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时间的突进,瑟米加利亚的民兵们已然气喘吁吁。
面对着已经排好阵列的罗斯联军军阵,大首领纳米西斯唯有靠近距离的才看清敌人的全貌,他下意识心生怯意,不得不在临门一脚之际下令“急刹车”。
实则不由他下令,那些位于前排的民兵战士见得那些瓦良格人行伍整齐,连长矛林立得好似树林,也纷纷舒缓下脚步。
前排在减速,后面战士的速度也被迫慢了下来。
民兵们喘着粗气,面对明显做好准备的敌人,纵使看起来己方兵力更多,对于这些被迫拉过来打仗的农民、渔夫以及形形色色的人,都为自己的前途有着深深担忧。
亢奋、恐惧、无奈……复杂的情绪反映在他们的脸上。
他们急需时间做一些休息与调整,然罗斯联军不会给他们更多喘息时机。
因为双方的前锋都已进入一箭之地。
斯特坎德学到了一些作战经验,他将全军的持弓战士纠集起来,哪怕是那些只持猎弓的拉脱维亚民兵,也大规模集结在前锋薄薄的盾墙之后。
他立刻下令自由射击,于是一番抛射的箭矢从天而降。
那些吃过亏的瑟米加利亚民兵相应得将自己的小木盾举国头顶,坠落的箭矢旋即开始制造伤害,这一切都让他们想到了才发生过的袭击,而那些袭击的发起者、瓦良格人的骑兵分明就在一旁看戏。
“再这样下去就是白白送命!”
“跟他们拼了!兄弟们,我们冲吧!”
……
在混乱的呜呜声中,瑟米加利亚的战士们在呼朋引伴得试图主动发起全面突进,却微妙的都不愿做率先冲锋者。
他们对于瓦良格人的盾墙心有余悸,更对敌人身后大量的旗帜感觉到强烈的视觉震撼。
而在罗斯-拉脱维亚联军的视角,预想到的“立即厮杀”并未出现,那些跑了很远而来的敌人居然成了被动挨打的箭靶?!
这令本对正面厮杀、长矛对戳的拉脱维亚民兵而言,大大增强了心理优势。
“这样也好,让猎人们的箭矢不断削弱他们。对!本来就是要卖给罗斯人的箭矢,现在正好用上了……”很多人这么想着,原本脸庞上的畏惧情绪迅速化作了欣喜。
所谓只要敌人被箭矢削弱得纷纷带伤,那就好似狩猎瘸腿的野猪,纵使大兽皮厚凶猛,杀死它也不是很困难了。
猎人们与待在军阵左翼的“猪鼻”斯温的骑兵队,他们在拼命对空抛射。骑兵队的反曲弓胜在拉距大,抛射轻箭可以打出很极端的距离,斯温所部处在绝对安全的区域,目前他还不想挑起乱战。
“嘁,一群弱者。在你们的大营,你们这群家伙就在被动挨箭,现在还不想冲锋吗?”斯温心里充满对敌人的鄙夷,他的目光又轻轻瞥向更远的位置、那片埋伏了军队的友军:“老大,你什么时候出击呢?”
固然瑟米加利亚人的猎户也开始反击,然而比起密集使用的罗斯联军弓兵而言,这些反击变得很徒劳。因为,当一方的抛射能击中对方,反之亦然,而双方的箭矢密度、打击纵深完全是两回事。
更多的瑟米加利亚人要用小盾护住脑袋,他们的前锋纵深战士们都在这么做,使得场面乱糟糟的,疲惫的战士们得不到很好的喘息。
终于罗斯联军的抛射达到了一个阈值,瑟米加利亚人终于开始了他们迟到的总冲锋,与此同时罗斯一方的射手也纷纷开始胳膊酸痛。
奥克什泰特军在后,他们推动着瑟米加利亚军继续进攻,一股强大的力量促成决战的发生。
一箭之地仅仅百米,它很短也很漫长。
大首领纳米西斯已无后路可退,他的骑兵并没有直接参与乱战,然战士们已经黑压压得冲上上去。已经无人担忧自己是否有甲衣、是否可以在乱战中不容易被杀,一杆杆长矛一致向前,他们向着罗斯人的盾墙嗷嗷叫地冲了上去。
“他们来了!丹麦人!保护自己!”的确,他还是自称丹麦更为贴切。
当波罗的海绝大区域进入罗斯治下的和平时代,前往罗斯核心区讨生活,对那些也才恢复和平不久的丹麦世界居民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843年,当海冰完全融化,一小撮来自西兰岛和日德兰半岛的自由渔民家庭,就划着船漂到了里加,他们一登陆就加入到当地的丹麦社区里。
而来自瑞典梅拉伦湖地区与约塔兰地区的船只,漂到里加就加入当地的罗斯社区。
里加方面有着很好的商业氛围,里加湾一贯风平浪静,鲱鱼资源足矣养活大量人口。
在斯特坎德的丹麦裔军队中就有一小撮新移民,但他们的人数还是太少了,唯有时间能令他们增多。
战士们用刻意加厚的大圆盾护住自己的躯干,男女战士将戴着头盔的脑袋也锁在盾后。
当他们戴上头盔,用板甲衣、锁子甲护身,就难以从外形上看清其中还有大量的女战士。
罗斯一方有一批女战士,瑟米加利亚军就有更多的女民兵,乱战终于开始了。
粗糙的矛凶猛戳中罗斯联军的盾,亦有很多鱼叉被当做梭镖投掷而来。
瑟米加利亚人的弓矢很糟糕,以至于射杀野猪被认为是艰难的。
他们倒是懂得使用投矛器将一切可称之为标枪的东西甩出去,就是射程很堪忧。
粗制的标枪飞跃斯特坎德所部的脑袋,在其身后的拉脱维亚民兵立刻饱尝到这突如其来的贯穿伤害。
标枪戳中无甲战士的身躯,心脏与肺脏被轻易戳穿,民兵立刻呕血咳血迅速失去知觉、在抽搐中默默死去。
拉脱维亚民兵们站位非常密集,他们与对手们的民兵半斤八两。处在军阵中的战士无法逃走,唯有边缘者似乎可以试着逃命。
拉脱维亚人将矛头一致向前,比起敌人们,他们的矛品质好上太多。
这些人只是生活环境缺铁,只要有足够的废铜烂铁,拉脱维亚铁匠就能快速打造出合适的工具与武器。大半年前还是属于斯摩棱斯克人的武器,摇身一变成了拉脱维亚军手里的矛。
双方旋即展开了混乱穿刺,喊杀声震天响,被挤压在乱战中的人们无路可逃!双方的战士头脑一片空脑,瞧瞧现在的局面,双方都在以自己的血肉之躯直面对方的矛,不想被戳杀,那就先行戳杀敌人吧!
斯特坎德的人像是肉饼一般被夹在汉堡包中间,盾墙对己方联军定义了战线。
这些金发的男女战士坚决躲在大盾之下,他们可不敢露出脑袋,毕竟纵使有铁皮盔保护,一旦露出了脸就很可能在敌人疯狂的戳刺中倒霉中招,敌人只需奋勇一戳,单打独斗再勇武的战士都将立刻阵亡。
斯特坎德已清楚看到自己的一些人就这样被杀,整个脸都变成的红白色的浆糊……
“都躲好了,用剑向前戳,别管戳到什么!坚决不能露出身子!”他在盾后撕心裂肺得呐喊,自己浑身已被汗水浸湿,而自己的正前方明显有了敌人的尸体,草地也完全化作黑泥与血液混成的铁锈味泥淖。
至少,罗斯-拉脱维亚军不但顶住了敌人的乱戳,军队还适当得进行了阵线前推。
然瑟米加利亚联军人数很多,当他们杀红了眼,当头脑变得空白,过去胆怯的家伙们也纷纷变得极为勇敢——生而为人,杀戮的兽性本能被彻底激发。
大首领纳米西斯的骑兵仍然不动,他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
终于,他觉得机会已经成熟。
吃过亏的骑兵突然开始向战场的北方移动,在其身后是斯特雷瓦的奥克什泰特军的战士。
站在纳米西斯的视角,战场南方就是利耶卢佩河,向进行迂回攻击那里断然不行。
唯有向北方突击,在他看来这无疑是对瓦良格人以及其拉脱维亚帮凶们的致命右勾拳。
但是混在乱战中的斯特坎德并不能立刻发现战局的变化,前方都是乱糟糟的敌人,敌我双方正在进行着残酷的长矛乱刺,他本人像是陷入漩涡中的鸭子,无法脱身更要担心自己的命。
这一次,斯特坎德难得感觉到自己可能被杀。
但罗斯骑兵斯温所部清楚看到了这一变化,只见一支骑兵队引着后面的一群步兵正向自己所在位置袭来。
“哎呦?可恶,这是谁包围谁?!”
斯温大吃一惊,他即刻攥紧缰绳,号令自己的战士们暂且退却。
斯温并不需要为拉脱维亚人负责,身为罗斯常备骑兵,他与战士们只为罗斯王负责,而在这个战场上,他要为骑兵总指挥的菲斯克老大负责。
骑兵们很不地道得让开一条路,在象征性的向打来“右勾拳”的敌人放上一轮箭后就撤退了。
斯温所部就在罗斯联军军阵之北部,所谓军阵左翼。
他只是战术规避,这番紧急机动彻底将拉脱维亚民兵的左翼让给了突进的对手。
“你们这是在逃?”大首领纳米西斯见之大喜,在其身后的奥克什泰特军的近三千民兵也陷入到狂喜中。
“太好了,只要我们一次勇猛的冲锋,就能把该死的拉脱维亚人推到河里,利耶卢佩河会把他们全部淹死。”斯特雷瓦从没想到战斗还可以如此,他被迫召集的民兵们在水平上至少比瑟米加利亚盟友要好——至少做到了全体是男性战士。
同样是“长矛浪潮”,现在的时间属于奥克什泰特军!
突如其来的打击是位左翼的拉脱维亚人始料未及的,人们甚至没来得及时间做逃兵,两军就发生激烈冲突。
民兵的侧翼被重创,很多人被戳穿了甚至。不过,这些死在血泊中的拉脱维亚人也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同伴争取到了反击的机会。
本来,斯特坎德因为过于瞧不上拉脱维亚友军,这才让小将埃里克·斯普尤特松带着他的萨列马岛伯国军队在军阵后方枕戈待旦得以备拉脱维亚人做逃兵。
然局势发展之快不但令拉脱维亚插翅难逃,本欲杀死逃兵的萨列马岛军,他们也不得不将利剑指向侧翼杀奔而来的敌人。
不过,一支埋伏起来的瓦良格人,以他们独特又标志性的圆盾示敌,无疑也给了全面加入战场的奥克什泰特军以震撼。
这场面小将埃里克从来没想过,不过这样也好,年轻人本就对充当督战队有着强烈抵触,而今敌人骑脸还不得拔剑杀过去血祭奥丁。
年轻人拔出钢剑,剑锋直指苍穹,他以正处于变声器的口气大吼:“罗斯人!跟着我冲!把他们全部杀死!”
斯特坎德的人几乎都是丹麦裔,他们在法理上固然是罗斯的一部分,武装者们还是奉行着过去的那一套。
小将埃里克这边是真正的罗斯军,哪怕很多人是招安的海盗,这招安都十年了,真海盗也彻底成了罗斯兵。萨列马岛军的定位更像是编外的公民兵,埃里克注定继承他父亲的爵位,身为新一代罗斯人需要战功夯实自己的权势。
小将义无反顾得带着军队组成盾墙威压过去。
此刻,故意与敌保持距离的斯温所部骑兵,见得督战队的家伙们居然放弃自己的岗位而是与敌拼命,也只好骂骂咧咧加入战斗。
斯温实在是不加入不行了,因为敌人的骑兵竟极为大胆地发动冲锋。
纳米西斯大首领,他的儿子们、女婿们正在锋线与罗斯联军厮杀,他们生死未卜自己也的确无暇顾及。
考虑到这或许就是传颂千年的瑟米加利亚的决定性战役,以自己家族的名义、以全族人为赌注,纳米西斯已经豁出去了。
大首领带头冲锋,瑟米加利亚唯一的骑兵队向着盾墙冲了过去。
小将埃里克瞪大双眼,他刚刚雄起信心转瞬间自己的盾墙就被骑兵冲了个支离破碎。
年仅十三岁的他虽然身高已经很惊人,奈何单薄的身子只是被马蹭到,还是摔了个嘴啃泥,若非这一身板甲衣护体怕是肋骨都要全断。
纳米西斯首领得手一次,他的人付出了微小伤亡,却还是快速脱离了战场。他不知道自己撞到了多少敌人,也许是两个或是三个,总之骑兵勇敢地破了瓦良格人的盾墙,骑兵们声威大震。
不过正当他萌生了追啥瓦良格人骑兵的想法时,精确且密集的箭矢飞射而来。
斯温所部快速掠过,战士们以精准射击攻打敌人骑兵,骑射手们快速掠过,以“骑脸射”的帕提亚战术,像是雄鹰俯冲攻击兔子,一瞬间发动了致命一击。
被撞得七荤八素的萨列马岛军战士尽快爬起来,旋即加入到与敌骑兵的搏杀……
“可恶,快撤,我们快撤!”纳米西斯首领迅速清醒过了,他折了一些骑兵部下,自己也多亏了锁子甲,才使得中箭不是很深。
锁子甲给瑟米加利亚骑兵关键保护,但不多。
坠马者多是面部中箭,其实差一点纳米西斯就被射穿的脖子。箭簇突破锁甲环扎到了他的锁骨,好在没有酿成极为麻烦的锁骨骨折。正在亢奋状态的他一时间感觉不到疼痛,目睹胸口骇人的箭矢,他将之折断就下令退却。
也许再坚持一番,瑟米加利亚-奥克什泰特联军就完成了对罗斯联军主力的包围,就可以把他们压缩在大河之滨迫使他们背靠利耶卢佩河抵抗。
若是换成更强的军队,大首领纳米西斯顺势而为的战术就可以奏效,或许跳水逃命的拉脱维亚民兵会互相践踏,尸体就能将利耶卢佩河堵塞……
但负伤的纳米西斯决定退却。
他选择了撤,缓过劲来的埃里克旋即带着还能动弹的萨列马岛罗斯军反击,并伴随着斯温所部骑兵的权力反攻。
剑盾手在前,骑射手在后,埃里克与斯温达成默契,他们追不上撤离的敌人骑兵,就以楔形阵列冲向又陷入乱战的军阵左翼。
身为督战队的埃里克所部成为进攻方,他实在给了胆怯的拉脱维亚民兵逃亡之路。
不过,那些持矛的逃兵看到自己的族人、看到罗斯人、丹麦人在激烈战斗,自己这一逃纵使活下来何谈以后面对他们?
逃兵的确有,却没有人真的逃之夭夭。
已经乱战一番的奥克什泰特军在他们的首领斯特雷瓦的带领下并没有一鼓作气冲垮对方侧翼,反倒是瓦良格人的剑盾手突然出现,这支在他看来是极为恶心的伏兵出动,自己一旦初战受挫,战斗无情得又变成了消耗战。
包围与反包围,就在这梅佐特内城下,就在这利耶卢佩河右岸(北岸)的曾经还可称之为麦田的地方,战场像是两个对弈高手下围棋,双方都想吃掉对方,于是互相在戳刺对方的侧肋。
主观上,纳米西斯与斯特雷瓦首领就不想打击溃战,任何作战还不如歼灭战来得痛快。对于这两位,只要将敌人推入河里以水代兵,战后便是空荡荡的拉脱维亚地区为大家敞开,曾经一统北部地区的宏远活在这一战后实现。
哪怕为此付出很多代价。
殊不知,罗斯-拉脱维亚联军的目的并没有完成对瑟米加利亚军完成歼灭,但战争已经开始,以罗斯军的一贯作为,要打就打歼灭战,哪怕这并非在统帅的计划内。
此时此刻,统帅菲斯克像是消失不见,任凭利耶卢佩河畔发生了超过一万人参与的大乱斗,两支罗斯骑兵队的身影像是凭空消失一般。
菲斯克从未消失,在完成一番休息后,战士们沉着冷静地放走浩浩荡荡的敌人步兵,待其末尾也已远去,这才做好了随时出击的准备。
菲斯克沉着冷静地等待一个机会,所谓本就比较疲惫的敌人在一番乱斗后更加疲惫,那个时候就是自己这两支旗队六百骑兵现身的时机。
时机,终于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