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登基典礼已过,宣平帝的身体也足以支撑每日上朝。便是臣子们不提,宣平帝也该履行承诺,处置被关了一年多的大皇子等人了。
宣平帝心中早已思虑了许久,一旦下定决心,也不犹豫迟疑。
这一日小朝会,和众臣商议完政事后,宣平帝忽地说道:“朕要去天牢,见一见晋宁侯镇远候。卫国公靖国公苏尚,你们四人留下,待会儿和朕一同去天牢吧!”
卫国公靖国公苏尚书是先帝驾崩前指定的顾命大臣,也是文臣武将之首。再加上刑部的沐尚书,由他们四人陪同随行,也可见宣平帝的胸襟坦荡。
卫国公靖国公对视一眼,一同拱手应下。
苏尚也拱手应了。
散朝后,四位老臣和宣平帝一同去了天牢。贺祈身为御前侍卫统领,领着一众御前侍卫随行守护。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到了天牢外。
守卫天牢的驸马朱启珏,领着众侍卫相迎,拱手行礼,朗声道:“末将恭迎皇上。”
守卫天牢是一桩苦差事,不能擅离半步,又最易被记恨。朱启珏一声不吭地守了一年多天牢。宣平帝对这个姐夫颇为满意,亲手扶起朱启珏:“驸马请起。”
朱启珏谢了天子恩典,起身之际,迅速和贺祈对视一眼。
贺祈略一点头。
朱启珏顿时心中了然。
看来,今日是要问审晋宁侯和镇远候了。
……
天牢里光线暗淡,闷气混合着不知名的臭气,气味难闻。
比起刑部牢狱来,宫中天牢又算好了。至少,这里还算干净,每日也能吃得饱。被关了一年多的晋宁侯镇远候,各自瘦了一大圈,面上有些菜色,精神萎靡。
他们两个都被铁链锁住了手脚,以免面圣时骤起伤人。
两人心中存了多少怨怼,谁也不知道。不过,从面上倒是看不出来。
两人一同跪下,行了全礼:“罪臣见过皇上。”
宣平帝目光一扫,淡淡道:“晋宁侯镇远候起身回话便可,不必跪着了。”
语气中没什么温度。
坐了龙椅,他才知道,高处不胜寒。身在其位,不能心慈手软。当断不断,日后会有无穷后患。所以,他必须借着这个机会严惩晋宁侯镇远候。
晋宁侯和镇远候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两人既未破口大骂,也未跪哭求饶。谢了天子恩典后,一同站了起来。
这一动弹,手腕和脚腕上的铁链哗哗作响。
贺祈右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目光冷冷地注视着晋宁侯镇远候。
晋宁侯镇远候在心中同时苦笑。
他们两人半饱不饿地被关了一年多,各自病过两场。身手再好,也禁不住这般软刀子。别说两人被粗重的铁链锁着,就是没有铁链锁住手脚,他们两人也没那个能耐在贺祈等人的眼皮子底下骤起刺杀天子。
再者,他们想保全自己的族人性命,要让家中儿郎子孙逃过这一劫。哪里敢做什么鱼死网破之举。
在众人的瞩目下,晋宁侯镇远候在椅子上慢慢坐下。
宣平帝坐在三米之外,卫国公靖国公苏尚也各自在宣平帝的两侧坐下。倒也有了一些三堂会审的意思。
今日问审的人是天子。四位重臣前来听审,暂时不必张口。竖耳聆听便可。
“晋宁侯,”宣平帝先点了晋宁侯的名讳:“朕问你,当日裴家人离京,路途中遇到了一伙匪徒。那些匪徒,是郑家的暗卫所扮,是也不是?”
这一年多来,宣平帝没有闲着,早已暗中令人严查郑家魏家。这一查,就是一堆要命的黑料。
晋宁侯面色有些泛白,却没否认:“是。”
卫国公靖国公齐齐色变,一个低声骂道:“混账!”
一个低声骂着:“糊涂!”
宣和帝当年已经查出此事是晋宁侯所为。顾忌着大皇子四皇子,才将此事轻轻放过。
宣平帝神色未动,继续问道:“当日,大皇兄四皇兄联手行刺朕。此事晋宁侯也知情吧!那三把锋利无双的匕首,还是晋宁侯私下敬献给大皇兄的,朕说的对不对?”
晋宁侯脸色又白了一些,低声答道:“是,罪臣该死。”
都到这地步了,辩驳实在没什么意义。
宣平帝既然如此笃定,自然是有人证物证。举凡做过的事,都有痕迹。下令严查之下,什么都查得清清楚楚。
宣平帝淡淡说了下去:“大皇兄四皇兄是你嫡亲的侄儿。这些年,你一直暗中为大皇兄谋划出力,希望大皇兄被立为太子。父皇驾崩西去,大皇兄在父皇停灵丧期里生了杀我之心。你虽未动手,却也知道此事。”
听到这儿,晋宁侯已经面色颓唐如土。
宣平帝冷然道:“晋宁侯,你本是大楚良将,为朝堂立下过汗马功劳。可你私心太重,犯下许多忤逆犯上的大错。朕关了你一年多,从今日起,削了你的爵位,赐你一杯毒酒。郑家满门流放边关。”
“这样的处置,你可心服?”
晋宁侯满心悲凉晦涩,或许,还有无穷的悔恨。
他的嘴唇动了动,许久才吐出几个字:“罪臣心服口服,甘愿赴死。多谢皇上饶过郑家满门的性命。”
宣平帝没有斩草除根灭了郑家满门,已是格外开恩。
再者,郑清淮和贺祈交好。郑家人流放去边关,去贺家的地盘上求生。日后贺祈承袭爵位做了边关主将,也能照拂郑家人一二。
宣平帝又看向镇远候:“镇远候,刺杀一事,你确实不知情。此事主谋是大皇兄四皇兄,五皇兄和魏贤妃是被人算计,成了替死鬼。”
“五皇兄魏贤妃早已死了,陪上了自己的性命。你是受了他们牵连。你没有做过大逆不道的事,朕便留你性命。”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从今日起,朕削了你的爵位。令你去守皇陵。无诏不得离开皇陵。魏氏一族,也要迁出京城。以后,没朕的准许,不得踏入京城半步。”
“如此处置,你可心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