事,所到之处到处杀人, 称呼你们是魔鬼毫不冤枉……”
马尔克斯越说越激动,菲斯克这番洗耳恭听,听得此人的斥责,简直就是对罗斯骑兵的肯定。
菲斯克无意和此人辩论,又问:“你的话说完了吗?”
“说完了。”于是,马尔克斯突然打住, 接着下达他的最后通牒:“我们要求你们离开,释放所有的俘虏, 离开我们科隆教区, 以后也不要再袭扰法兰克的领地。为此,我们会支付一笔钱供你们体面地离开。否则,法兰克的大军一到,你们都要被烧死。”
“就是这样吗?你在威胁我们?”菲斯克注意到其人话语的最后一句,向前几步走,如同巨人一般以强烈威压面对可怜的教士。
那些随行于马尔克斯的人已经瑟瑟发抖,唯有他竭力保持淡定。
于是,菲斯克猛地拔剑,钢剑的嗡嗡声实在离奇。他手握宝剑故意摆弄:“我的这把剑杀了太多法兰克士兵。你所言的东法兰克大军我见过,他们并不强。我知道你们的王带着大军在北方,可惜他们会被我们的军队全部杀死。你……觉得你们的科隆真的可以安全?倒是你们愿意掏钱,我们可以大发慈悲地离开。”
马尔克斯觉得这些罗斯骑兵就是在虚张声势,强大的王国军队真的能战败?真是匪夷所思。
倒是这群马匪再不离开,科隆的圣诞大弥撒就难以举行。时局对科隆教区十分不利,大主教和真十字架不在大教堂, 民众已经饱受恐慌数月。
倘若大弥撒被迫取消,那就是亵渎上帝,所有人明年都会面临更严重的苦难。
信仰上的灾祸是一方面,最严重的问题是这群明显不怕冷的马匪继续肆虐,明年的春耕就无法施行。
还是这群马匪,他们的活动等于是切断了“地狱之路”这条贸易线。
农民不能播种,误了农事秋季开始就要饥荒。商人不敢过路,科隆城内棉麻纺织手工业也要凋敝。
教区将无法收取足额十一税,相反还要花钱供养饥饿的民众。
作为有志于继任大主教的马尔克斯无法容忍这样一情况,可怜科隆并不可战之兵。
“你们……”马尔克斯惊恐中闻讯,“还是要攻击科隆?不!你在说谎,我们的国王不会战败!”
“也许吧。不过根本没人阻止我们的行动,看看这些无辜的村民,也许……你足够心狠,看着我们把他们全部斩首。好好考虑吧!我们现在只要钱。”
马尔克斯知道他们真干得出来。
“行,我们给钱。给你们一百磅银币,你们离开吧。不要……不要再有战争。”
平日里高傲的高级教士向野蛮人卑躬屈膝已经是莫大耻辱,马尔克斯觉得自己已经做出巨大的让步,但是……
菲斯克确定自己听到的拉丁语描述很准确,可数额太过于离奇。
“你说什么?区区一百磅?”他扣扣耳朵。“你再说一遍。”
“是。一百磅。你们带着银币离开,把村民全部释放。你们过去做过的罪恶, 我们……既往不咎。”
“荒谬。钱呢?”菲斯克呵斥道。
马尔克斯急忙给随从使个眼色,却见那怀抱巨大麻布包的教士向前几步走, 因过于恐惧没站稳,沉重的布包直接掉在地上。
束口的麻绳散开,银币掉了一地。
见得闪亮亮的银币,菲斯克看得眼睛发直,然而定睛一看,他注意到一些银币发黑。
“这就是给你们的钱,请你们离开吧。”马尔克斯眉头紧锁继续道。
“所以,你让我们亲自把掉在地上的钱捡起来?”
马尔克斯一时缄默。
“好吧。教士,你叫什么名字,真的可以代表科隆?”菲斯克压着怒气又问。
“我乃马尔克斯,科隆大教区枢机,我会是下一届大主教,被授权与你们谈判。勇敢的蛮族将军,你也许……”
“我乃菲斯克,罗斯王国治下骑兵队长。好了,我的名字已经报出,这下你也可以毫无遗憾去死了……”
事情来得非常突然,菲斯克手里一直持剑,突然就深深扎进马尔克斯的腹部,又左右狠狠拧了几下。
有野心的马尔克斯意识到风险,只是天真高估了敌人的德行。他话都没说完就被菲斯克直接刺杀,罢了待命中的骑兵立刻射箭杀死剩下的人。
一瞬间,科隆派出的第一波谈判者被杀,站在城墙上的守卫者、教士们目睹了这一切。
“啊!快把城门关死!”情急中代理大主教失态地大吼。
吊桥尚未拉起,城门洞的铁栅栏已经降下,厚重木门关闭。
却见菲斯克使劲甩掉剑上血迹,再踢踢倒地的马尔克斯是否死透。见其虚弱得喘息,便令下马的部下将这具弥留的躯体扶起来,菲斯克做了一番行为艺术,当众将之斩首。
他拎着滴血的透露对着科隆城墙咆哮。
又大声呼喊:“以为一百磅银币就能把我们打发?!你们在侮辱伟大的奥丁战士。再派人出来和我们谈判!速速派人!否则我每隔一阵子就斩杀几个俘虏!”
菲斯克是认真,战士们也为科隆人的态度不满。区区一百磅银币搁在以前大家也许得了钱就撤了,现在岂有此理。
当然,菲斯克对于科隆的理解主要来自丹麦王拉格纳的描述。据说此城财富颇多,拉格纳搞不来大量财宝,罗斯骑兵尽量搞到争取光荣。
菲斯克不断咆哮,骑兵战士也在耀武扬威。
那些被捆着的俘虏尽在雪地中瑟瑟发抖,他们多少意识到自己会死在这里。
觉得时间已经差不多,罗斯战士随意从俘虏中抓到十人。他们尽是成年男子,本以为自己要被刺杀,不了他们身上的绳子尽数被解开。
此举尽被城墙上的人们看到。
代理主教希尔德温看的真切:“他们杀了殉道者马尔克斯,然后释放了俘虏?!”
只见那些解除束缚的俘虏站在原地呆若木鸡。
直到战士走上前,以剑柄敲打圆盾咆哮:“跑啊!蠢货,你们自由了。”
直到此时,十名俘虏才撒腿就跑。
不料,菲斯克突然一记口哨,待命的骑兵搭弓射箭。
那些已经摸到吊桥处的人突然遭遇背后打击,有的人已经倒地不动,有的人艰难站起来,不料脖颈再度中箭直接死在吊桥上。
菲斯克满意地点点头,时至今日兄弟们对射击移动靶实力不减。
他们分明是在狩猎,恐怖的是狩猎对象是人。
一瞬间,城头一片哗然哀嚎,俘虏们更加绝望。
菲斯克继续大喊:“我们要更多的银币,你们用一百磅银币羞辱我们这就是结果。休要拿旧银币欺骗我们!速速派新的代表出城!否则我继续杀人!”
局势之乱弄得希尔德温六神无主,守卫者们现在恐惧胜过愤怒,封闭的大门依旧岿然不动。
于是,菲斯克继续下令处决俘虏。
可怜的农妇瑟瑟发抖痛哭流涕,菲斯克对这种人保留了最后的仁慈。她们被蒙上眼睛,接着安排跪地,之后被干净利落地斩首。
死亡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洁白大地瞬间出现大量血红。
城墙上不少人直接晕阙,民众呼吁教士们阻止杀戮,很多高级教士希望希尔德温拿出办法。
就在希尔德温犹豫不决之际,城外的杀戮继续。
终于,当罗斯骑兵将被俘的三名村庄牧师也杀死后,希尔德温再也不能昧着良心一言不发。
“就没有和我谈判的人吗?”城外的菲斯克继续叫嚣,“难道要坐看我将你们的村民杀戮殆尽?你们真的狠心看着吗?你们也是凶手!”
菲斯克知道自己说着奇怪的逻辑,教士们的确没有杀人,但是……他们选择袖手旁观就是政治自杀。
希尔德温终于在巨大压力下破防,他豁出去了,令人搬来一木箱站在上面,在城垛后亮出几乎整个身子。
“我乃科隆代理大主教希尔德温!罗斯人!请你们停止杀戮,我与你们详谈!”
“好吧!快快出来谈判!休想耍滑头,否则你们只能得到尸体。”
不一会儿,希尔德温仅仅带着两名高举十字架的随从现身。
他们刚刚出城,城门旋即关闭。
在紧张到窒息的氛围中,希尔德温站在马尔克斯无头的尸体旁,为这位殉道者暗暗落泪。
菲斯克嚣张不改,刻意说:“你应该明白,如果羞辱我们,你会死。”
“人固有一死,如果为了信仰而死,那是我的荣幸。”希尔德温面不改色,看着菲斯克的双眼,他的眼眸充满悲愤与抗议。
这话倒是对菲斯克很受用,便事宜部下不要搭弓。
“既然你愿意为信仰而死,显然你们城里尽是不虔诚者。我们信仰不同的神,或许可以进行一场战斗决一胜负。你们不敢!所以你们的神不帮助你。”
“……”希尔德温不想多言。
“既然你们选择了懦弱,我也懒得再逼迫你们。掏钱吧!给我们一笔巨款,我们自会离开。”
“可以给钱……既然你不满足于一百磅银币,你给开个价。”
菲斯克点点头:“给我们五千磅银币!我知道你们拿的出。”
“什么?五千磅?!”
“必须五千磅,否则这里的俘虏获全部会死。不仅如此,以后这片区域的所有人,都将年年面临我们的打击。”菲斯克使了个心眼,话语有着吹牛成分,“我们会划船来会骑马来。会杀戮见到的所有人,焚烧所有的村庄,还会组织大军打下科隆,你们都会死。”
“你们……你们和我们哪里有这么大的仇恨?”希尔德温急得跺脚不知所措。
“除非你拿出五千磅银币,再给我们一些麦酒和别的东西。你们并非给我们,而是在向罗斯王国奉献。我不杀你,拒绝的代价你也承受不起。”
看来连讨价还价都余地都没有,希尔德温实在不想理这个烂摊子,但没了自己眼前的事情真无法解决。
中法兰克的军队就在莱茵河的南岸,他们采取了戒备但不敢跨越河流进入科隆教区。
除非科隆教区愿意放弃很大的权力去效忠中法兰克王洛泰尔。这是不可能的!洛泰尔要重新建立大一统,削藩举措引爆了内战。如果科隆教区效忠洛泰尔,事实的独立神权小国家科隆也就荡然无存。
让教士们让渡巨大的权力去中法兰克借兵?算了吧!不如花钱把这群魔鬼送走。
“我……能信任你们吗?”突然,希尔德温如此询问。
“只要你们交出五千磅银币,我们自会撤离。也许以后我们的王会宣布终止对科隆的敌对,你们买到了今天与未来的和平。”
希尔德温长叹一声,又谨慎请求,“我们会的。明天即可把钱交出来,但是这些无辜的民众……”
“在得到钱之前,俘虏不会黑给你们!听着,明天我要见到银币,不要幻想我们不识数。一个麻袋一百磅,我们要五十麻袋。再给我们一些马匹和车辆,我们要带着钱走。”
“好吧。我还是肯请你们讲全部的孩子交出来,他们太幼弱。”
“不行。你们唯一可做的就是收殓尸体。哦对了。”菲斯克灵光一闪,“你是代理主教,我其实见过你们的主教,叫做哈德博尔德来着?!我和你们王国的军队遭遇,我差一点杀了你们的大主教,俘虏已经告诉我们太多事情。说实在的,你们的王国军队现在已经战败,你们科隆要好好考虑自己的未来……”
菲斯克并不知北方具体战况,他坚信罗斯必胜。偶然间袭击大主教哈德博尔德是一个事实,尤其是他提及“安置在车辆上的巨大金色十字架”,使得希尔德温信以为真。
冬季作战本就是大王路德维希不明智举措,希尔德温陷入深深绝望。他得到了罗斯骑兵极为苛刻的撤军条件,毕竟科隆拖不起,他们不能放弃权力和未来发财富,只能舍弃现在的财富。
于是归来的希尔德温添油加醋,指出真十字架已经丢失,大主教哈德博尔德已经死去。
他声称这些都是罗斯人说得,几分真几分假,科隆的高级教士们也不敢再猜测。
全城都是懦夫,虽有嘴强王者想去城外和野蛮人大战一番,当真有人撺掇,他们就怂了。
钱库大门被打开,就如拉格纳获悉的传说,科隆大教堂下的仓库的确有数量惊人的银币。
教堂藏银是合理作为,科隆教区三百年来聚拢的大部分财富以贵金属的方式存在这里,事实上财富始终随着十一税和过路关税、渡船税等增加。
现在,是时候花钱买和平了!
入夜,代理主教希尔德温跪在教堂祈祷赎罪:“主啊!原谅我们的绥靖。为了那些可怜的羔羊,我们愿意拿出大量财富换来他们的安全。这不是在与撒旦做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