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一家客栈中进行的,七个人,七种不同的打扮,七样不同的兵器。
那天聂沧澜在客栈歇息,诸葛珠儿就住在对面一间客栈中。
中午下楼吃饭时,聂沧澜就感到自己走进了一个杀气密布的埋伏之中。
门口坐着两个人,一个头发梳得光亮的中年文士,坐在门口的一张椅子上,不偏不倚地,正坐在门当中,进屋的人不得不停下脚步,出屋的人也只好退回去。
谁都看出这中年文士绝不好惹。
他的头发梳得光溜溜的,脸上也光溜溜的,像一个剥了壳的白水煮蛋。
从这外表看起来,他是一个很注重打扮、很注意仪表的人,可是他的手中却捧着一个骷髅头。
骷髅头上血迹斑斑,竟好像是刚从死人身上砍下脑袋,剥去皮肉而成的。
看到这个东西,胆小的人岂不当场昏倒?这就难怪别人不敢走近他身边了。
另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坐在他身边,一身惨绿的袍子,连眼睛都是绿的。
他的样子更吓人,别人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他好像也把别人怕他当作一件乐事,所以总喜欢盯着不敢看自己的人看,别人若露出惊恐之色,他就会哈哈大笑。
他手中并没有兵器,只是指甲留得很长,指甲的颜色也是绿色,卷曲在指头上,他一面哈哈大笑,一面弹着指甲,轻轻一弹,指甲就会如剑般直刺,且发出“滋滋”之声。
他的指甲,就是他的武器。
和这两个人相比,屋里的另外五个人要善良一点。
聂沧澜一下楼,走到屋中间,就有一个人挡住了楼梯口,这人是个秃头,只有在脑后有一圈稀疏的黄发,头顶上是童山濯濯,“绝顶”倒是真的,聪明不聪明尚未可知。
这人的兵器比较正常,是一柄四尺长的长剑,比一般的三尺龙泉要长上一尺。
剑长,出鞘很困难,所以秃子早已把剑取在手中,垂在腰间,一动也不动。
第四个人和第五个人正坐在卫紫汞的左边喝酒,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地谈笑自若,好像根本不是来杀人的。
他们面前的桌子上除了酒菜,还有两个形状奇特的包袱,包袱中不知是什么东西。
两个人都穿着很普通的衣服,一个是灰衫,一个是青衫,衣服上居然还有不少补丁。
虽然他们看上去并不像要杀人的样子,但聂沧澜一走到屋里,最先感受到的,就是他们身上的杀气。
聂沧澜认为,这两个人才是对方中的主要人物,至于其他人,徒具其形而已。
聂沧澜淡淡地看了这两个人一眼,又转向右边,右边是一老一少两个尼姑。
老尼姑的年纪不会少于四十,小尼姑的年纪不多于十八,两个人闭目念佛,似已不在红尘中,更不管杀人事。
聂沧澜对这两个平淡无奇的尼姑却发生了兴奋,以他的眼光,自然看出这两个尼姑武功不弱,只是聂沧澜一时还无法判定这两个人是敌是友,还是毫无关系。
大敌当前,分不清敌友是极为危险的,聂沧澜静静地看着老尼姑,忽然笑道:”在下聂沧澜,见过灭绝师太。”
老尼姑慢慢睁开眼睛,目中精光一闪即逝,缓缓合十,道:“施主认得老尼?”
聂沧澜微微一笑,道:“华山神尼灭绝师太的达摩神功,四海皆闻,卫某岂能不识乎?”
灭绝师太左肩微耸,缓缓道:“佛门中人,降魔卫道乃是天职,卫施主作恶多端,今日总该有个了断吧?”
聂沧澜淡淡地道:“聂沧澜平生杀人无数,在一些人眼中,和恶魔并无二致,在下从不申辩,师太不妨动手。”
灭绝师太合十念佛,立刻,左边桌上的食客停止了喝酒,各从包袱中取出一件兵器,一为雷公锤,一为闪电锥。
雷公锤和闪电锥向来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只用一种,并没有特别用处,但合并一用,则成为威力极大的利器。
聂沧澜闻声而动,疾退一步,手中已多了一柄银剑,银剑一弹一圈,竟从肋下疾刺站在梯口的秃子。
秃子的手中是一柄四尺长的剑,比聂沧澜的剑要多出一尺有余,聂沧澜后退之际,他已抬剑出手。
当他的剑离聂沧澜背部有七寸距离时,聂沧澜的银剑离他尚有一尺。
幸亏聂沧澜根本就不想进攻下去,他在出剑之时,身体已前趋一步,竟攻向用闪电锥的那名灰衣人。
这正是声东击西之计,在单人对众人的争斗中,这是取胜的不二法门。
闪电锥长一尺有余,只有在雷公锤的配合下才能发挥巨大作用,闪电锥本身防守却弱。
现在闪电锥和雷公锤尚未形成合击,这正是进攻的唯一机会。
可是,他莫非忘了,他这一转身,秃子的长剑和灭绝师太的“达摩神功”就会趁机偷袭吗?
灭绝师太的身形有如鬼魅,飘飘击出一掌,而秃子的长剑亦已急追而至。
就算聂沧澜杀了用闪电锥的灰衣人,灭绝师太的手掌和秃子的长剑亦会要了聂沧澜的命,因为银剑刺入人体后,会被血肉粘住,虽只是一刹那的时间,但对高手来说,已经足够。
“哧”的一声,银剑已从用闪电锥的灰衣人身上穿过,剑入体内的同时,聂沧澜竟随剑而近,贴到灰衣人身上,他这一贴,已令灭绝师太进攻失败。
秃子长剑较长,在聂沧澜进了两步之后,长剑亦如附骨之蛆,剑尖不离聂沧澜后心。
“叮”的一声,聂沧澜竟抬臂将死去而不倒的灰衣人手臂抬起,击开了长剑,本来不便于防守的闪电锥,就在聂沧澜手中发挥了绝妙的防守作用。
当然,灰衣人手中的闪电锥因人已死去并无力道,故而仅将剑尖震歪而已,闪电锥也“当”的一声落到地上。
聂沧澜仍紧贴着灰衣人的尸体,趁秃子长剑震歪之际,剑从尸体中急速脱出,反攻秃子一剑。
银剑上尚带血迹,血水“唰”地淌出,血水上竟已布上了内家真力,不下于一种暗器。
秃子大惊,腾身急退,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饶是如此,银剑上的血点已有数滴打透了他的衣衫,更有一滴击中了他持剑的肩膀,疼痛之下,长剑差一点脱手而出。
聂沧澜这一招连削带打,奇招迭出,已是剑法中的绝妙武功。
这一幕说起来颇为麻烦,其实不过是电光石火间的事,在聂沧澜一剑逼退秃子时,那灰衣人的眼睛尚未闭上。
真是好快!
秃子虽退,余者仍众,聂沧澜银剑上血迹尚未尽消,雷公锤已“轰隆”出手。
雷公锤之所以有雷公名,就在于它击出时带动空气,宛若雷声,声势先破敌胆,再夺敌魂。
雷公锤上多刺且有几个钢环,正是用剑者的克星。
用剑的人遇到雷公锤,就变成空手无疑。
雷公锤进逼之时,聂沧澜只有跃起,一剑随之飞到了门外。
门口,坐着手捧血骷髅头的中年文士,和全身皆绿的花白胡子老者。
他们有什么特异的武功,聂沧澜可以击退他们吗?
何谓剑?
剑者,王者之器也。
剑术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驭剑之术!
何谓驭剑之术?
意随剑走,意至剑至,人即是剑,剑即是人,一剑破空,必有血溅,此之谓驭剑之术。
至于伏剑飞身之说,不过是无稽之谈而已。
聂沧澜的武功,已到了驭剑的境界。
当聂沧澜和剑飞至时,中年文士的血骷髅已当即掷出!
几乎同时,花白胡子的十根指甲已变成十柄小剑,等在聂沧澜身子必经之处。
可惜卫紫去已练成驭剑之术,这两个人的一番苦心,只好化为虚有了。
剑先闪动出击,已有血光迸现。
喉穿,骷髅碎,指甲断,胸洞穿,聂沧澜一剑击去,已破了中年文士和花白胡的合击。
体尚未倒下,聂沧澜的人已变成一道紫光,飞出了门外。
等灭绝师太和秃子等人追到门外时,哪里还有聂沧澜的影子?
秃子跌足道:“不想竟让他跑了。”
用雷公锤的青衣人冷冷地道:“聂沧澜身经百战,从未有不战而退之事。”
灭绝师太道:“阿弥陀佛,聂沧澜不会轻易走的。”
忽听一人笑道:“你们虽是我的对手,却更是我的知己,卫某人尚未将你们赶尽杀绝,又怎会走呢?”
众人悚然一惊,齐回头,却见梯上朱栏边正站着一人,面如金童,身着沧澜,不是聂沧澜又是谁?
他竟不知何时又回到屋里,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对手身后的楼上了。
这种事情若非亲眼看见,谁敢相信?
灭绝师太冷然道:“人常说“金童阎罗”剑法虽利,轻功更佳,果然不假。”
聂沧澜冷冷地一笑,道:“人也常说聂沧澜除恶务尽,从不给对方活路,也是事实。”
秃子一声怪叫,道:“聂沧澜少卖狂,大爷必取你颈上之人头!”
聂沧澜冷然道:“请!”
秃子一声大叫,身随剑起,长剑一撩而上,正是一式“举火烧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