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哥满月后,天气一天天热起来,周宝珍的身子好了许多,已经能抱着朝哥在房里走走了,萧绍允许她每日同朝哥一块儿呆一个时辰,只是出门却仍是不许的。
苗人最近不大太平,频频同山下百姓冲突,前些日子更是同驻军打了起来,萧绍派人去谈了无果,所以这两日他亲自带人往山里去了。
苗人行为诡秘且擅使毒使蛊,周宝珍有些担心,不过萧绍说王府在封地日久,自有一套应对的法子,让她大可不必忧心。
朝哥满月后,三公主在皇帝的一再催促下同周延明一道回京去了,倒是周延安留了下来,这几日和萧绍一起往山里去了。
周宝珍在房中等着奶娘送朝哥来,不想今日柳王妃却是亲自来了。她从榻上起身笑着迎上“母亲今日这个时候怎么有空?”往日这个时候柳王妃多半是要在厅上理事的。
“我想着好几日不曾来看你了,今日便过来看看。”柳王妃看了仔细看了周宝珍,见她脸色虽还算不得顶好可比起前些日子已经好了许多,当下觉得儿子这番苦心总算是没白费。
朝哥大约是听见了母亲的声音,一双眼睛到处看,嘴里发出“咿咿”的声音。奶娘忙将他抱给周宝珍,嘴里说到“小公子在找您呢。”
周宝珍接过朝哥,在他脸上亲了亲“朝哥,可是想母亲了?”
朝哥一双眼睛看了周宝珍,仿佛认得她一般,小手挥舞着抓住了周宝珍的衣襟。柳王妃看了孙子高兴,说到“看我们朝哥多聪明,会认人呢。”
周宝珍同柳王妃告罪,进房中给朝哥喂奶,小家伙是个贪心的,这边吃着一个那边手上还得摸着一个,必得两个都占着才安心。
朝哥的眉眼比刚出生时鲜明许多,看得出来除了眼睛像她之外别处皆同表哥十分相像。这么想着她笑了起来,那日表哥说最爱朝哥的眼睛,说往后若是被朝哥拿这双眼睛看着,他或许无法做个严父。周宝珍想着我的朝哥这样乖巧,又何须表哥你做个严父。
周宝珍喂完奶出来,柳王妃挥退了屋里伺候的人“你先看看这个吧。”她将一封信放到两人中间的小几上,并从周宝珍手中接过了朝哥。
周宝珍拿起信看了看,抬头问到“父亲写来的?”她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看。
“你看吧,里头也没什么你不能知道的。”柳王妃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低头逗弄起怀中的朝哥来。
信的第一页除了照例的问候之语外,余下的话皆是问孙子的,诸如朝哥如今长得多大了,身子可是康健,每日里胃口如何等等。
“父亲心里记挂着朝哥呢。”周宝珍抬头笑着对柳王妃说到。
“可不是,这可是你父亲头一个孙子呢,自然是看重的,只可惜他在京里不能回来,不然不知道多欢喜。”
周宝珍接着往下看“念恩侯过府,言称原先的婚期与他家女儿不利,恐于子嗣有碍,经钦天监推算,九月二十八日与小五同金家小姐最为相宜。”
“母亲?”周宝珍疑惑,金家这是何意?自来成婚请期便是极慎重的事,事先自然都是请人推算好的,怎么可能会出现与女方不利的日子。再说一先大家都商量好了,金家突然变卦又是为何。
柳王妃脸色有些不好“金家求到了皇帝那里,圣上虽没有明着让咱家改日子,可话里话外却都是那样的意思。”
自来长幼有序,萧行在家中排行最小,所以他的婚期便定在了萧衍之后,可如今金家突然反悔用的借口是婚期不利女儿,然而钦天监推算来推算去,偏偏就将日子定在了九月二十八,这里头若说金家没什么想法,旁人恐怕也未必愿意相信。
“皇帝是想借此事看咱们家的态度呢。”柳王妃看了她低低说了一句“我听说那位金姑娘从小要强,五皇子妃未出阁之前,这位金姑娘就处处要强她一头才好。”
皇帝想借着金家让他们萧家低头,而那位未来的五弟妹听母亲话里的意思恐怕也不是个好像与的。
“那此事亲母亲预备如何?”
“所谓结亲便是结两姓之好,如今人家拿出这样的理由来,咱们家若是一味强硬到底岂不是显得不近人情?所以我同你父亲的意思是干脆将行儿的婚期也一并改了吧,总不能平白委屈了他和陆家姑娘。”
周宝珍点点头,这倒也是个办法,至少大面上也算说的过去。只是这样一来那位金家姑娘未必满意。其实金姑娘的心态也很好理解,萧衍和萧行是双胞胎,她不服气当最小的,所以便想着早进门几日将来也好处处压*一头。
“咱们娘两关起门来说话,比起别人家来咱们家就算太平的,只一个江侧妃可她这人心眼子浅,倒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说着柳王妃叹了口气“只是如今,老大媳妇是眼瞅着就变了,而这位金姑娘看来也是个多事的,如此以后你的日子怕是就要难些了。”
柳王妃说的固然都是实情,可周宝珍却也不想就此灰心丧气,因出言安慰到“母亲是知道我的,自来不愿意同人计较这些,有些事只要不过分便随她们去吧,要紧的是不能让他们影响了一家子兄弟的情分。”
一席话说的柳王妃连连点头,重又高兴起来“你能这样明理这很好,不过这个家只要有我和你父亲还有你表哥在,本甭管她什么人都别想翻出大天来。”
过得两日萧绍回来,周宝珍同他说起此事,他脸色不好可到底也没有多说什么,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不过又过几日,定南王送信来的信中说,陆家言称大可不必改期,若是金家实在着急就让她们先嫁,至于萧行同他家女儿的婚期还在十月里就是。陆家这招以退为进使得漂亮,之后不管陆*何时进门,在公婆这里就先立于不败之地了。
金玉娘这里的了消息说萧家同意改期,她心下得意觉得什么异姓王也不过如此,在皇家面前区区一个王府又算得了什么。这么想着少不得她又想起了嫁入皇家的钱氏,偏偏怎么就她这般好命,如今连儿子都有了。
周宝珍做完双月子不几日,赵氏便临盆了。赵氏这一胎生的颇为凶险,孩子太大她直挣扎了两天一夜差点一尸两命,这才算将孩子生了下来,足足十斤八两,赵氏看着怀里的儿子与有荣焉。
周宝珍去看她,原就算不得多亲近的两人经过上次的事就更生分起来了,彼此间除了客套话竟一句别的话也没有,周宝珍见气氛尴尬便借口说想看一看孩子。
“多谢二弟妹想着我们母子,只是哥儿刚吃过奶睡下了。”赵氏两眼盯着周宝珍,神色有些紧张的说到。
这是不想让她看孩子的意思了,周宝珍微微一笑当下只作不知,留下块长命玉牌便告辞了。
“如此,那我便下次再来看他吧。”
周宝珍走后,福姐儿有些奇怪的看了赵氏问到“母亲,弟弟明明醒着,你怎么同二婶说弟弟睡了。”
“哦,这样啊大约是母亲记错了吧。”赵氏看了女儿,有些不自在的朝她敷衍到。
萧安抱着儿子进来,他年近三十才得一子,其中得喜悦可想而知,所以这两日他有空就将孩子抱在怀里不肯放下。
“夫君,同你说了多少次了,孩子不能老抱着,不然以后该放不下了。”赵氏见丈夫儿子进来,嘴里说着嗔怪的话,神情却是欢喜的。
“那就一直抱着好了,这几个伺候的人咱们还是用的起的。”萧安难得露出几分王府大爷的气势。
“爹爹偏心,有了弟弟就不疼福姐儿了。”福姐儿见自家爹爹又抱着弟弟,便佯装吃醋的嘟嘴抱怨到。
“谁说的,你小的时候,爹爹更疼你呢。”萧安好脾气的安抚女儿,这倒也不算假话,福姐儿是他第一个孩子,自然也是疼爱的。
“方才你们母女两在说什么?”
不待赵氏说话,福姐儿抢先答道“爹爹早些抱着弟弟进来便好了,二婶想看弟弟偏偏母亲说弟弟睡了。”
萧安闻言,脸上的笑容顿了顿,他看着床上的赵氏,就见她神色有些尴尬的解释到“想是我记差了。”
从大房院里出来,周宝珍不觉得什么,倒是双禄替自家主子不平起来,世子妃好心想看看孩子,她却像是谁要害她儿子似的。
“哼,自个儿心术不正,便以为人人都是她呢。”
“双禄,不许胡说。”周宝珍轻喝一句,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没个拘束了。
又过了两日,周宝珍听人说赵氏花一千量银子,在宝相寺给贵哥点了一盏长命海灯。虽然心里觉得未免过了些,可想着大哥大嫂成亲十余年才得一子倒也释然了。
日子过得很快,朝哥三个月的时候终于回到了父母亲身边,这夜里夫妻两个第一次带着儿子睡觉,只觉得新奇又有趣。
朝哥吃过奶已经睡了,周宝珍将孩子放在两人中间,只觉得怎么也看不够。朝哥比刚生下来时大了许多,此刻仰面朝天扎手扎脚睡的安稳,周宝珍拿手指头轻戳他的笑脸,继而又戳了戳他鼓鼓的小肚子,自己哈哈哈的乐了起来。抬头对萧绍说到了“表哥,你看他像不像个小蛤蟆。”
萧绍拿开她的手,将小薄被给朝哥盖上,抬手在周宝珍额上敲了一记“又淘气,小蛤蟆?亏你想的出来。”
周宝珍也不理他,只低头在儿子面上亲了亲,又捏了他的小手在手中把玩,只觉得又小又软,再看看朝哥的小脚丫,一个个脚趾头如上好的羊脂玉,圆润可爱。
萧绍见她只顾拿了儿子玩耍,却将他撇在一边不乐意了“珍姐儿,将朝哥放到小床上去吧。”
“为什么,睡在咱们中间不好吗?”周宝珍有些不乐意,她还没同儿子亲近够呢。
“你从未带孩子睡过,晚上再压了他可怎么好?”萧绍想了个理由吓唬她,当然坊间关于母亲睡觉将孩子压着的传闻也不少。
“会吗?”周宝珍有些犹豫,她睡觉算不得老实,之前就她同表哥两个倒也没什么,可朝哥还这样小,万一压坏了可怎么办。
依依不舍的看奶娘将朝哥抱下去,丫头们熄了大灯都退了出去,周宝珍坐在锦帐里看着朝哥方才睡过的地方,神情有些失落。她还没有玩够呢,怎么就抱走了。
不过很快她便没有时间胡思乱想了,从有孕到如今萧绍一直没有机会同珍姐儿亲近,如今太医好不容易发话说不碍了,萧绍自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晚来一阵风兼雨,洗尽炎光。理罢笙簧,却对菱花淡淡妆。
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笑语檀郎:今夜纱厨枕簟凉。
一夜痴缠,周宝珍第二日想来只觉得手足皆不是自己的了。想着昨夜种种,表哥的情话言犹在耳,周宝珍未醒先笑。
锦帐外双福轻声唤到“世子妃,可是醒了?”
“嗯——”周宝珍翻了个身,半趴在枕上星眸微阖,低低答应了一声。
“小公子醒了,闹着要找您呢。”
“朝哥醒了?”周宝珍一下坐了起来,被子滑落她才发觉自己不着寸缕,低头就见胸前殷红点点,她的脸红了起来。
“嗯,先伺候我换衣裳,再将朝哥抱进来吧。”周宝珍隔了帘子吩咐到。
周宝珍穿好衣裳,萧绍抱着朝哥进来了,两人目光相接,便觉比从前缠绵许多。萧绍低头看向怀里的朝哥,朝他问到“朝哥,你看娘亲美不美?”说着他拿起朝哥的手对了周宝珍招了招。
周宝珍羞涩低头,萧绍看着她笑,朝哥不甘冷落,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这一哭把夫妻两个吓了一跳,萧绍有些无措,好好的怎么哭起来了,周宝珍也是一头雾水,两人一起看向奶娘。
“世子,您这般抱孩子不对,小公子不舒服,自然就要哭的。”陈氏看了萧绍抱孩子的姿势,出言提醒到。
“表哥,将朝哥给我吧,正好他也该吃奶了。”周宝珍朝萧绍伸出手想接过朝哥,不想萧绍听闻吃奶二字却是想歪了,眼睛朝她胸前瞄去。自从有了朝哥珍姐儿哪里像是丰满许多,昨夜的手感证实了很好的印证了这一点。
周宝珍一颗心扑在孩子身上,并未注意萧绍的眼神,萧绍见状不免有些失落,这有儿子固然很好,可这坏处也是显而易见的。
周延安自从回来后便被萧绍安排去了军中,他同江如书两个很是合得来,不过在周宝珍看来就没有她家四哥交不下的人,就说吕贵妃的弟弟,之前两人还打过架呢,可听说两人现在也好得穿一条裤子。
朝哥满了五个月,王府众人便该启程往京里去了,柳王妃将府中的事托给了吴侧妃,这次萧守和单氏也跟着一起进京。
单氏长这么大从未离开过封地很是兴奋,每日里跑来同周宝珍讨论些该带些什么,路上的风光如何。剩下的时候便是同朝哥玩耍了,她给朝哥刻了许多小玩意,打磨光滑了小孩子玩正好,朝哥很喜欢。
单氏也给贵哥做过,可送去之后赵氏当面客气接了,之后却从未再见过这些东西。几次过后单氏也算看出来了,赵氏不放别人,这个府里她谁也不放心。
她心下撇嘴,二嫂生的朝哥尚且不至于如此,你赵氏的儿子就比别人金贵些。
周宝珍在地下铺了厚厚的垫子,单氏同朝哥两个在上头玩耍,朝哥已经长牙了,一笑便露出两个小米牙,爱的单氏不得了。
“弟妹这样喜欢孩子,何不自己生一个来玩。”每每这时候,周宝珍总少不得要打趣她。
“生自然是要生的,只是再过些日子吧。”在单氏看来,萧守这大半年的表现固然不错,可保不齐什么是时候就要故态萌发,所以孩子的事情还是缓一缓吧。反正她既不是嫡也不是长,婆婆也从来管房中事,倒也自在。
出发前周宝珍原还担心朝哥晕船,不想朝哥上床后能吃能睡,每日还由萧绍抱着上甲板上溜达一圈,这小子遛上瘾了,根本就不愿意呆在船舱之中。
柳王妃见状便笑着说“同他父亲小时候一个样,野着呢。”萧绍对此颇为得意,男孩子本就该如此才好。
吐得最厉害的是平日看着最健壮的单氏。
周宝珍去看她,单氏脸色蜡黄的躺在床上,哭丧了脸对她说到“二嫂,我算是知道当初你有多难过了,真不知你是怎么熬过来的。等回封地的时候我情愿骑马,打死我也不坐这船了。”
原本单氏吐的时候萧守还在一旁笑话她,可后来见她实在吐得厉害,心里也开始着急了,到处给她找治晕船的偏方,周宝珍见他这样私下对单氏说到“三弟如今这样,总算是有几分做人丈夫的模样。”
单氏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可到底也不得不承认萧守这回的表现还算不错。
单氏直吐了十几日,然而有一日突然就好了,单氏谢天谢地就差跪地感谢佛祖了。之后她在船上活跃起来,每日钓鱼看景忙的是不亦乐乎,萧守也是个爱玩的,两人每日玩在一处,倒也颇相得。
一路上走了一月有余,一行人终于在八月底到了京城。
周宝珍抱着朝哥坐在轿子里,指点着对超哥介绍两旁的街景,朝哥是个能静得下来的孩子,居然也就这样坐在母亲膝上一路听她絮叨,有时候兴奋起来还跟着指指点点,嘴里“咿咿呀呀”的像是在同母亲聊天。
定南王带着两个儿子在门上接了众人,他亲自上前扶柳王妃下轿,过后便是一句“朝哥呢,快抱来给我瞧瞧。”
周宝珍抱了朝哥给定南王行礼,口称“给祖父请安”
萧绍亲自将儿子抱给父亲,末了还不无炫耀的提醒一句“父亲当心些,这小子劲儿大着呢。”
定南王见不得儿子得瑟的摸样,心想老子在你这个年纪儿子都有三个了,你小子不过刚得一个儿子,有什么可神气得。
朝哥不认生,被定南王抱着也不闹,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看,像是要认认这到底是谁,定南王抱着他颠了颠对柳王妃笑到“这小子,还挺沉。”
一行人往府里走,包括六个月的朝哥在内男人都去了前院。
沈姨娘在接了柳王妃一行人,跟大家打招呼。她的起色看着比在封地上还好些。
“还没有恭喜世子妃呢,这就做母亲了。”沈姨娘最会说话,一见了周宝珍就朝她道喜。“听说世孙生的甚是玉雪可爱,如今怎么不见?我这里还留了好东西要给他呢。”
一席话说得众人笑了起来,柳王妃对她说到“王爷一见便爱得不得了,这不抱着去前院了。”
萧绍等人刚进家门,这里皇帝的旨意便到了,说是要宣定南王世子进宫,顺便让世子妃也带了世孙进宫,皇帝和皇后都想见一见。
消息报到后院,柳王妃私下同周宝珍抱怨“这皇帝也太心急了些,总得容人喘口气不是。”
然而抱怨归抱怨宫里却是不能不去的。于是众人忙碌起来,船上的东西还没运进来,好在世子妃冠服一向是单独收着的,回府的时候已经一并带了回来。周宝珍沐浴更衣,这里柳王妃也替朝哥收拾妥当了。
萧绍来后院接了周宝珍母子,一家三口向宫中行去。一路上萧绍嘱咐她什么也不要多想,只管按平日一样便是,剩下的事他自会应付。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晚了 感谢各位看文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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