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威浩盛,百姓辟易。自京南过了长六十丈左右的南江大桥,围猎大军在小镇附近吃了午饭后,直到下午申时中才到了定青山。
帝九重看着微笑下马行来的齐王帝廷美,含笑道:“四皇叔,可还习惯?”帝廷美摇头感叹道:“富贵闲居,久养京师,多年不骑马啦,不瞒皇侄,真还有些不习惯。”
帝九重笑道:“皇叔正当壮年,又执掌汴京府,原该好好锻炼才是。要不然,不仅这弓马,我怕皇叔把一身武艺也要忘了。”
赵廷美道:“你还别说,自做了这府尹,就以文官自居,坐起轿子来了。原本以为应当无碍,可今日一出来,才发现这人啊,果真是养不得。”
帝九重看了看商议围猎分拨诸事的帝廷义与帝九诏后,把帝廷美拉到一旁无人处,小声道:“四皇叔,你想一直做这府尹吗?”赵廷美一愣,随后轻笑道:“我倒是想统军为国建功,可既没有大才,怕也指挥不动元老宿将们,所以就只好守着这一亩三分地了。”
帝九重道:“皇叔,你对这府尹不大满意,说不定陛下还不想让你坐呢!”
帝廷美听了帝九重之言,竟不自觉的点了点头。帝廷义是自汴京府尹上做的皇帝,前些年自己闹腾着要做皇太弟时,帝廷义眼见拗不过,才怄气似的给了这府尹的位子,并以他登基之路来暗示自己,自己方没有再与他争持。现在自己钉在这个位置上,帝廷义既不好随意撤免,又不能立太子,想来是不满得紧。
帝九重待帝廷美想了片刻,才道:“皇叔,陛下定下三天围猎,离京时日不短,若京里出了什么事,你要负几分责任?出发前陛下对曹、卓二位将军之言,皇叔想必也听到了。就算陛下不夺皇叔官职,若有人以此弹劾,皇叔也只好自己去职吧。”
帝廷美看着帝九重,紧张道:“九重,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陛下真有意要免我府尹之职?你和九诏可要护着皇叔啊!你放心,若我将来继了位,立马就册封你为太子,绝不会似陛下那般!”
帝九重道:“我们自是相信皇叔的!皇叔你可知,皇后娘娘已被陛下禁足宫中,此事大不正常,不知皇叔可有想到什么?”
帝廷美顿时一惊,道:“怎么会?皇嫂并未传出有过错,怎会无端禁足?”帝九重轻笑道:“陛下继位之后,还从未主持过围猎呢,为何偏偏今日就带了大家出来?”
帝廷美想了想,道:“九重,你的意思是,怕陛下有什么行动?”
帝九重点头道:“我们得到密报,魏国潜入了不少军士。今日我们出城围猎,两万禁军跟随,如此一来,京师与宫城守备薄弱,到时若闹出了事来,这第一个要追究的,该是都指挥使豁兆启,可他是陛下亲信,大概是不痛不痒的惩罚吧;这第二个嘛,就该是任汴京府尹的皇叔了!”
帝廷美轻喝道:“陛下要害我?”帝九重道:“陛下是不是想害皇叔,我就不大清楚了!只是我们出城围猎,为何却要禁足皇婶,这可不奇怪?”
帝廷美又踱步了片刻,方心急道:“九重,我该怎么办?若京里真有人闹事,我一定完了!可我既调不动京畿禁军,又不敢请令回去,否则如何解说得通返京一事?”
帝九重忙安慰道:“皇叔不要急!现在尚没有消息,皇叔不要露出破绽。若京里真出事了,定会有人来通报,到时候皇叔再奏请陛下调李嗣隆将军的龙骧军入京平乱。若京里真闹大了,到时陛下若问罪你,那李将军襄助不力,定也会惩罚一下!可李将军是国舅,陛下方才无端禁足了皇后娘娘,若再处罚李将军,两事一加,我们定会大闹,到时定就不了了之。若不处罚李将军了,就算陛下要罚你,定也不会夺你府尹之职了。”
帝廷美道:“待京里来报,再让李嗣隆增援,如何来得急?到时京里岂不大乱?若有王公府邸出了事,我如何能躲得过去?”
帝九重忙拉住乱踱步的帝廷美,凑过去道:“皇叔,若报信之人来的比贼人早呢?若京里已有了防备呢?”
帝廷美愣道:“什么意思?”随后又恍然道:“我明白了,陛下也有份对不对?他为了害我,把自己的老婆孩子也赌进去,真是好恶毒啊!如此一来,谁若敢提前去报京里会出事,一旦京里真出了事,若解释不清消息来源,立马就会被陛下反咬为贼子一伙。也就是说,我们现在知道了,也不敢去报了,只有坐等事发。他倒算计得精啊!”
帝九重道:“所以啊,我们不能去报讯,但也不能不管皇叔。皇叔请放宽心,琅琊郡王已去了宫里,裴正卿将军与呼延寿将军应该早得了皇婶的懿旨。待会若探马来报贼人乱京,皇叔立刻就去奏请陛下调李将军入京。我们的陛下啊,在志得意满时,也算是英明的,他应该会疑心皇叔拉李将军入京,怕是欲自保之举。到时候,他就会偏不如皇叔所愿,多半就会铁了心去使唤裴将军或呼延将军,甚至一起使唤,好把他们一块儿惩罚了。这样一来,岂不正合我们之意?若陛下依了皇叔之言,三军齐动,岂非更稳如泰山!”
帝廷美听完帝九重之言,顿时心就放下了,喜道:“九重啊,还是你与九诏关心我,待此事一了,我请你们来府里玩玩,尝尝你们婶婶的手艺。你们不来,我可都难得吃一回!”
就在此时,豁兆启过来行礼道:“陛下派末将来请二位王爷过去,围猎马上就要开始了!”
帝九重轻捏了捏帝廷美手臂,示意他放心,随后就与帝廷美过去了。
帝廷义见帝廷美与帝九重二人来了,就伸手一指附近的四匹良驹,笑道:“四弟、九重,你们看看,这是西域进贡而来,刚驯服的良马追风,待会咱们兄弟叔侄一人一匹,如何?”
帝九重看了看那四匹追风马,拜道:“多谢陛下!我与四皇叔武艺傍身,自是无所谓。别说是驯服的,就是尚未驯服的,我等自也能让他服服帖帖。只是九诏乃是文人,虽弓马娴熟,但毕竟比不得我们。这定青山山广兽多,为防万一,我看九诏还是用他自己的马吧!”
帝廷义道:“九重多虑了,这已经驯服好的,已没了烈性,如何骑不得?若九重担心,不如让九诏先试试,你觉得如何?”
帝九重正要再出口,帝九诏已拦下了他来,就看着帝廷义,道:“既然二哥有些担心,臣也不能辜负了陛下美意,那就先试试吧。若真是驯服好的,臣可就要向陛下讨了;若仍有烈性,臣就依了二哥之言。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帝廷义哈哈笑道:“好,九诏就先试一试,朕也许久没有见九诏的驰骋英姿了,今日就让朕先看看眼界!”
帝九诏谢了恩后,就上前随意选了一匹,上马后,扬鞭轻拍,那马就飞驰了出去,果如追风之名。帝九诏在附近随意转了一圈,回来下马后,笑道:“陛下,果然是罕见的宝驹,臣今日斗胆,可否请陛下赐给臣?”
帝廷义上前拍了拍帝九诏,笑道:“你喜欢就好!这些年你为社稷操劳,寻常东西,朕也不好意思赏你,这追风马世所罕见,就给了你吧。”
帝九诏谢恩后,瞟了帝九重一眼,就吩咐了亲卫牵去一边换自己的马鞍。
帝廷义又让帝廷美与帝九重先选了一匹后,道:“时候也不早了,今日就朕与齐王、魏王、秦王先比一比,其余文武就先歇息歇息,待明日,咱们君臣再一较高下吧!豁卿家,此处安排就交与你了,可不要乱了章法。”
豁兆启应了之后,帝廷义就翻身上马,道:“四弟、九重、九诏,咱们一人选一条路,带两个军士,日落回来,输的人,罚酒一坛,如何?”
帝九重皱眉道:“陛下,四弟没有武艺,为防万一,我看还是让英国公他老人家跟着吧!”
帝廷义哈哈摆手道:“那可不行!英国公武艺绝伦,箭术超群,朕怕他帮九诏来赢我们。不行不行,朕绝不让九诏占便宜!”
豁兆启忙上前道:“请陛下与众位王爷放心,我早让禁军布防整个定青山,保管不会有贼人!”
帝九重正有深意的看着豁兆启哦了一声,帝九诏已上前拉住了他,对帝廷义含笑道:“如此臣就放心了!陛下,臣斗胆,就先选了左边吧,那宝驹刚好在左边我的营帐处唤鞍子。”
帝九诏行礼去后,帝九重道:“陛下,四皇叔,咱们先走吧!”
帝廷义伸手捋了捋马脖子上的鬃毛,只看着帝九诏营帐方向,不时又瞧瞧附近的展平与帅轻影、霍定丰三人,缓缓摇头道:“不急!既然九诏弱势,咱们三人就让他一让,让他先行吧!”
右卫将军帅轻影乃展平大弟子,一直是帝九重副将,因军功而封爵平阳侯。霍定丰则是展平的二弟子,与徐韶清、荣世谨一般无职在身,只是做个普通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