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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0章 空空荡荡的苏瓦西骑士领与雷格拉夫的新战术

麦西亚联军突然削减了约莫五百名战士,过去一直在为军队提供助力的船队,因军事行动为安全变为陆路,船只也没了用武之地。

至少联军后勤得到充分保障,尚吉村的军营作为粮仓,后续的军粮将源源不断运抵这里。

而奥尔良城外的尚吉村,它也只是联军针对欧塞尔伯国作战时,其中一个关键节点。

只有莽夫才会觉得打仗就是一大群男人凑在一起,再带着五花八门的武器一蜂窝地冲上去。

那只是规模很大的打群架,绝非真正的军事作战。少数身材高大、力气爆棚者,这种人能在乱战的初期讨得一些便宜,只要战斗持续下去他们必死。

鉴于奥尔良伯爵声称那个蒙塔日市镇处于关隘要冲,它即是两个伯国交界处的关卡市镇,更是一个军事据点。

要强攻一个生来就为军事防御所打造的堡垒,纵使手里握有一支大军,雷格拉夫断然不会无脑冲过去。

因为那份羊皮纸地图上明明白白标注着一条河——卢万河。

雷格拉夫依旧觉得自己训练的大量长矛手实力有限,现在三支长矛旗队出征,他们秉承的作战模式几乎决定了普通战士没有单打独斗的机会。再说,绝大部分的矛手根本没有甲衣,多达70%的矛手只能头戴御寒的皮兜帽,顺手再套上一顶草帽遮阳。

矛兵唯一的防具就是困在右臂上的木盾,所在结阵作战之际,双手持矛缓步突进,唯一的小盾遮掩住驱赶大部。队伍先锋的矛手自然由自备甲衣、头盔的士兵担纲,后方战士都是布衣。

倘若是与敌人在旷野中激战,雷格拉夫自然可以从容的指挥步兵、骑兵作战。

蒙塔日是一座据河扼守道路的堡垒,联军不得不打一场共成长。

倘若去年的图尔军队懂得如何攻城,奥尔良在去年就已经城破。

据称蒙塔日的核心是一座木头堡垒,也许攻破木墙比攻破石墙容易得多。但最大的问题是那座堡垒直面河流,堡垒还扼守着一座木桥,只要敌人将大桥封堵,联军面临的麻烦就太多了。

如果真是这样,联军断然不会停下脚步。

即便攀爬湿滑的河滩非常艰难,也必须有战士攻下桥头堡。

如果敌人有能力毁掉桥梁……

突然间,雷格拉夫萌生一个念头,一个他自认为一定非常奏效的战术。

联军在太阳升起的时刻出发,他们首先沿着小小的森斯河,想着茂密森林前进。

这个时代很不不存在欧塞尔-奥尔良运河,还因修造运河的需要,森斯河的巨大部分河道干脆被改造为运河的一部分。

本时代的人们对欧塞尔与奥尔良两座城市彼此间的空间关系都很模糊,哪怕是要修造运河,两城之间的森林地带是本地区分水岭,如果没有船闸抬升水位,两地根本无法以船运直连。

运河事实上还要借用卢万河的水道,为了适配船运,卢万河一样被人工修善了河道。运河穿越了大森林与平原区,在铁路网行将建设的时代,两城优选这条运河。

奥尔良-蒙塔日-欧塞尔运河,它绝非无中生有得平地挖水渠。自法兰克时代起,两座城就已经极为重要,靠着人员车马压出来的土路,随时间的发展越来越宽,一些眼线的小村庄逐渐被赏赐给下级贵族为骑士领。

以至于一些自古就有的骑士领逐渐升级为男爵领,乃至是伯爵。

甚至,法兰西王国的第一代蒙塔日伯爵是一位女贵族,那又是另一个时代的事情了。

运河沿着千百年来商人、僧侣走出来的土路的脉络挖掘,同时利用一些天然河道,使得曲折河道被修得横平竖直,只是穿越奥尔良北部森林的运河,碍于清理森林非常麻烦,修造者干脆在旧土路旁边挖掘深沟。

这样古代道路毗邻之处出现运河航道,本地人本就习惯于旧道路,一条运河沿旧路修造,更方便了两地的交流。

现在才是公元844年,很多事情初有苗头,一切才刚刚开始。

能最终能扩展为运河的道路,现在只是被森林包夹中的小土路。

能令骑士领升级为蒙塔日伯爵的家族,现在还没有从卡佩(现在是图尔伯爵罗贝尔)家族分裂出来。蒙塔日依旧只是一个骑士领,骑士也是勃艮第出身。

联军似乎能一路摸到森斯河的尽头,突然间,沿河发展又愈发逼仄的土路遇到一座小石桥。

至此,已经对攻击蒙塔日想了大半天的雷格拉夫,处在队首的他伸出右拳。

紧接着是号手紧急吹号,已经完全深入森林的大军逐渐停顿下来。

战士们终于可以喘口气,他们纷纷坐在道路两旁的枯叶上好生休息。也有战士走进旁边的森斯河,把喝得一半的皮水袋灌满。

不少人闲适地昂起头,如今春意盎然,森林中的杉树、山毛榉、鹅掌楸,以及其他奇奇怪怪的树木全在奋力吐新芽,沉浸在森林中的人们,仰头一看尽是翠绿景象。远方还传来密集的鸟鸣,只是鸟兽发觉一支大军正穿行森林,它们本能躲得远远的,待其感觉安全又开始鸣叫。

林子里安静且惬意,耳畔还有流水潺潺,因为快抵达森斯河的源头,它已经成了小溪,于是石桥也只是一座很小的石板桥罢了——只能单独通过一辆马车。

雷格拉夫把地图卷轴翻出来,摊开了瞪大眼睛观察,再看看四周的环境。

很快,处于后队的布鲁诺策马疾驰到队首。

“兄弟,怎么突然停下来了?迷路了?”

“那倒不至于。”雷格拉夫暂放下卷轴,直指石桥以及桥后继续延伸的道路。“看来森斯河已经到头了,我们要全军东进。”

“是吗?”布鲁诺太抬头一瞧:“道路似乎的确向东延伸,只是我们在林子里也很可能迷路。如果奥尔良的威廉欺骗我们,那就遭了。”

“他敢骗我们,就真的围攻他。”雷格拉夫想了想,又问:“后队战士们情况怎么样了。”

“他们都很好。只是……”

“如何?”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森林。这里的落叶容易长蘑菇可是长不出青草,如果我们浪费时间,就只能完全用粮食饲喂我们的马匹和毛驴。”

雷格拉夫稍稍一惊,他忽略了这种情况。纵使联军手握大量粮食,还没有奢侈到给马匹顿顿喂粮食。

即便是战马,在完全行军状态下也主要以青草为食,再到夜里饲喂一些粮食避免掉膘。

“继续进发吧!我仔细看了一下地图,只要威廉没有骗我们,在傍晚之前我们即可冲出这片森林。”

“那就不要犹豫,我们过桥吧。”布鲁诺最后催促道。

跨越已经成为小溪的森斯河唯有这座小石桥,小小的桥梁扛起它这个体型难以承载之重量。

如果硬生生淌水过河也不是不行,就是所有的靴子现在河边的烂泥中,靴子里灌上大量腥臭的泥浆,再叠加糟糕的湿漉漉感觉,所有人宁愿排队过桥。

多亏了平日的队列训练,雷格拉夫的三支步兵旗队得以保持规整队列从容过桥。这一千五百人是步兵中坚,他们过桥后,辎重马车旋即面临不小的挑战。

如果有敌人藏匿在道路两旁林地,敌军突然杀出,一定能给予麦西亚联军以重大打击。因为军队受环境所困,队伍被拉长得如同一条极长的蟒蛇,它仿佛在枯枝败叶中曲折前进,处于这种环境下太容易顾头不顾腚。

雷格拉夫莫名恐惧于这种逼仄环境,鸟兽早被躁动的大军吓跑,一时间森林里安静极了,无形中的幽闭恐惧逼得大家都想快点离开森林。

万幸的是,他们在太阳行将落山之际终于离开森林。

大半个白天都在林子里摸索,骑兵率先冲到开阔地享受畅快自由,继而是步兵与辎重马队。尤其是运输粮食的马车、驴车,押韵物资的战士最后走出森林,也是最后呼吸开阔地自由空气的人们。

他们发现,自己刚刚赶着马车离开林子,先行抵达的战士居然把更远处的一个村庄占领了。

联军已经抵达贝宗河,这条可以涉水而过的小河最终注入卢万河。

贝宗河畔有一个定居点,它是苏瓦西村,或者说此地就是苏瓦西骑士领。(今bellegarde,也是波旁王朝的贝勒加德公爵核心领地)

曾经的苏瓦西骑士已经在与图尔伯国的战斗中战败被杀,家族在后续的“图尔骑兵大劫掠”时,因奉命守卫奥尔良城,家族后裔再一次战败被杀。

奥尔良的苏瓦西骑士至此崩溃,唯独一片村庄废墟留在贝宗河畔,空留一个地名证明着此地曾经也很繁荣。

图尔骑兵根本就没有穿越森林到这片地点破坏,雷格拉夫和布鲁诺在去年也根本没这么做过,否则也不会疑惑于,刚刚走出森林的庞大军队居然找到了一处堪称完美的宿营地。

却说一段时间前,浩浩荡荡五千难民涌入蒙塔日以求强大的欧塞尔伯国庇护,其中很多人口完全就是苏瓦西骑士领的民众。

领主全家战败被杀,骑士领大量青壮也死于战场。

恐惧战争的平民很清楚丧失贵族庇佑的下场。

并非平凡村民就是贱骨头,倘若他们甚至没有贵族、君主庇护,所有人就是更强者的盘中肥肉,被杀戮或是以更加残忍的方式对待,都不会有人为其做主。

开始有村民逃亡,很快掀起奥尔良伯国东北部的集体民生崩溃,凡是有能力逃跑的村民,沿着土路都跑了。

事实上村民的大规模逃亡没过去几日,再早一些的降雨连下数日,大量村民的踩踏使得土路满是脚印。

麦西亚联军的战士们很高兴在无名的大村有正常的木棚住,大家都好奇于村民神秘消失了,有心探查的骑兵则在土路两侧发现大量的脚印,乃至是车辙印。

只要再下上一场雨,所有印痕都会消失。它们之所以现在存在,只能证明一件事!

贝孔和他的伙计们在做佣兵时期长期混迹于市井,总是被金主波瓦蒂尔伯爵当鹰犬使用,频繁冲在第一线的他们被迫锻炼得很狡黠。

贝孔与伙计们骑马探查了一段路,他们赫然发现,怎么越是向东延伸,土路上以及道路两侧的脚印就越多?仔细瞧,一些印痕根本就是赤脚走出来的。

谁会留下纯粹的脚印?农民?贫穷的农民的确可以。

贝孔起初仅仅是断定近些日子有大量农民在向东方移动,他又转念一想,马上想到了一些令人颤栗的可能性。

另一方面,雷格拉夫知道自己的部下自发探查情况了,他很高兴麾下的贝孔等骑士有这样积极主动的作战态度,于是对其私自行动也没有多管。

营地里已经燃起篝火,一些随军携带的陶瓮已经开始烹煮麦子。

走了一天路的人们最渴望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麦粥,广大步兵待在未名的大村里坐得到处都是,大家翘首以盼大陶瓮中的麦子煮熟。哪怕煮得半熟也好,那也比吃干粮要舒服。

雷格拉夫与他的亲密战友们对未来的作战充满信心。

他们选定一间最大的木屋作为指挥所,殊不知这里就是昔日的苏瓦西骑士的宅邸,只是骑士家族战败崩溃后,家中剩下的财物就被本地村民如蝗虫般搬了个干净,以至于所有木屋变得空空荡荡。

众人暂且待在屋子里等待开饭,同盟的南特军、埃罗图斯军,则在大村的外围分开扎营。

雷格拉夫已经休息了一阵子,正当他与阿里奥伯特、布鲁诺以及老埃里克谈笑,突然户外一连串的战马嘶鸣。

“哈哈,看来是我们的侦察兵回来了。”布鲁诺高兴得站起身。

雷格拉夫欣喜地走出屋子,他很希望贝孔带回来什么有价值的情报,结果果就在户外看到了诸骑士一张张拧巴严肃的脸。

续着山羊胡的贝孔快步走来,情急之下甚至没有行礼。“大王,出大事了。”

“大事?”一瞬间,雷格拉夫收起笑意:“很严重?”

“非常严重。而且……”贝孔干脆指着最近的篝火:“还请您把所有篝火熄灭。而且,今晚也不要再布置篝火。”

“啊?这是为什么?!”雷格拉夫不解地问道。

一样吃惊的布鲁诺干脆走上前质问:“对啊。贝孔,你到底看到了什么?!总不会是……敌人?”

“不存在敌人。可是土路上全都是脚印。前些日子才下过雨,更早的脚印、车辙印都会被雨水冲刷干净,我看到的脚印又多又清晰。而且这个空空荡荡的大村……”贝孔干脆一咬牙一跺脚:“我带着兄弟们甚至去了附近的一个小村,那里一样彻底空了。没有任何人破坏村子,村民就是抛弃他们完好的房屋离开的。我怀疑,所有村民都在向东逃亡,他们的目标……”

事已至此简直已经真相大白。

这下子甚至不劳贝孔再提醒,恍然大悟的雷格拉夫深处右手,指着正在烧陶瓮煮麦的篝火立刻扑灭。

“慢着!”布鲁诺一把攥住妹夫的胳膊:“雷格拉夫,不要操之过急。”

“可是,再晚一些我们就暴露了。哎呀。”意识到差点因为自己的疏忽误大事的雷格拉夫,抬起左手就狠狠拍打自己的脑门。

好在现在突击调整策略还来得及。

当夜,很多人翘首以盼的热饭并不存在,甚至整个军营也被要求仅点燃少量篝火。

倘若再像过去那样,全军十人一组享有一摊篝火,固然它驱散夜里的潮湿寒冷,由此形成的巨大亮光矩阵一定能把夜间云朵照得发亮,只要敌人不是瞎子、傻子,就能判断出有军队在逼近。

蒙塔日方面恐怕并不知道麦西亚联军的存在,但让当地守军看到被烧红的天空,必然吓得他们坚守大门甚至突击毁了木桥。大军的身份对守军不重要,守军只要意识到有大军逼近,据城自保就是本能。

倘若让蒙塔日保持战斗戒备,联军就丧失了突袭可能。

本来雷格拉夫就有意安排贝孔等骑士,以及南特的威尔芬,由他们这些善于骑马作战的兄弟先行一步,以骑兵优势趁敌不备,一不做二不休把蒙塔日城堡占领。再不济,将由蒙塔日骑士控制的桥梁夺下来,建立桥头堡等待联军主力抵达。

雷格拉夫意识到比起占领蒙塔日,只要把桥梁占领就等于打赢了90%。

今夜无法烤火,获悉利害的同盟部队也就鲜有篝火。

庞大军队所有点燃的篝火区区十摊,彼此距离也较为松散,遂在黑夜里它们的存在可以被忽略。

在夜幕刚刚降临,雷格拉夫的临时指挥所里,一众贵族骑士、百夫长聚在一起。

提供重大情报的贝孔无疑成为大家的焦点。

雷格拉夫难掩心中的窃喜与后怕,见大家来得差不多了,这便长叹一口气,再道:“差一点我们就让蒙塔日发现了。至少本地村民好似听到了信儿似的,但愿村民不知道是我们来了。还好我们赶紧扑灭了篝火,情况还不麻烦。”

“你很瞧得起那个蒙塔日?”布鲁诺能明白此刻不该暴露联军的存在,不过就算暴露了又何妨?

“至少蒙塔日木桥对我军非常重要。”

“这倒也是。”布鲁诺耸耸肩:“大不了你明日派遣骑兵先行一步,把木桥先夺下来就好。”

布鲁诺明显还有话说,雷格拉夫顺势抢话,他一边拍打起大腿,一边心怡地嚷嚷:“我想了很久,我正有这个意思。既然如此……”

他再看看在场的兄弟们、朋友们,孤独的油灯照得他的笑意有一丝阴险狡猾,同样有着强烈的催促意味。

见此情况,谁率先出发再明白不过了。

“我去!”贝孔举手示意:“是我发现东部抵达有很多异常,既然要把握时机发动突袭,光荣的任务就交给我吧!”

“可以。”雷格拉夫想都不想说道:“我任命你做我军队的先锋。不过……”

“担心我和兄弟们的兵力太少?大王,此事你可以放心。突袭作战冲杀在前,我们兄弟是专业的。无论蒙塔日守军如何抵抗,我和兄弟们都会把敌人消灭。”

“你们的确是专业人士。这一点任何人都不会质疑。但是……”雷格拉夫慢慢看向友军南特的威伯特。“威伯特大哥,你觉得如何?我的贝孔骑士的身份现在只是骑士,你是南特伯爵之子,如果你也参与其中,会令我们的先锋部队更加光荣。”

威伯特作为家中次子,不想在修道院结束无聊的一生,就只能在战场上拼杀博功业了。“哦?如果你真的愿意,我就帮你立刻打赢第一战。”他说。

“就这么办。明日一早,我们补上夜里没烤火的遗憾,所有步兵与留驻部队,等吃过舒服的一餐再出发。安茹诸骑士与南特的威伯特大人,你们的重骑兵先行一步。但愿,当主力军抵达蒙塔日时,你们已经将它完全占领。”

骑兵当然比步兵跑得快,联军中一番拼凑,倘若将埃罗图斯男爵骑兵也算入其中,可以充当战斗骑兵的战士们凑在一起,雷格拉夫可以凑出来一支四百人的骑兵队,且军队的披甲率很高。

计划中的突袭作战,联军事实上要出动接近二百五十名骑兵。他们人人都有一副锁子甲,尤其是威伯特的南特骑兵,其装备更胜一筹。

着甲的重骑兵当然不可以长时间作战,再者马匹也受不了长时间驮载一个沉重的疙瘩。

好在基于地图显示,离开贝宗河后继续沿着土路走,此地距离目的地已经很近了,哪怕是全程穿着甲胄前进,战马也只要快步走上一阵子,即可在当日上午抵达目标。

接着,就是一场锁子甲骑兵对蒙塔日的突袭了。

大家对明日的行动充满信心,美中不足令人遗憾的恐怕就是,为何等发起收场战斗的就只有一小撮人,真是惹得另外两千多名战士羡慕又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