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留里克离开里加,这里的人们作为罗斯的仆从,为了纯粹的经济利益,他们在全力生产罗斯军需要的那些武器装备、食物、修船木料、缆绳等一系列物资。
甚至,是一些极为关键的情报。
萨列马岛伯爵斯普尤特此次不会派兵参与远征,他有着重大职责,便是镇守住整个里加湾,所属船只继续在南波罗的海做常规巡逻。
在包括里加在内的泛拉脱维亚地区,新的权力框架已经构建,接下来便是那些被册封的大小贵族填补自己的生存空间。
所以当留里克正式开始西征,罗斯的奥斯塔拉公国便进一步开启它的南下扩张。
卡洛塔虽为女流之辈,在世人心里她就是人间的瓦尔基里。
她在环伊尔门湖地区又招揽了一批斯拉夫年轻人,并做出重大许诺:“旧波洛茨克虽崩溃,大量田地空了下来。我以波洛茨克伯爵的名义号召你们南下,随军者都将立刻得到土地,立刻展开耕种!”
得到开发过的熟田就好似抱住一支会下蛋的母鸡,似乎只要播撒种子即可等着秋收了。
谁是波洛茨克伯爵,她是索尔金娜·维亚切斯拉维娜,是老奥托的孙媳妇,更是卡洛塔的儿媳。
索尔金娜只是农家少女出身,作为旧波洛茨克本地贵族的遗民,她存在本身就是重大的政治意义。
卡洛塔知道自己必须快速,否则给了那些里加湾拉脱维亚农民以机会提前占地,自己
再带兵过去处理问题就有些棘手了。
奥斯塔拉骑兵骑着剩下的战马快马加鞭抵达了维捷布斯克与波洛茨克,在他们身后就是浩浩荡荡的拖曳着手推车的移民大军。
环伊尔门湖的人口太多了,希望日子更好的人们移民去新地域生活是一个选择,何况波洛茨克那地方有着大量田地。
以老罗斯移民后裔为主的姆斯季斯克,当一批年轻人加入了远征,剩下的人们可没有闲着。有的人继续前往姆斯塔河源头探险,有的直接冲到已经纳入罗斯控制的斯摩棱斯克总督区,与当地的阿里克所部驻军会和。
太上国王老奥托,只要他活着,之于罗斯就是一根定海神针。
当东欧世界主要的威胁瓦解,罗斯后方没有威胁,留里克这才全然没有后顾之忧的大胆发动西征。
不过,站在一些贵族的立场上,最大威胁固然没了,其残余势力的威胁并未消散。新归附的部族和势力,他们现在对罗斯是臣服态度,而他们自身也面临着他者的威胁。
里加港城一直面临着瑟米加利亚人的威胁,只因这座城拥有大量财富值得内陆居民的觊觎。彼时当里加仅有数百人的丹麦佣兵作为保安镇守,当地拉脱维亚人终于可以安心。
当拉脱维亚摇身一变成为以里加城市为核心的伯国,各个村子首领成了贵族,一些不该有的想法也萌动了——我们可以主动出击。
早在843年冰
雪尚未融化之际,留里克带队刚刚离开,驻扎在里加的三支骑兵队原则上是要在当地好好驻守着。
大将菲斯克并不愿老实等候着,如果条件许可,他也想着抓住机会就里加附近的区域进行一番探索。
“这里的拉脱维亚人说南方不远处的那些瑟米加利亚人是个威胁?如果我们离开后,那些人是否会觉得自己有机会了呢?”
菲斯克下意识得多想一些,他起初没有下定决心,直到齐聚在里加的人物们计划未来开上一个小会,讨论对那些家伙的新策略。毕竟这种征讨小势力的工作,并不需要劳驾罗斯王。
里加即将迎来春耕,基于本地的安歇拉脱维亚人村庄首领们的说法,当春耕结束后,无论是拉脱维亚还是瑟米加利亚都会面临春荒的风险。
粮食不够吃了怎么办?把持着西德维纳河入海口的拉脱维亚还能就地与本地的丹麦移民合作,划着小船在海湾里捕鱼。长期的合作使得双方关系愈发紧密,如今罗斯王国强势来袭,拉脱维亚也迎来更加美好的新时代。
似乎,这是冬季的最后一场雪了。
斯普尤特将全家搬到里加,他在这里兴建了伯爵御所,就与同在当地的拉脱维亚伯爵斯特坎德遥相呼应。罗斯人、丹麦人与拉脱维亚人,三方在一座城里达成充分合作,大家有钱一起赚有敌人一起去砍。
里加飘扬着罗斯旗帜,各色民众尤其是妇女们
,正赶工制作各种军需品。
里加从未有如当今一般尚武,他们都相信罗斯王的承诺,这便竭尽所能发动人力物力去做物资生产,以求换取罗斯王提供的必要生产工具。
他们如此奋进,大大小小的贵族们意识到自己明显手握重兵,何必还要拘泥于里加一隅之地呢?
里加的萨列马岛伯爵宅邸,斯普尤特在此建设了一座“罗斯杜马”。
当西德维纳河流凌结束,正常的农垦、捕鱼活动都将恢复。不止如此,远处一些的丹麦裔瓦良格商人,便在错综复杂的内陆浅河划着小船向里加移动,只为兜售掉挖掘的琥珀和蜜蜡原石。
现在,第一波次的琥珀商人已经在流凌与融雪后,通过曲折的路径抵达了里加。
他们旋即为眼前的景象所惊呆了!
罗斯?这里彻底成了罗斯王国的领地?!
突然到访的琥珀商人不但知晓罗斯的存在,他们中有人早与罗斯或曰瑞典梅拉伦湖的斯德哥尔摩有过贸易行为,只是总督白狐浑然不知,仅通过起自述来历与明显的诺斯语丹麦方言,将之判定为“卖琥珀的丹麦人”。
商队一行二十余人,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与其说他们是商人,不如谓之为“以商业活动为生活方式的武装移民家庭”。
他们乘坐五艘小船,这些划桨船只被故意做成只要拴上缆绳就能轻易在淤泥、沼泽上拖曳前进。如此小船在海洋的适航性可谓没
有,却是极具机动性的内河驳船。
一位名为奥斯坦的中年男人是整个商队的头人,另有十二名携带武器可战斗的男女。虽仅有十三名武装者,由于全面装备着铁器与圆盾,有着多顶丹麦风格的铁皮盔,哪怕是女性战士也有接近170厘米身高,这种小规模也是各方势力需要掂量一下的存在。
尤其是色迷家里人,只因这样的瓦良格人商队年年都会通过自己的生存空间。
有时,瓦良格人会提供必须的盐,有时他们也会向村庄发动偷袭,掳走人口后直接卖到里加。
生活在这片土地的人们,没有谁是纯粹的好人或坏人,所有人都是灰色的存在。
瑟米加利亚觊觎拉脱维亚控制的西德维纳入海口地区的丰腴之地,也痛恨那些家伙购买了被掳走为奴的族人。
里加方面很清楚这些事,而瑟米加利亚存在的位置,正好处于运输琥珀的一条内河交通线上。倘若瑟米加利亚集体搬家,亦或是遭致毁灭,就再无人威胁这条道路。
奥斯坦带领的商队经历一番波折终于抵达里加,他们第一时间就察觉到这里紧张的气氛。
百闻不如一见的罗斯骑兵大规模驻扎,一个冬季不见的里加到处飘扬着罗斯旗帜,这些迹象均表明罗斯不再是遥控统治里加,他们已经完成最彻底的统治,就向他们对于北方其他地域的控制那般。
罗斯建立了一种极其有利于自由贸易的
制度,丹麦商人如今不但可以直达罗斯人的都城,还能自由前往过去作为禁区的瑞典梅拉伦湖。
有意购买琥珀原石的买家有很多,挖矿石的商人们自然愿意去多个地方碰运气,以求卖个好价钱。
拥有具备远洋能力长船的人,自然乐意在春夏之际扬帆向北,这样甚至不必划桨即可一直漂到梅拉伦湖入海口的斯德哥尔摩。
诸如奥斯坦这样,因为较为贫穷就只能利用小船跑安全的短途内河贸易了。
琥珀之路,这是一条漫长的贸易线路,走在这条贸易路径上的人们分享不同等级的利润。里加,作为重要集散地,这里的商人拥有着琥珀的定价权,即便是住在这里的丹麦人也不会看在大家有着共同的神只信仰就对卖宝石的同族以巨大恩惠,他们故意压低收购价,再将琥珀、蜜蜡加工为成品,之后就亲自去走漫长的直抵罗马帝国的贸易之路了。
虽说里加有了巨大的变化,由于大海上的萨列马岛和哥特兰岛早就被罗斯人夺下,奥斯坦在正值壮年时见证了罗斯崛起,如今人到中年置身于罗斯的统治下,他可不觉有什么不合适的。
有一个大英雄,他终结了丹麦、瑞典的连年战争,波罗的海似乎是第一次迎来大和平。有罗斯海军的武装巡逻,任何海洋商人不再担心海盗袭扰,过去一些不敢做的事现在都可以了。
奥斯坦一行通过利耶卢佩河最终
抵达里加,他们在观察一番局势后认定商业活动可以照旧,这便故意将小船划到明显是新修造的河畔港口栈桥处,在还没有上岸之际就与港口处的游荡者攀谈起来。
得知这支一群来自西方海岸的琥珀商人,本地人完全知晓这些伙计的来源地,与其挖琥珀的具体地点,不但邀请他们立刻进入港口处的露天市场进行正常商业交易,在这敏感的时期,他们毫无疑问被斯普尤特和菲斯克盯上。
原因无他,他们是通过内陆地区直接从所谓“西海岸”而来。
这些人的存在对于里加本地人习以为常了,没人对这群商人高看一眼。菲斯克对那些琥珀没什么想法,他最感兴趣的就是商人本身。
奥斯坦和他的人在鱼腥味难以散去的河畔市场高高兴兴摆好摊位,立刻将布袋里形形色色琥珀、蜜蜡展示开来,并再销售一些形状奇妙的贝壳、海豹皮,乃至大量白乎乎的盐。
相比于里加湾的极低海水盐度,奥斯坦一行的“西海岸”,面对的南波罗的海的含盐量更高一些,煮盐的成本也就低上不少。
除了琥珀和少量的海豹皮,其他商品没什么竞争力。
里加的商人们纷纷聚集在该摊位处,在奥斯坦本人的监视下,那些人开始对所有的原石品头论足,再带着银币开始了交易。
直到一支骑兵队大大咧咧得闯入这市场。
一路上奥斯坦没有遇
到实质性危险,并非意味着没有人觊觎队伍所带的商品。意识到罗斯骑兵突然到访,所有人纷纷站起来,一只只手握紧腰悬的铁剑与手斧。
那些看货的人们纷纷回避,也有不检点者顺走几块石头。
此时此刻,奥斯坦已顾不得有人偷窃了,他更担心的是军事氛围明显浓郁的里加,这里的罗斯统治者可别不讲道理得把自己的货物全部没收。
“我可不是好惹的。敢抢我的货,那就鱼死网破。这样未来就不会有人再来里加卖石头。”奥斯坦表明没说,他怒目圆睁警觉地仰视那些骑兵,整个人绷紧身子,右手一直握在佩剑处。
奉命来此的骑兵小队长见状急忙勒住缰绳,见对方有戒备,自己也令部下同态防备。
“罗斯人!你们来……有什么事吗?”不劳小队长闻讯,奥斯坦先行质问,语气中自然也带着一丝杀气。
骑兵们才在数月前于斯摩棱斯克展开大规模军事行动,他们又清一色是最精锐常备军,每个战士都在战争有斩获。他们都是高傲之人,面对任何的敌意,做出的反应都是亮剑!
一瞬间,十名骑兵纷纷拔剑,场面一度极为尴尬。
小队长仅做武力威慑,他的利剑极具侵略性得直指奥斯坦的脑袋:“琥珀商人,我不关心你们的来历,也不想夺走你的石头。我奉萨列马岛伯爵的命令,要你现在前往城里的althing与贵族们议事
,有一位伟大的人物想见你。”
说起althing一词奥斯坦的警觉就少了很多。所谓罗斯杜马就是althing的罗斯表述,它就是传统的议事庭,这在各个北方势力里都会设立一个类似的机构,基于传统人们要在其中和平得议事。
机智的奥斯坦明白过来,罗斯对自己一行并未恶意。
“你们的伟大人物是谁?真是你们的萨列马岛伯爵?他真的伟大?!”
奥斯坦是知晓这几年很活跃的斯普尤特一伙儿。
那就是一群被罗斯招安的海盗,过于年月里跑海卖琥珀的伙计们就可能遭遇这群匪徒的偷袭。结果在罗斯治下海盗成了海军,虽说这群悍匪得到了归训,海洋变得安全里,奥斯坦心里有着芥蒂,他愿意承认罗斯人斯普尤特是个人物,至于其手下,算了吧!一群人类的渣滓,一群破坏商业的恶棍……
小队长不想做解释,甚至也不屑于曝出自己的名字,更不屑于弄清商人的身份。
这便最后撂下一句话:“一位伟大的战争酋长,全罗斯的骑兵统帅,他决意在althing见你。这是最后警告!倘若傍晚之前你不去,你们将被作为瑟米加利亚人的间谍被抓获。”
“荒谬!我们不过是卖石头,怎么就成间谍了?那些瑟米加利亚人算什么东西?你们以为我们是那些蠢人的狗?”很显然,这番误会并非完全是奥斯坦愤怒的重点,他
根本瞧不上瑟米加利亚人,被辱没为那些人的仆从才是令他最温暖的。
骑兵们不再做解释,一如小队长所的最后通牒,他们迅速调转马头扬长而去。
只留下奥斯坦一伙儿傻傻得愣在当场。
骑兵刚走,有意买石头的人们又纷纷揍了过来。
“朋友,还卖琥珀吗?”
“喂!劝你们还是派人赶紧赴约吗?那个罗斯人秃头菲斯克很不好惹。”
“这地方以后是罗斯的地盘,你们西边来的伙计再做贸易,可要给罗斯贵族一些贡品。”
……
无论是出于好心还是别有用心,奥斯坦通过这些嚼舌头的话想当然理解为罗斯贵族在索贡。
还能如何?只能给一些咯!毕竟听说去斯德哥尔摩贸易,当地的罗斯人虽不要贡品,可“船只停泊费”不是贡品又是什么?不过是换个好听名字罢了。
“嘁,你们和瑟米加利亚人一样,不从我们手里拿点东西,生意还真的不好做。”发几句牢骚,奥斯坦与伙计们低语几句,只好带上一小包琥珀原石为贡品,直接前往罗斯杜马之所在。
毕竟奥斯坦来过里加多次,真的上缴贡品实属首次。他很不情愿,心里却又有些好奇。
“全罗斯的骑兵统帅?一个秃头的家伙?我倒要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