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里克得到的是一座空荡荡的城市,唯一令人高兴的是粮仓非常充盈。
没有杂七杂八的居民干扰,也省得罗斯军与当地人产生冲突,继而导致浪费时间。
那些空载的车辆通通被装满粮食的粗麻袋堆满,凡是装载不了的就想办法突击制成熟食。
鉴于城内的面包作坊和磨坊还能继续使用,利用这些设备,罗斯军抓紧时间制作粗面粉,随便揉成团后就各凭本事烤成面饼。
只要把面团烤熟就行,很多人干脆就以木制穿着自己揉搓的团块,放在篝火上烤成棕褐色的团块。它甚至没经过发酵,最终制成的就是迅速脱水后坚硬无比的团块。
这可难不倒久经考验的战士,他们再把硬邦邦似木头的「面饼」,以斧头砸成无数碎片,之后存在口袋里,充当随时抓取食用的干粮。
大部分罗斯战士都有着比较方正的下巴,因为大家平日里吃坚硬的时候比较多,包括留里克本人,下巴的咬合肌也被动训练得非常强劲。
罗斯联军上上下下在为继续行军做准备,阶段性目标也被定义为阿瓦隆城。
第戎的东方是汝拉山脉的群峦,西方则是罗讷河与塞纳河的分水岭,军队即将再度进入山谷,仿佛如蛇一般在草丛中穿行。
近日以来天气始终不错,当大军在第戎驻扎时,天气开始了变化。
一场小雨不期而至,如果它继续发展下去,恐怕军队的粮食就要受污染了
。
万幸的是这场小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当计划的出发日到达,天气固然还是一片阴暗,恼人的降雨可算是结束了。
一度乱糟糟的城市广场被小雨洗刷了一遍看似颇为整洁,但在城市里的那些难以窥见的角落,已经陆续成为征服者的临时厕所。
第戎城可没有罗斯都城的那一套排水系统,由于大家只是过客,留里克也无意下达诸如「禁止随地大小便」的命令。在新罗斯堡和诺夫哥罗德的街巷附近随地便溺,被城市治安巡逻队抓到要缴纳一笔罚款,在第戎,战士们可以尽享违背律法的刺激感,虽然大王未做相关规定。
罗斯军只是随地解决自己的生理问题,除此外就顺手拿取当地人撤离之际带不走的一些物件,尤其是小型陶瓮。联军里有大量的随军铁锅,它可以一次性烹煮大量食物,奈何围观的战士必须饿着肚子等上较长时间。行军、作战若能缴获一些陶瓮就太好了,他们还在陶瓮上刻上自己的名字,确保休整时期用自己的餐具烹煮一顿小灶。
他们拿走一些细软后再没有进行更多掠夺,也是因为第戎城本身就没有更多财富。
按照约定,留里克下令城内军队整顿行装后平静出城,最终城内没有任何罗斯战士留驻。他还给康拉德一座空城,扒房、焚烧之类的恶行一个都没有。
他履行了承诺,无形之中也给康拉德塑造了新的好感。
这日早晨,温润又潮湿南方自地中海吹来,空气中似乎还有淡淡的咸味。
天空还是一片阴云,太阳若隐若现。
因为第戎城完好无缺,城市附近的多个村庄也一片平静,五花八门的民众藏了起来,所有躲进山坳的人们成功等到了罗斯大军的离去。
康拉德的心情非常好,因为今日罗斯军总集结,他们即将钻进河谷向西行动。
他攥紧缰绳驱使自己的坐骑走近留里克,左顾右看,附近的平坦地带都是罗斯士兵排队的身影。多亏了这些日子与罗斯人共同行军,年老的康拉德不得不承认自己败得理所当然,罗斯人多日行军都是行伍整齐,如同巨蛇蠕动,就算队伍被迫拖拉得很狭长,他们可是丝毫不乱。
「今日是个完美的日子,恼人的小雨结束
了。」康拉德其实是没话找话。
留里克挤出一丝笑意,随口说到:「你瞧,第戎安然无恙的还给你。我说话算话,我们只是过客。」
「你是我见过……仅次于查理曼的王者。」康拉德继续恭维道。
「谢谢你的赞誉,我想未来的事情……也不需要你本人太过于参与。」
「哦」
「你已经老了,我看你的儿子更有前途。我与你儿子算是同龄人,我是罗斯王,他是勃艮第王,以后是我们的时代。」
听起来留里克已经在与威尔芬称兄道弟,康拉德知道最近儿子与留里克走得很近,倘若两人建立起很好的私
人关系,对勃艮第的未来大有裨益。
他也听出来了,留里克这是在要求自己全面放权
放权也可以,在战争全面结束后,康拉德觉得自己继续保留伯爵头衔,其他一切事务都扔给威尔芬就足够了。几年以来老家伙已经被无数事端折腾得心累,如果可以,他宁可找个修道院做个隐居修士,让俗世烦恼由儿子继承,自己图个清静。
留里克不再多言,当他等到全军整装完毕,这就下达了出征命令。
留里克一身盛装位于大队之前,他要求康拉德与威尔芬伴行身边,即作为向导也是充当人质。
罗斯军秉承着传统的行军模式,两支精干的骑兵队在前方开路,他们距离主队保持数百米的距离,在留里克身后则是延绵了数公里的狭长队伍。
毕竟乌克河畔的罗马古道并非主干大道,它虽然也很平坦,就是比之大道狭窄很多。
遂当先头骑兵已经穿越了山区,成功抵达了分水岭的顶部,末尾殿后的部队才刚刚进入山区。
此刻乌克河主河道已经拐向南方,罗斯军则要继续西行。
因为是联军,军队不但飘扬着罗斯旗帜,队首处一样欧塞尔伯国的旗帜。
留里克已经通过山峦最密集的区域,放眼前方,那边还是有不少突兀山峦。
「还要继续在山谷中穿行你的欧塞尔城是在山区里」留里克对无聊的行军又有些厌烦了,穿行山区令他浑身难受。
康拉德
不做否认:「有山,但是不多。」趁着说话的机会,他又急忙建议:「接下来我们遇到的任何村庄,它们的治权都是我的。所以……」
「我懂。我不会破坏任何村庄,如果当地村民愿意帮我昨日,我也会大发慈悲的给予他们一些粮食做佣金。」留里克继续承诺道。
康拉德不得不完全相信:「既然如此,我们很快会抵达桑贝农村。我们可以在当地过夜。」
「好吧。但愿村民不会被吓跑。」
留里克估计村民远远的看到大军出现,就定然收拾细软赶紧撤离。
怎料村民根本不跑,不知出于何种目的,人们纷纷站在道路两旁平静地看着大军越走越近。
知道罗斯-勃艮第联军抵达村庄,留里克才逐渐弄清事情原委。
原来村民们清楚看到了欧塞尔伯国的纹章,他们想当然的以为那就是伯爵大人的军队。数月之前,来自欧塞尔的大军就是从贝桑松村门口经过,一些男性村民也被征召进了军队。
原本大量被放逐了勃艮第溃兵里就有一些贝桑松村民,非常奇怪的是,本该逃回家的村民并没有回来。
固然有些民兵已经战死,还有应该有很多村民平安返回。结果按照村民的说法,自庞大军队突然从东方乍现,之前的一段时间并没有人涌进来。
逃亡的上万人都去了哪里
当初两军媾和后,被要求可以带着粮食自行回家的民兵,一想到强大的罗斯军
最终要抵达欧塞尔,他们见识了战争的恐怖,纷纷下意识觉得不能立刻回家。
他们在陆续逃到第戎后,就开始盲从于首先撤离的小贵族们的脚步。三三两两的民兵纵使带着武器硬闯东部的山区,当地遇到凶猛野兽的概率很高,哪怕是结伴而行也可能被森林狼、花豹袭击。
鉴于很多小贵族去了他们的西部山区的老家,以及一路向南去更富庶、安全的里昂,大量民兵也就继续南下了。
至少向南走的话完全不愁遇袭和没饭吃。
实则阿尔勒伯爵也乐见于五花八门的溃兵一路向南走到自己的领地。因为波图瓦伯爵和维埃纳男爵已经战死,两位大贵族仅剩幼子留驻老家,损失巨大的贵族无法守住家业,居林与康拉德做了秘密协议后,里昂以南的领地就归了阿尔勒伯国,居林打算顺势褫夺那些贵族家族的权势,自己立刻成为南方一霸。
居林可是要利用勃艮第军远征失败的机会,抓紧时间扩充自己的势力。至于原属于欧塞尔伯国的大量民兵为了一口饭吃逃到自己的领地,此事自然是大大欢迎,但是他们未来想要回家,这种事就不要想了。倒是可以采取一些折中的方案,譬如未来将民兵的家属接到阿尔勒来过日子。
大量民兵去了里昂方向,也有一些人在抵达索恩河畔沙隆后,向东拐入了欧坦伯国避难。
溃兵的逃亡非常磨蹭,当罗斯联军已
经开始西行,第一批溃兵才沿着罗马大道开始进入欧坦。
这一夜,桑贝农村成为罗斯-勃艮第联军的大营地。
当地三百多名村民并没有等回出征的家人,他们也想不到欧塞尔伯爵大人居然之带着寥寥兵马返回,而所谓的「欧塞尔军」居然是另一伙儿人。
当地人住在地区分水岭之上,他生活在空气澄澈的高地,与世无争有如在隐居,若非伯爵大人强制征兵,域外的俗世与他们似乎毫无关系。
村民不敢询问伯爵大人有关自己家人的情况,看到那些金发的高大异乡人抵达就更不敢主动做接触。
直到村民得到了一些粮食,他们开始帮助罗斯联军烹煮粮食,之后全村老少跟着罗斯军一道大吃特吃。
这一夜看似非常祥和,然而当有大胆的村民开始与康拉德的亲兵开始一番闲聊,终于得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答案——那些金发的小巨人全部都是传说中的诺曼强盗。
勉强萌生的好感瞬间消散,诺曼人的恶名早已流传广泛,村民们觉得自己侍奉的是一群魔鬼,可是伯爵大人为何与魔鬼混在一起
村民们生怕惹恼了诺曼人,待村外大规模驻扎的军队陷入梦想,紧张的村民连夜疏散妇孺,最后仅留下一些男人彻夜不眠,惊恐地等待天亮。
那些往来的教士和吟游诗人,以及一些做小生意的商人,他们行进在这条罗马古道上,将有关诺曼人是传说告
知与世无争的村民。村民们对恐怖的认知多来自于饿狼、花豹、熊之类的猛兽,除此之外就是魔鬼了。
诺曼人被描述成经书中的魔鬼,教士称任何侍奉魔鬼者,他的灵魂都遭到不可挽回的污染,死后必然下地狱。
难道伯爵大人也要下地狱吗那些随行的亲兵也要下地狱么整个村子昨日也侍奉了那些魔鬼,大家都要下地狱么
留驻的村民在惶恐中等待未知的命运,结果他们等待的确实大军的扬长而去。
留里克根本对这个村子毫无兴趣,劫掠他们当然是轻轻松松的事情,饶恕他们也只是弹指间的小事。他不想浪费时间,穿行山区是最费时间的,现在密集山区已过,下一步就是沿着道路闷头走就好。
按照康拉德与威尔芬进一步的说法,只要全军
保持匀速,今日早晨出发,到了明日下午即可走到阿瓦隆城下。
悠扬的牛角号响彻整个营地,全军在旷野里迅速排好队,在没有逼仄的河谷阻挠军队,他们再不用把队伍拉长得如同巨蛇。
于是,在经过两个白天的无聊又平静的行军,罗斯-勃艮第联军顺利抵达阿瓦隆城下。
那是一座背靠低矮土山的有矮墙防护的城市,按照康拉德的说法,此城完全由他掌控,当地暂时不设贵族管理,就由来自欧塞尔的驻军与当地居民构成的民兵联合管理治安,其余的事务都有修道院长负责。
阿瓦隆城可
谓是有康拉德直辖,实则这座城市的情况远比他描述的更加负责。
因为基于「虔诚者」路易于817年的敕令,老皇帝从三个儿子的封地里割肉,拼拼凑凑之后送给自己的小儿子查理。
阿瓦隆伯国就是那个时候从勃艮第分离,割让给了「秃头」查理。
在康拉德看来,此举哪里是老父亲对小儿子的爱,分明是打着幌子割裂勃艮第,就是老皇帝暗戳戳地使坏。
自老皇帝被囚禁,康拉德抓住机会就靠着战争手段彻底吞并阿瓦隆伯国,此举也直接导致他与南方的欧坦伯国关系变得非常紧张。
曾经的康拉德兵力强大,在吞并阿瓦隆与讷维尔,又完全掌控第戎,他针对欧坦伯国就是呈现三个方向的包夹势头,逼得欧坦方面向隔壁的波瓦蒂尔-奥维涅伯国示好。
康拉德的强大已经是过去式了,他现在想要再组织五千人的大军都颇为困难,纵使把兵力拼凑起来,其质量也堪称开玩笑。
现在也没有人知道他兵力空虚。
康拉德对未来也有自己的想法,大量兵马不知逃到了那里,自己在抵达阿瓦隆后还能再招募一些战士,最终抵达欧塞尔后,那里还有一千名精干守军。
最终,自己的兵力也不见得寒酸。
但是今日的阿瓦隆,情况看起来非常的复杂。
大军一直在平坦地带行军,道路两侧有着非常明显的田垄结构,那些绿油油的就是庄稼。
康拉德与
威尔芬寄希望于在阿瓦隆扩军,他们也欣喜于罗斯王留里克的诸如不进城的承诺。
留里克的确不想再一座山区城市浪费时间,广大战士们普遍对自己的手下败将非常傲慢,继而产生鄙夷蔑视情绪,纷纷认为就算大王下令把阿瓦隆城洗劫,也休想从这座贫穷的城市捞取多少银币。
罗斯军计划在城外的平坦地带扎营,随着天色渐暗,他们竟然看到城市附近居然燃起大量的篝火,那些明亮的光点清晰可辨。
留里克觉得情况肯定很复杂,他笑着询问康拉德:「奇怪,你的人很喜欢露营吗」
此刻,不明情况的康拉德拉下老脸,「不可能,村民才不会露营,守军也不会露营。」
「那是怎么回事」
「我想这里面一定有些情况。」话是如此,一种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心情平静的康拉德顿时觉得有巨石压在胸口,压得他几乎窒息。
因为那些篝火太多了,近期也没有任何的弥撒活动,点燃篝火者从何而来
那些人肯定不是自己失散的溃兵,再想到自己的欧塞尔、托内尔城都在北部,那边还有很多村庄。难道是……有新的袭击者出现了
他急忙命令威尔芬带上骑兵去一探究竟,还特别嘱咐将欧塞尔的旗帜高高扬起,只为告知那些露宿荒野者自己的身份。
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