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下楼已经能听到从客厅传上来的阵阵哭泣声。
一声接一声,连成了一片,听得人忐忑不安。
夏晨曦在另一个房间换好衣服,又把散落的头发随手扎成一个丸子,才快步走下去。
“头发都吹干了吗?”
夏怀德的声音响起来:“你们两个别一味顾着哭,王妈,快去看看厨房的姜水煮好了吗?端出来让她们喝。”
“是,先生。”
连王妈的声音都带着抽噎。
夏晨曦蹙紧眉心,不由得加快脚步,三两步楼梯并做一步,看得旁人心惊肉跳,生怕她一个踩不稳就会摔下来。
“小姐,”
许茵冲上前,伸手拦住她,“你别走那么急,摔着怎么办?摔下楼梯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毕竟华秀珍也是因为摔下楼梯才去世的。
“许茵,”
夏晨曦问她:“客厅还有谁在哭?”
她只听出妈妈的哭声,还有另一把哭声一时间听不太清楚,有点耳熟,但那嗓子压得也太厉害了,根本辨别不出来。
“是杨美欣。”
“她?”
夏晨曦动作一顿,有些不可思议地望向客厅方向,“她来求饶的?”
林嘉良事迹败露之后,杨美欣不是也跟着凉了吗?
昨晚,妈妈还来房间找她,亲口承认了是自己耳根子软,太容易被欺骗了,以后不会再轻信杨美欣的。
这才过了一晚而已。
“小姐,”
许茵叹了口气,凑到她耳边:“杨太太过世了。”
“嗯?”
夏晨曦微怔,连续三连问:“华秀珍?我姨妈?她过世了?”
“是的,”
许茵点点头:“杨美欣一大早就捧着遗照跪在大门外,夫人听到消息,伤心不已,现在都还没缓过神来。”
原来陆厉远说的家里出事,便是这件事。
夏晨曦脸上倒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哦了声,抬步走进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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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的人正乱成一团。
有在劝华秀慧别伤心了的,也有人不停进出厨房客厅,端来热姜水、干毛巾。
夏怀德坐在一旁,大手拍着华秀慧的背,“人死不能复生,你再哭下去堂姐也是不能复活的。欣欣,你也别哭了,”
夏怀德又望向杨美欣:“你不停下来,你慧姨更是不会停。”
说这句话时,夏怀德其实是有几分不悦的。
虽然是说死者为大,但毕竟不是他们姓夏的家事,一大早的又是遗照进屋,又是在他家里哭成一遍,真是很晦气的。
“对、对不起,姨丈,”
杨美欣坐在客厅中间,身上裹着好几条的干浴巾,头上也盖着一条白毛巾,披头散发脸色苍白的模样倒也符合她现在的丧主角色。
从头到尾杨美欣都捧着遗照不肯放下,把一个孝女的形象演活了。
“我不是故意来让慧姨伤心的,”
杨美欣说着缓缓从沙发跪到地板上,“对不起了,慧姨。只是我们在江城无亲无戚,除了你们,我也不知道要去找谁。”
“胡乱道什么歉?”
华秀慧抬起哭得通红的眼睛,狠瞪了一眼夏怀德:“欣欣没有了妈妈?连哭都不行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情了的?”
“我也没有说不行,”
夏怀德被她瞪得冤枉极了,摊开双手,“我只是劝你们都别哭,伤身体的。”
“你刚才话里有不快,以为我还听不出吗?”
“你心情不好归不好,”夏怀德脸色冷了几分:“怎么一开口就是指责我?”
“还不是先怪你无情?”
“我……”
“慧姨、姨丈,”
杨美欣哭叫着:“请你们不要因为我而争吵,我会更不好受的!”
吵吧,吵吧,
她在心里叫:只要这个家里越乱,她才能得到更多的好处。
想到这,杨美欣又火上添油的说了句:“慧姨,请你不要和姨丈吵了。如果我做得不对的,我这就离开。”
说着,就要站起来。
“欣欣,不关你事,你不要走。是……”
华秀慧正要上前拉住杨美欣,忽然一道冷淡的嗓音打断她的话:“是什么?我觉得爸爸没错。”
客厅里的人循声望去,夏晨曦冷着脸走到众人跟前。
“晨曦,”
华秀慧擦了擦泪水:“你刚下楼知道什么?你……”
“姨妈过世了对吧?”
夏晨曦再次打断她的话:“我已经听到了,不用你再复述一遍。但是妈妈是你忘了一件事吗?”
她看了一眼华秀珍的遗照,“我们是生意人家,向来都讲究吉祥这些事的,一大早的有人捧遗照上门哭丧,难不成还要我们打开大门欢迎她?”
生意场上的人最讲究风水迷信,包括华秀慧,有些大项目的签约日子,她还专门去找师傅算个好日子,祈保顺风顺水。
平常时候,夏晨曦是不会当众让华秀慧难堪的,包括前几次华秀慧强硬要她和陆星河断绝来往,她也只是默默听着,很少反驳。
但是今天不行!
妈妈已经越活越糊涂了,三番两次的被杨美欣戏耍诱导,再让她糊涂下去,岂不是要将夏家拱手于人?
华秀慧被女儿说得一窒,半天说不出话。
“晨曦,你来得正好,”
夏怀德站起来,“家里的事交给你处理,我回公司。”
回公司忙碌也不想被人平白无事的指责一通,夏怀德对华秀慧的厌烦不知不觉又多了一些。
直到夏怀德离开,华秀慧才缓缓回过神来。
也算是当头一棒,她之前因为伤心而无法思考,但现在再回想刚才自己的言行,的确是不对。
“姨妈是什么时候过世的?”
夏晨曦走到杨美欣跟前,居高临下问她:“当时你在场吗?”
听到夏晨曦的声音响起,杨美欣已经知道不好;更没想到她三言两语就镇住了华秀慧,杨美欣心里一阵慌乱。
但仗着手里捧着的“免死金牌”,杨美欣壮了壮胆子,带着悲切哭音响起:“晨曦表妹,我妈妈过世了,我以后就是个没妈的人了。”
夏晨曦双手环胸,不冷不淡地看着杨美欣演戏。
“够了吗?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
“我……”
哭可怜这一套完全对夏晨曦无效,杨美欣心里恨恨骂了声狼心狗肺。
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杨美欣低声答道:“医生说死亡时间是半夜十一点多,我那时正在去医院的路上。没想到……”
她又是一阵抽泣。
“姨妈的遗体呢?”
毕竟是学医的,夏晨曦比普通人想得更周到:“我想去看一眼姨妈的遗容。”
“那不行,”
杨美欣一听,急了,连连摆手:“你不能去看!”
“为什么?”
夏晨曦锐利的眼神一点一点的直逼她:“作为亲人,难道我连最后一面也不能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