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戮与劫掠慢慢平息,格涅兹多沃祭坛也结束了“奥丁血祭”。
这里到处是被杀者可怕的尸体,白雪皑皑的世界被血红染色。那些未被杀死的人被士兵拖拽着头发挪动,这一刻村民已经成了奴隶。
征服者一脸笑颜,一开始大家就不相信这些村民手里有着大量的金银,倒是相信他们手里有大量的粮食。
征服大祭坛,除却那些洗劫了祭司住处的人发了一笔小财外,战士们得到最多的莫过于粮食与肉干了。
祭坛附近区域的所有建筑被清扫一番,擦干净剑上的血迹,士兵住进了这些简陋房舍——至少比搭帐篷舒服。
四支新组建的公民兵旗队,年轻的战士们终于第一次利剑染血。
他们可以自称得到了成长,因杀敌而变成真正的勇士。
但大家彼此都清楚,在与真正的敌人士兵交手前,杀死敌方平民不足以作为自称勇武的功绩。
即便如此,经过第一次的杀戮,战士们已经退去进军之际的狂热,他们躁动的心仍在狂跳,身子倒是纷纷坐下来,在亢奋中带着怪异的笑凝视着倒毙后快速变冷的尸体,与同伴紧张聊着刚刚的作战。
他们杀死了太多的村民,留下来的活人并不多。
固然年轻女子最被大家追捧,她们的人口本就不多,一度妄图抓走大量奴隶的战士这些幻想落了空。庆幸的是,他们预备的麻布口袋这下可是装了大量粮食,有的人甚至拖曳起近乎与自己体重等同的燕麦!如此多的粮食可够这个战士畅快吃上两三个月的了。
一场杀戮基本告一段落,随着时间流失,陆续收了武器的战士们开始自发清理庞大区域的尸体。
大家都知道,仍有大量本地村民趁乱逃走。向这些人发动追击毫无必要,而且他们的逃亡恰恰也是国王希望的——毕竟需要有人去不远处的斯摩棱斯克向更多的人告知罗斯大军的抵达。
在这寒冷的日子里,死去的人能在半小时后冻僵。
士兵用绳子四处拖曳死者,将之整理堆积在一起。
罗斯联军人员很多,他们几乎没有遭遇抵抗就完成胜利,故而没有人阵亡,只有一些人受了伤。
死者的尸体堆积如山,他们将被掩埋或是烧掉,不过并非当前的事情。
因为这是留里克亲自下令的。
“终究我们要处理所有尸体,大规模火葬可能不合时宜,最后我们将死者全部挖坑掩埋。在那之前尸体就留在祭坛的土丘旁边,之后让那些斯摩棱斯克贵族们看看我们的杰作。”
留里克是要筑京观,他的战士的确在这么做。
尸山越堆越高,执行命令的罗斯战士们起初还心有畏惧,毕竟以这种方式直白地看到自己阵营如何杀得敌人人头滚滚,那些身经百战的老兵多少也要有所诧异。
随着命令的持续执行,入夜后京观已大成。
一个下午的时间,整个格涅兹多沃定居点超过三千人被杀!由此堆积的尸体成了一座大丘。
整个定居点已经毁灭,神圣祭坛现在归为罗斯所有。
另有数千人已经跑了!
但在极度的惊恐中与夜间向着斯摩棱斯克方向踏着雪地赶路,寒冷侵蚀他们的身份,由于很多人没带什么细软,也缺乏在林间点火的能力与胆量。村民的逃亡之路极为凶险,好在两地的距离并不远,一批村民完全可以一夜之间穿越白雪皑皑的十公里。
而不少体质本就弱的人,一旦停下来休息再囫囵睡去,第二天早晨再被发现时就成一句冻僵尸体了。
大祭坛这里到处是篝火,罗斯征服者已然取代了当地村民。
留里克很满意当前的现状,他将发现了一幢最大的木结构建筑充当自己的临时御所行宫,也在粗略检查时发现了大量血迹。
战士找到了松脂,便用找到的破布燃烧木杆后突进浸泡一番,做成了一批可以长明的火把,就是燃起的松烟实在呛鼻子。
留里克就以这种东西充当照明,他左顾右看一番,房舍变得破破烂烂,家具被扔得到处都是。
“是有贵族住在这里吗?”
随从战士立刻回答:“大王,这里应该是他们的祭司住处。”
士兵给留里克提了个醒:“祭司?哎呀,他们的大祭司呢?”
像是在疑问大伙儿,兄弟们互相看看只能回应“没有找到”。
“大王,可能他们的大祭司已经死在乱军中。反正所有的祭司都死了,现在就剩下我们的人俘虏的一些女人。”
另有战士急忙补充:“那些草原兄弟,他们倒是抓了一批俘虏,说不定……这里的大祭司在那里呢。”
“不管了。”留里克摇摇头,吩咐道:“你们立刻将这里打扫一番,把沾血的东西都扔出去。杂七杂八的家具也扔出去。你们再把毯子和青铜油灯带进来,今晚我住在这里。”
众侍卫皆称是。
留里克握着剑柄气势汹汹走出房舍,在户外,随处可见的篝火将这个雪夜照得极为明亮!
再看庞大的空场,得胜的战士们围着篝火烹煮粮食载歌载舞,在欢愉声中又夹杂着一些女子的哭泣声,只是那声音小到几乎听不到了。
“好吧!不管怎样我都是赢了。”留里克掐着腰自言自语一番。
很快,一阵马蹄疾。
一位女战士急匆匆策马而来,战马刚停在留里克面前,那女战士麻利得侧身下马,灵巧地站在他的面前轻轻摘下御寒的皮帽。
“可汗。”贝雅希尔难掩心中喜悦:“我一直在找你呢,想不到你在这里。”
“找我?好吧,本王就站在这里。什么事?而且你的人……本王也有一些问题问你。”
“还是大王先问吧。”她笑嘻嘻道。
“好。我听说,你和你的佩切涅格战士抓了一批战俘,可有此事?”
“是真的!而且,这正是我欲向你汇报的。”
“哦?你抓了多少?”
只见贝雅希尔伸出右手,张开五根手指:“有五百之众,哈哈,真是一笔巨大财富呢。”
“这么多?”留里克有些诧异:“我的战士在到处杀戮,所有的北方人都在血祭奥丁!而你,忙着抓俘虏。好吧,格查尔一开始也说要抓俘虏。他怎么样?”
“格查尔?他正和努尔格搭建我们的营地,还有看管我们的俘虏。大王,我就是想说……”她顿了顿气:“你可要信守承诺,这些俘虏可都是我们佩切涅格的。”
“你?真奇怪,你是我的女人何必对我见外?再说,我像是会食言的人?”
“嘻嘻……”贝雅希尔轻轻低下头笑而不语。
“大概是格查尔拜托你的吧?无所谓,你的俘虏就是你的,本王不所求。”
参与战争的所有势力都应当得到血酬。
对于罗斯军主力与那些里加湾来客,大家忙着寻找金银、生活用品与粮食。
对于草原的佩切涅格人,他们最需要的不是别的,就是人口!
对敌对部族大规模杀戮并非草原的战争艺术,杀死敌方首领,凶残一些就是杀死高于车轮的男子,而女子一定要尽可能完好地俘虏。草原人完全无所谓女子的身份,只要她能生育孩子,对于部族就是珍宝,于是被掳去做女奴,在成功生育孩子后身份多少都会提高。
毕竟很多牧民男子是鲜有机会通过正常手段娶到老婆的。
这些草原骑兵主攻大祭坛定居点的部分区域,尽量不做杀戮,而是将人捆起来押走。他们因兵力有限,能俘获的人口也有限,在满足自己需求后,贝雅希尔与格查尔一商量便主动脱离了战斗。
而罗斯军主力依旧继续着他们的杀戮。
既然贝雅希尔特别赶来说明此事,留里克也就充满好奇的前去他们的营地瞧瞧。
草原人住进了村民的房舍,战马拴在木柱,以缴获的麦子直接饲喂。他们还带着草原的乐器,围绕着篝火又唱又跳。
留里克侧耳倾听,竟听到了一种电音音乐。
定睛一看,那是几个戴着铁面具的草原战士张牙舞爪地乱蹦,旁边坐着的兄弟不断拨动着塞进嘴巴的口黄琴的黄片,他们围着篝火更像在做某种仪式。
见得公主大人与罗斯可汗驾到,嬉闹的草原战士麻利得纷纷起身向高贵者行礼。
须臾,格查尔与努尔格两位草原贵族匆匆走来。“可汗。”
“你。格查尔,听说你抓了大量的俘虏?可有此事?”留里克在明知故问,只因他都明确听到了那些紧闭房舍里传来的低沉哭嚎了。
“确有其事。战俘就在这些房子里,现在这些奴隶都是我们的战利品。”
“你在特别强调这个?不必担心,奴隶都是你们的,本王不做要求。倒是本王唯有一个要求。”
“这……”格查尔稍稍面露难色,眼角注意到贝雅希尔投来的不满眼神,急忙改口:“无妨,任何的事我们能办的都为可汗办。”
“很好。战俘里可有男子?可有一些身份高级一些的本地人?”
“暂时不知,不过如果大王若调查,我现在可以放人出来供大王挑选。”
“那就立刻做吧!”留里克命令道。
罗斯王打算做什么?格查尔作为常驻罗斯的外交使者猜得出国王的意图——找个身份高级的人充当使者。
毕竟罗斯王早已向自己透露了战术:现在大祭坛血祭奥丁,以大规模的杀戮作为震慑,迫使斯摩棱斯克人放弃抵抗。
终究罗斯王是不希望对整个斯摩棱斯克的克里维奇人社群不分皂白赶尽杀绝的。
草原人将战俘中男女分开关押,随着一些大门打开,在刀剑的威逼下一批男性俘虏哆哆嗦嗦地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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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越聚越多,一张张面孔充满恐惧,面对着聚集而来的大量武装者,下意识觉得自己将被这些入侵的野人杀死。
现在,战俘们通过袭击者的着装能判断出其身份——瓦良格人。
而那些骑马的黑头发家伙,这群恶棍不就是几年来一直袭击的敌人吗?不少理智的人已经估计出袭击者就是罗斯人,只是大家难以置信罗斯兵马的实力雄厚与战力强大。
不过一切的怀疑都已迅速消散。
留里克的举措现在已经吸引数以千计的战士赶来看热闹,整个大祭坛处营地变得更为热闹。
“你们这些斯摩棱斯克人都注意!”他扯着嗓子以尹尔门斯拉夫语方言训话:“我们!是罗斯人!”
话音一落,战俘们纷纷诧异,呜呜声不绝于耳。
“都闭嘴!”留里克再一声吼:“你们的首领瓦季姆已经战败,你们的军队都被我杀死了!现在,是我们罗斯人的复仇!你们所有人都有大罪,你们现在遭受了惩罚,这一切都是你们的错,你们死得不冤。”
“你们都看着我!我乃罗斯之王,我的名字是留里克·奥托耶维奇。”留里克以本地语言模式做自我称谓,希望这些战俘中有人多少知道一些尹尔门湖这些年一些事情,尤其是回想起罗斯统治者的名号。“本王决定终止杀戮,本王希望整个斯摩棱斯克向我臣服。你们中可有贵族?!”
因为此事非常重要,留里克厉声质问了多次,他已经明示了需要一些本地贵族站出来作为劝降的使者。
奈何这些战俘中的确没有贵族。或者说能在大祭坛附近驱逐的人,他们都是为祭司群体马首是瞻,拥有大片庄园土地的本地贵族至少在格涅兹多沃不存在。
“真的没有贵族了吗?”留里克再次审问一番,而这些村民男子依旧唯唯诺诺,那怯生生的眼神显得他们毫无斗志。可悲可叹,这种人连地方的信念都没有,真的还能作为带路者、作为信使吗?
“至少站出来一些人,本王可以将你们放走!只要为我带话,将话带给斯摩棱斯克的贵族就好了。我需要十个人,你们谁愿意站出来?”
没有听错?还有这种好事?!怯生生的村民暂无表态,他们实在是吓傻了。
留里克没时间在这里和他们耗着,便随便手指了十个看起来年轻力壮的男子。他们被士兵揪出来,看着些人,他们的确年富力强却又不会为保护家园血战到底,竟甘愿做战俘奴隶,留里克实在鄙夷。
如此,十名战俘被特赦,他们将作为使者,带着罗斯王的招降命令奔向斯摩棱斯克主城。
由于人员是随便选的,留里克并不相信这群家伙会老实照办。其实也无妨,被释放者是否将明确的消息送抵都是无所谓的,若是罗斯过了几天还得不到回应,骑兵就迅速杀到斯摩棱斯克发动讨伐,用剑迫使他们臣服。
其余战俘又被塞回了房舍里,大门在被封锁。
而这十人虽被如牲畜般牵拉着,留里克带着他们去见一个人。
瓦季姆,他已经不再高贵。
一段时间前,整个格涅兹多沃的居民都看到了大首领瓦季姆那耀武扬威的模样。
而今再见到他,战俘们完全不敢相信安置在木笼中的人竟是大首领,竟然狼狈的如同待宰的羊。
倒是因为瓦季姆一度极为张扬,其面庞被很多人记住,连这里的普通村民也记得了。
留里克没心思再调查俘虏的身份,他给了草原人一笔钱算是买下了此十名战俘的所有权,要杀要剐全看留里克的心情。
背着圆盾的罗斯战士虎视眈眈看着这十名战俘,也鄙夷地凝视所在木笼里的瓦季姆。
罗斯王留里克就在这里,以斯拉夫语命令:“你们这群人将在明天得到自由。明日,骑兵将送你们一程,将你们送到斯摩棱斯克!你们把所见到的一切高斯那边的贵族!你们尤其要告诉贵族们一些事,都听好了!”
留里克有一些极为最关键的要求:
其一:被俘的瓦季姆将作为祭品,在格涅兹多沃大祭坛献祭
其二:如果不希望斯摩棱斯克遭遇大规模杀戮,所有本地贵族都要前来谢罪,并观看瓦季姆的死刑。
其三:所有拥有庄园土地者都算是贵族,都必须亲自前来,在观看死刑后,与罗斯征服者商谈战争赔偿与臣服的问题。
其四:凡是拒绝赶来的贵族,将在未来遭遇灭族杀戮。
一条又一条命令压迫得十名战俘喘不上气。
起初留里克一脸严肃,口气生硬好似要杀人。
命令吩咐完他又换了一副口气,态度也和善了:“你们只是平民,没必要为了那些贵族送了命。你们去完成传话的任务,之后可以为我所用。在我的军队里有着大量的斯拉夫士兵,而你们可以像我臣服,在我治下做农民。”
这还不算完,留里克吩咐部下给这些战俘每人十枚银币,有给他们一面小型的罗斯旗帜,再嘱咐:“银币是你们任务的报酬,拿着这面旗帜,罗斯军队就不会攻击你们。你们回到斯摩棱斯克,必须想遇到的所有普通农民说明,罗斯军队在报复你们的瓦季姆,在报复那些发动战争的贵族,与你们这些农民毫无关系。所有的农民只要愿意臣服罗斯,那就是罗斯人,生命将得到罗斯的保护,以后只需每年缴纳一些粮食做贡品就能舒服活着。”
有大棒子,又有胡萝卜。
村民们多少知道罗斯的存在,起初只知道他们是一群悍匪,今日所见他们的确就是悍匪。
可这个自称罗斯统治者的高壮如巨人的留里克,却口口声声说臣服他能得到好处?
战俘的心在动摇,随着被捆缚的双手被松绑,罗斯军再赏赐其热饭,他们不得不好好考虑自己的立场了。
此刻他们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上了身。
“也许罗斯首领所言为真?我们住在格涅兹多沃本来就是不想给那些贵族纳重税。如果罗斯人针对的是那些贵族,我们没必要为他们卖命。如果我们十人立了功,能在罗斯人这里过上安全日子么?试试吧。”
他们如此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