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为什么还要把她们留下来?”
夏晨曦回到书房后,许茵跟在她后面,门都还没关上便说话了。
许茵的声音有些不解,同时也有些不快,音量都重了点,“我们忙活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赶走她们吗?明明今晚是一个好机会的!”
华秀珍母女两人自从住进来后,简直把自己当做了主人家,对家里的佣人呼呼喝喝、指手画脚。
就连许茵是跟在夏晨曦身边的,也没少受她们白眼,更别说其他人了。大家都对她们是敢怒不敢言,巴不得她们被小姐早日赶出去。
这些事小姐是全都知道的。
夏晨曦上了一天的课,又在客厅里被恶心了一次,进入书房后眉眼间已是覆上浅浅的疲惫,听到许茵的问话,她淡淡答道,
“我心里有数。”
“在浴缸放热水,我泡个澡出来还要做功课。”
听到吩咐,明显是夏晨曦不想再多谈这事。
许茵就想不明白了,小姐今晚为什么没有了平时果断狠厉的样子,明知道洗脚什么的都是杨美欣在做戏,但还放任她们留多几天。
越想越是不忿,许茵没像往常那样听从,又冲口说了一句,“小姐,你改变主意吧,我和你一起过去把她们母女的东西扔出去!”
说着,还拉了夏晨曦一把。
夏晨曦正脱外套,被她拉得步子趔趄了少许,唰的把手抽回来,眸光微眯,冷漠地睥向许茵。
许茵瞬间噤声,拉人的手僵硬地停在空气中。
“小、小姐,”
就算她神经再大条,也察觉出了夏晨曦此刻的不满,嗫嚅地叫了声小姐后,又忍不住小小声为自己失态的行为解释道,“我也是为了家里好,才会给你建议的。”
“许茵,”
书房内灯光明亮,在夏晨曦身上照出一层薄薄的冷光,她收回视线,把外套脱掉随手挂在衣架上,“究竟你现在的言行是建议,还是越权?”
她的嗓音如常柔美,语气却是极淡,说出来的话让许茵听得头皮发麻,心里一噔。
“小姐,我没有越权,”
许茵赶紧摇手否认,“我、我……”
“越权”这两个字一旦认定,她基本在夏家再待不下去!
心慌加上紧张导致一时不知说什么,许茵急得双脚直颤,忽然想起来什么,抬脚就要往浴室走去,“小姐,我去给你放热水泡澡。”
“不用,”
夏晨曦:“出去,今晚不用你在这里。”
许茵身子明显楞了一下,半响后脑袋垂得低低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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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缸里热水充盈温暖,夏晨曦把自己整个人都泡进去后,唇里发出小声且满足的喟叹。
纯白的浴缸边上还点着香薰蜡烛,跳动的烛光映着精致的少女脸,本是天真无邪的五官却有一双深沉冷淡的清眸。
答应让杨美欣再留几天,自然是有她的考量。
夏晨曦单手掬起一捧水,清眸静静地看着无色的水从她指尖滑落下来,水流迅速隐遁进浴缸里,她挑了挑唇。
爸爸已经答应她三天后带她去见公司的一个重要客户,她有预感这次会和陆家正面接触。
正是非常时期,她要保留精力,不必要在杨美欣这边死磕。
而许茵……
夏晨曦蹙了蹙眉。
她知道许茵的好意,但是如果许茵自己想不通今晚做错了什么,那只会是一个愚忠的佣人,而不是能分忧的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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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寂。
把一天的工作完成后,乔初脚步轻声地经过花园,往后面的客楼走去。
他虽然也有房子,但在夏家也有属于自己的一间房,就是为了方便深夜工作这样的情况出现。
总的来说,夏怀德给他的待遇很不错。
突然,乔初停下来,随后脚跟一旋,往另一边的方向走去,没走了几步,果然看到一个黑影坐在台阶上,把头抵在膝盖上,正小声抽泣。
乔初走近几步,“你是谁?三更半夜不回房间睡觉,在这里干什么?”
“啊?”
没想到这个时间还有人来,黑影脱口低叫了一声后,抬起头慌乱地抹了抹脸。
就着月光,乔初看清楚黑影的样子。
“许茵?”
他有几分诧异,“怎么是你?”
“乔管家,”
许茵也认出了乔初了,又胡乱地抹掉脸上的泪痕,才怯怯地站起来,“我、我睡不着,出来透透气。你不用管我的,”
她边说边往阴影处退,脸上除了泪痕还有窘迫的热度,没想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会被乔初见到,情绪一下五味杂陈起来,也不知是委屈多一些还是丢人多一些。
乔初深深看她一眼。
许茵比夏晨曦要大三岁,年纪虽然也不大,但自从跟着小姐进夏家后,做事向来都稳当。
突然深夜自己一个人躲在这里哭,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小姐骂你了?”
乔初本来是猜测,但一看许茵的脸色瞬变,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做了什么?”
夏晨曦对许茵是很好的,突然骂她,应该是许茵做了错事。
没想到,他只是随口的一句,竟让许茵一下子生气起来。
“我能做什么?我一个身份不好的佣人连说句话也不对,”想起夏晨曦冷冷赶她出来的画面,许茵的泪唰一下子又流了出来,“我不就是为了小姐好,才说让她尽快把杨太太母女赶出去吗?小姐居然生气了,还把我赶出书房。”
“你对小姐说了那种话?”
乔初眉头一下子皱起来,管家的身份让他下意识的想开口训斥她两句,但一对上许茵满是泪痕又气又委屈的脸,他硬生生把喉咙里的训斥咽了下去,话音一转,问了另一句话。
“许茵,你说小姐对你好吗?”
“好。”
许茵回答得毫不犹豫。
“没错,小姐的确对你很好,她对我们所有人都好。但是,”
乔初声音低了下来,往许茵的方向倾了倾身,“主子对我们再好,那也是主子。再说俗一点,我们也是看在每个月的工资福利才会为主子工作的,彼此中间有一条界限线,越过对谁也不好。做好本职工作,安心领钱,对我们来说已经足够。”
说完,他站直身子,掏出一方素白的手帕递给愣神的许茵,“听明白就别哭了,把眼泪擦擦。”
直到乔初离开,许茵攥着他的手帕,还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