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贺祈便是在十六岁那一年受伤毁容。
她对平国公府里的波涛暗涌,并不熟悉。也不知前世到底是何人伤了贺祈。只能这么提醒一句。
话语淡淡,透出的却是真诚的关心。
贺祈心里甜丝丝的,低声笑道:“放心,我早有防备。”
顿了顿,又若有所指地说道:“秋猎共半个月。这半个月里,或许会有些令人意外的变故。”
按着往年惯例,宣和帝身边的御前侍卫,会选出数人参加秋猎。皇子们也会选英勇的亲兵,就是武将们身边的侍卫里,也不乏射箭高手。
侍卫们之间的比试,更紧张激烈。御前侍卫代表的是天子颜面,只能赢得漂亮,绝不能输。
也因此,御前侍卫里选出的皆是真正的高手。贺祈当然位列其中。贺袀裴璋也都在比试的名单里。
倒是朱启珏,身手平平,并未入选。
贺祈要在秋猎里时做什么?
程锦容心里一紧,下意识地看向贺祈:“你要做什么?”
贺祈目光一闪,随意地耸耸肩:“我就这么随口一言,你不必紧张。”
不对!
他绝不是随口一说。定然早有定计!
程锦容心念电闪,轻声道:“贺祈,不管你要做什么,我不会阻拦,也拦不住你。我只愿你平安无事。”
这一声贺祈,立刻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她是真的关心在意他的安危。
贺祈心头一热,低声笑道:“放心吧!我还没娶到媳妇,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这玩笑,自然有些过度了。
程锦容脸颊微热,瞪了一眼过去:“你娶不娶媳妇,和我有何关系。总之,我程锦容是知恩图报之人。如果你不慎受伤,我一定治好你的伤。”
贺祈:“……”
贺祈撩拨不成,反碰了一鼻子灰,也不懊恼。他冲着程锦容笑了一笑:“时候不早了,我还得回去复命。也该走了。”
可不是该走了么?
再赖着不走,回去要如何向宣和帝交代?
程锦容站起身来:“你自己走吧!我就不送你了。”
贺祈:“……”
翻脸比翻书还快。
不过,比起她平日平静从容的模样,他更喜欢眼前这个会嗔会怒会笑的程锦容。
贺祈依依不舍地看了程锦容一眼,迈步离去。
……
程锦容独坐了片刻,去沐浴更衣睡下。
一夜无梦。
隔日凌晨,天蒙蒙亮,程锦容便起了身。自进宫后,她便自行梳洗穿衣。到了皇庄里,那两个陌生的宫女,自然更不可信。
吃了早饭后,程锦容便去了杜提点的院子里。
不知是程锦容,一众太医也都来了。
杜提点张口道:“今日一大早,皇上就领着皇子殿下和武将们进了山。要到天色将晚时才回来。这一整日,应该没什么要事。大家不必拘谨,在皇庄里随意些也可。”
太医们笑着应下。其中还有一两个,大着胆子说笑:“可惜我等不擅骑射,不然,也能跟着进山林凑凑热闹。”
“人家进山林打猎,你进山林做什么?莫非是想以身伺虎不成!”
此言一出,众太医都笑了起来。
杜提点今日心情颇佳,笑着说道:“谁想进山林,本提点送他两瓶上好的伤药。不过,断胳膊断腿的本提点一概不管。”
众太医又是一阵哄笑。
平日在宫中当值,个个小心谨慎,不能大声说笑,话也不敢多说一句。到了皇庄里,所有人都松泛活络了。
程锦容目中盛满笑意。
杜提点让一众太医出去散心,只留下程锦容:“今日难得有空闲,替为师整理医例。有不懂之处,只管来问。”
程锦容笑着应下。
整理医例,是大夫学习医术最佳的办法之一。
总不能白白担个师徒名分。杜提点的针灸之术出神入化,拜在他门下,自然要将杜提点的独门绝技学到手。
师徒两人平日各自忙碌,要么就是各怀心思互有算计。今日总算真正有了师徒的模样。
杜提点翻看医书,程锦容则整理医例,不时轻声发问。杜提点耐心地指点教导。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很快就是大半日。
临近傍晚,内侍前来传口信,召杜提点前去。
宣和帝宿疾发作愈发频繁,每日都要请平安脉。杜提点应了一声,领着程锦容前去。
……
今日,宣和帝身边的御前侍卫多是陌生脸孔。
贺祈贺袀裴璋等人,都参加了此次秋猎。此时正在清点猎物。
宣和帝今日也打了不少猎物,骑马跑了大半日,手握弓箭射猎物,都令宣和帝龙心大悦。今日宣和帝的心情格外好,在杜提点请脉后,将自己的猎物赏了杜提点一些。
秋猎的半个月,晚上自然要吃猎物野味。
一头鹿,一头羊,烤得油汪汪香喷喷的。就是杜提点,胃口也远胜平日。程锦容也吃了半个羊腿。
太医们要随时等候传召,不能饮酒。不过,围坐在一处,一同吃烤肉,颇能增进感情。
其中一位消息灵通的钱太医,笑着说道:“今日秋猎,听闻御前侍卫贺校尉裴校尉,皆大出风头。”
另一位太医接过话茬:“还有鞑靼太子,箭术之佳,令人惊叹。每一箭皆射中猎物咽喉处,一击致命。”
“也不知鞑靼太子比起贺校尉裴校尉来,到底谁更胜一筹!”
“这我就不知道了。只听闻他们三人今日的猎物极多,位列前三。”
“猎物有大有小,有凶猛至极的,也有温顺好猎的,这如何好比。只单看数量,委实不算公平。”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秋猎岂能不比个高下。”
程锦容微笑聆听,脑海中掠过三张脸孔。
前世的夫婿裴璋,前世的恩人贺祈,还有前世的仇敌癿加思兰……
太医们议论纷纷,令她生出一丝莫名的心虚。
就在此时,一个宫人匆匆来禀报:“赵公公前来宣召提点大人!”
众太医皆是一惊。
杜提点心里一沉,和程锦容对视一眼。
此时此刻,赵公公前来宣召,莫非宣和帝又发了宿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