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博格斯瓦夫喝醉了,他意识模糊嘴巴里还囔囔着美酒。
赏给他的那一桶葡萄酒与玻璃器装在一起,连带着他自己一并交给待命的随从们,尤其是他的儿子。
卡西米斯瓦夫·博格斯维奇,他的儿子见到留里克本人站在面前吓了一跳。接着有惊愕与自己发父亲喝得迷糊满嘴莫名其妙的嘟囔。
留里克顺势打量的一番这个年轻人,这小子是消瘦了些,卷曲头发和他爹一样,或许给予其一些机会也能成为小英雄。
留里克心生一计。
卡西米斯瓦夫接过迷糊的父亲又被告知:“你的父亲已经决定了,再拿出四万罗马磅的燕麦来和我们换一百头驯鹿。你父亲醉了,你回去后就由你帮你父亲处理这些事。”
年轻人还以为父亲中了毒,再接过礼物又大吃一惊。沉甸甸的玻璃器被他当做水晶制品,闻着父亲身上的果香酒味,讶异于赏赐里还有一桶葡萄酒。
博格斯瓦夫盖上羊毛毯躺在手推车上,就被他的人送回了村。
……
“一百头鹿换四万磅麦子,你让他赚了便宜。”依偎在自己男人身上,贝雅希尔还在为会议上的事耿耿于怀。
“觉得不舒服?”
“你太大方了。”
“无妨,这都是为了笼络他。而你,明日我们去他们的大村,你也一并去。”
“我?”贝雅希尔有些吃惊:“难道做你的侍卫?”
“是,更是我的妻子。”留里克轻叹一声:“还有维莉卡和那个法兰克来的姑娘。”
“乌鸫?她也要去?”
“毕竟是我的养女。”
“这样的话……”贝雅希尔总觉得其中有着风险,“如果他们突然反叛,我们不就陷入危险?”
“所以我才要组织精锐前往。他们的民兵除非组织起来,否则就是一盘散沙。我会让骑兵下马,披着甲衣进入,我想那个时候他们更担心我们发起进攻。”
“随便你吧。”她没有再多言,趴下留里克的胸膛闭上眼……
这一宿罗斯营地正上方的乌云又被照得发亮,如明灯一般令格但斯克的居民无法忽视。
这一幕依旧如雷电神降世,但那确是北方的大军。
罗斯营地一片安静,那些吃了夜草的战马扎堆跪卧睡觉,树林下驯鹿群碍于体温而分开趴卧得到处都是。
公鹿的身体正在自然变化着,它们即将进入为期一个月的繁殖期,性情开始变得暴躁就养鹿人多调训,而鹿毛也开始变厚,这是为冬季准备。
留里克差遣瓦哈瓦宁从鹿群里挑一百头健壮而桀骜不驯的鹿。
给他们壮鹿以换来一批质量可能不太好的麦子,这是在给他们让利,但为长远打算考虑留里克不必在乎这点恩赐。恰是这些壮鹿在进入繁殖期后最难管理,扔给他们也还给军队未来减少一些麻烦。
大将菲斯克和小将布洛迪,两位将军麾下的六百兄弟是此次远征的精锐。下马骑兵摇身一变成为步战勇士,他们被授命以步兵姿态前往格但斯克。
在入睡之前留里克已为明日上午去那个大村做大宗交易做好准备,他下达了一系列命令后,于是部下又从大船卸下一批快装型手推车。
车辕子插进手推车的滚轮轴承里,车轮安在车辕上,在插进卡销。它本就是搬运载具,战时安装扭力弹弓作为机动重武器,战后就是搬运战利品的灵活载具。
它们将运回四百麻袋的麦子,现在则要将一些杂七杂八而数量有限的铁器运到格但斯克卖掉。
在诸多的铁器中就有不少从桑比亚半岛普鲁士人那里的缴获,固然是一些看起来更适合回炉再造的东西,扔给格但斯克居民应该能换取更多农产品。
新的一天在平静中到来……
阴凉的清晨篝火印染,远方的鸡鸣竟有着难以置信的穿透力。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柴火焚烧的焦糊气,它愈发浓郁,那是早起的战士在向篝火里添置新柴火,守在营地的战士们已在给早餐做准备了。
那些守了一宿的哨兵完成自己的任务,他们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这便打着哈欠与同伴交班,之后窜到窝棚里呼呼大睡。
对绝大多数而言今日就在在格但斯克郊外休整,也是按照计划仅休整今日一整天。考虑到明日又要重启漫长的行军,今日虽是休整,对很多人而言并不轻松。
他们依旧要保持警惕!因为人人都获悉,今日大王将带着一些兄弟拜访格但斯克。
也许那些人真的臣服了。万一呢?
战士们必须保持戒备,倘若大王和进城的兄弟们在那里遭遇事端,全军即刻展开攻势。
罗斯军营占有者本地的小港口,防风林里尽是帐篷,他们的存在使得本地人暂时无法捕鱼,营地也恍若一堵墙堵住了格但斯克的北方和东方,从多个角度看去罗斯军的进攻态势可以没有丝毫的松懈呢。
短粗的皮鼓声促使奉命行动的两支骑兵队行动。
他们暂别自己的马匹,以纯粹步兵的姿态在饭后火速集结。
他们做了充足的准备,板甲衣的马甲与裙甲穿戴好,小腿护胫与肩甲也有挂好。
战士的铁皮盔插上漂亮羽毛,后背背负圆盾,腰旋佩剑与手斧。
两队合计六百人,在留里克看来仅靠这样的武装就足够打爆格但斯克民兵。
他有着充足自信的同时也不忘记自己也是以战士的形象示人。
他可不怕自己因为穿着过于华丽而成为众矢之的,这番就是要穿上一件白熊袍子,顶上镀金铁皮盔,将自己满是宝石和金纹的剑展示于外。
虽无马匹,另外两队骑兵一支在大营待命。
大清早,薄薄晨雾虚掩着罗斯军,因大王的监视,他们在雾气中震耳欲聋的呐喊给人以莫名的恐惧。
当很多人还是担心格但斯克人会反叛,实则对方已经吓破了胆。
昨夜在迷迷糊糊中归来的大首领博格斯瓦夫,依旧以这种糟糕的状态连夜和翘首以盼结果的小村首领们做了一番交谈。他的儿子卡西米斯瓦夫代表自己的老爹,谨慎得转述罗斯人的要求。
在迷糊中博格斯瓦夫下令儿子将那装满葡萄酒的木桶撬开,年轻人笨拙得完成父亲的要去,接着与所有小村首领们分享了这桶酒。
身为大首领的他真的做到了好东西与大家分享,结果也的确是所有人陷入酒醉。
在他们的生活里喝麦酒是最快乐的事情,这番河道甜蜜又更醉人的葡萄酒就是多重快乐。
这些掌握权势的人们都为留里克的赐酒所笼络,而这却是留里克意想不到的。
他们呼呼大睡了一宿,第二天绝大部分人已经清醒。
可令博格斯瓦夫遗憾的是,极大可能是出于害怕,格但斯克的一批村民竟自发得逃到西部的森林里躲藏起来,他们生怕罗斯王进入村子后会作乱,权势者既然不再下令抵抗,身为平凡者的人们在真的得到罗斯人许诺的好处前,还是拖家带口得暂避其锋芒为妙。
大定居点少了很多人,这在博格斯瓦夫看来也是好事:“这样,如果罗斯人双手不干不净,至少不会伤害到你们。”
各个村庄的漂亮姑娘尤为要被藏匿起来,接着是女人和孩子争相出逃,在各小村中各个家庭的架构还存在着,家长与家族里的年轻男人滞留下来,理智的他们决定跟着首领们的脚步赌上一把,就赌罗斯大王将以和平的姿态进城。
就在城外,亟待进城的罗斯军已经排好了队列。
留里克站在队前手扶剑柄:“所有人!左转!走!”
他率先踏步,菲斯克与布罗迪各摔部下排成细长纵队前进。
灰蒙蒙的天色下他们的蓝白色袍子格外显眼,高举的旗帜在北风中猎猎作响。
在留里克身边是穿上祭司罩袍的维莉卡和乌鸫,出于安全考虑二女也不得不穿上一件有些沉重的板甲衣马甲以保护关键的躯干。二女的安全此刻就由贝雅希尔负责。
在狭长的队伍后又是五十多辆手推车,推车者尽是一些随行的工匠,他们名义上是非战斗人员,然而那打铁而成的一身腱子肉、令人震惊的强大双臂,决定难以令人信服他们不参与战斗。
他们大摇大摆得离开营地进入当地人尚未收获的麦田。
留里克昂着下巴四处望了一眼,心中默念一番:“你们不劳作,看来还是担心我们呐。耽误你们的农时真的有些抱歉呢。”
他又举起右拳示意,大吼道:“保持良好队形,不要践踏他们的麦子。等到了他们的村子保持镇定,让他们看看我们的风采。”
大家以集体战吼回应自己的王。
一支军队浩浩荡荡向已完全不设防的格但斯克进发,很快留里克就进入了松散又庞大的城市——谓之为“村庄联合体”更合适。
罗斯军的存在不容忽视,当他们开始逼近时基本酒醒了的博格斯瓦夫已经带着大部分小村首领,他们拼凑出接见团,找召集了一些男人穿上最华丽的袍子以撑排面。
现在,比起昨日所见,今日的罗斯军兵力虽少而更加华丽,那头戴金冠之人不正是罗斯王本人?
一边是身材高大衣着统一的披甲战士,一边是身材矮一些人人穿“卡舒本袍”的本地男人,孰强孰弱不言而喻。
留里克饶有兴致得扫视一眼格但斯克,他对这座城没有任何的奢望,现在置身其中让他有一种恍惚感,仿佛当年首次见到白树庄园的景象。因为,白树庄园也是一个小村几何体,恰是如此才有发展成诺夫哥罗德的人口与城建基础。
“看来你已经清醒了。”留里克趾高气昂扶着剑柄寒暄道。
“醒了。感谢……罗斯王的赐酒。”
博格斯瓦夫此言发自真心,而他身边站着的小村首领们也都一副点头哈腰的样子。
“很好。”留里克再看看那些面色凝重的男人们,随口吩咐:“让你们的民兵都退下吧。现在是我们好好聊的时间。对了。”留里克再问:“我的公爵,你身边的这些老者……都是你这里的小首领们?”
“大王英明。”
“好极了,省得我再令你召集他们。你的住宅何在?”
“就在那里。”事到如今博格斯瓦夫深知自己不可再有隐瞒,随手指向城里最大的一片建筑群。
“现在我们就去聊聊吧。这片区域暂时被我的人接管!放心,我们快点商议完一切事宜,在拿到我所需后,我们就将回到港口。”
留里克此言实在给他们吃了一记定心丸。
而对于博格斯瓦夫和他的家族,犹如躺地打滚的小狼,以腹部直面狼王以示完全的臣服。
整个家族宅邸都被威风赫赫的罗斯军控制,菲斯克和布罗迪的人只是将之完全包围,令杂七杂八的人先统一转移到几间房里静候一切的结束。此举固然是留里克为避免节外生枝的举措,但若是他真的发狠,只要动一动手指,战士们就能顷刻间抹除掉格但斯克的最高统治者。
在博格斯瓦夫家里的议事房间,它更是被精锐战士包围起来。
坐在其中的博格斯瓦夫与其儿子因昨夜得到了罗斯王的款待,两人的情绪很平和,而其他人就战战兢兢了。
留里克作为王者坐在最尊贵的位置,两个女儿坐在右侧,贝雅希尔坐于左。
整个场面非常微妙,他顺势介绍一下自己的家庭算是将尴尬的气氛变得活络起来。
“真是想不到。大王远征还带着……您的女儿……您的妻子。”博格斯瓦夫还想继续奉承,他做完就注意到所谓德米扬斯克女伯爵极为年轻,这样的女人还能剩下明显已经很大的女儿,怎么想都不可能。他没有多舌。
“因为,我的女儿也是祭司。我听说,你禁止我们北方人在你这里祭司北方神,可有此事?你实话实说。”
“这……确有此事。”
“到此为止吧。”留里克苛责道:“你已是我的封臣,不可再按你们过去的那一套一意孤行。以后会有更多的北方人拜访你们格但斯克,他们一定会在这里做祭祀。听着!北方大神奥丁赐予我祝福,所以我才有如此庞大的军队。你可以信仰你们自己的神,也不可干涉我们。格但斯克必须是自由。”
全族都被罗斯王拿捏着,自然他说是什么还就是什么。
博格斯瓦夫感觉一丝危险,即刻苦笑:“我这就否决这项命令,也会督促所有村民在这个问题上宽容。”
“这只是其一。你的儿子!”留里克特别提及了坐在这里恍若小透明的卡西米斯瓦夫,犀利的眼睛凝视着他。
“我?”年轻人大吃一惊,急忙勾下头不敢直视大王的眼。
留里克立刻呵斥:“正眼看我。我记得你叫卡西米斯瓦夫,你会是下一代公爵。可你怎么看都平凡得如同一个农夫。”
留里克知道这男子就比自己小两岁而已算是同龄人,心智上可是两个概念。
“现在给你一个任务,也是给你们格但斯克一个任务。我要你们组织一支很小的军队随我前往法兰克征战。卡西米日!”留里克直接称呼这小子的本名:“你本来没有荣耀,仅仅因为你的血统可以继承你父亲斯瓦夫的名号,这样真的算是男人。不如你跟着我干!我带着你去挑战这世间的强者,等我们凯旋,你就是真正的公爵了。”
如果这小子是个怂货就不会在昨晚表现得从容,其父可以在今天稳定得落实这场小会,背后定有这小子的助力。
向他这年龄段的男子多半不希望活成生活在父亲荣耀下的弱者,留里克就再刺激他:“小子,你觉得我们罗斯人的衣服怎么样?如实回答。”
“美!非常美。”
“还有呢?”
“非常强大。”
留里克耸耸肩:“我的战士里有不少会说你们语言的人,因为他们也是斯拉夫人。你们东方的亲属因加入罗斯而强大,你们卡舒本一族加入我们也将同样强大。卡西米日!你只有夺得强大军功才可能成为真正的卡舒本一族的统治者,而不是继续待在这小小的格但斯克。唯有我,可以带你成名。”
卡西米日身为公爵之子必须组织出一支小规模的格但斯克公国同盟军加入远征,其规模限定在五十人规模。
留里克要的并非这支军队能取得怎样战果,要的是格但斯克人真正的投名状。
双方互信的建立的捷径是共同去做某件事,譬如组织联军作战。
“你会骑马吗?”留里克再问。
“如果……大王看得起我们的矮种马?”
“能骑得上就算你会骑马。”留里克又转头问向正处于迷惑中的博格斯瓦夫:“我将暂时带走你的儿子,还有你这里五十名会骑马的男人。我的军队会由我指挥,我会赐予他们很好的衣服和武器,你的儿子将有可能获得战功,事后会给你带来大量的战利品。”
“感谢大王看得起。可是……我只有这一个儿子。”博格斯瓦夫买爪挠心的正是这个。
“是吗?我的父亲也就只有我这一个还活着的儿子,但我的老父亲可不会因此就拒绝我远征。你的儿子需要历练才能成为真正的勇士,否则他就只配叫卡西米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