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无意中听人说王妃生世子时伤了身子,怕是不能再有孕了。”想想姑娘在府里的处境,说到底二爷也是仗了王爷的势,才能将姑娘从家里带了出来,不然就凭老爷对姨娘言听计从,姑娘迟早是要嫁到那家去的。
“你说什么?”赵寿皱眉看着青芽,她与王妃不过才照了几面,然而观王妃为人处事,也很难有谁不喜欢。这世间女子不论出身如何,大多活的不易,王妃的日子固然让人羡慕,可羡慕之余她也只盼着她这样的福分能长长久久才好。这样至少让她相信,这世上的男子未必皆如父亲那般,而终有一日自己也能得遇良人。
她转身看向窗外,只见天高云淡,似乎自从离开了那个家,连天地都变得宽阔起来。这世道哪怕是平常百姓之家,子嗣都是头等大事,王府家大业大,王妃膝下虽有世子,也到底太孤单了些,这往后的日子……
然而此刻且不说别个,她自个屋里这些人,却是该敲打敲打了。都说富贵权势最是惑人,如今看来果然不假,要说起来吕妈妈和青芽心地都不能算坏,且是一片痴心为她,吕妈妈暂且不提,青芽却该是最懂她的人,可这进王府才几日,青芽居然也开始动心思了。
“青芽”赵寿回身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她看向一脸忐忑的青芽,问到“且不论这消息是真是假,我只问你以王府这样的人家,此等隐秘的事,怎么偏偏就让你一个刚进府的小丫头听到了?”
“这——”青芽一愣,她看了自己啊姑娘一眼犹豫到“大约是凑巧了吧。”
赵寿一笑,也不多同她解释,只说到“这世上多半的巧合,也不过是有心人有意为之。这样说来,对方为什么要让你听到这样的话,也不过是有人看王妃日子过的顺心,想拿咱们当枪使罢了。”
青芽点头“姑娘的话自然都是对的,奴婢只是想着,或许这样的事与咱们也并无坏处?”
“没有坏处,也并不说明就能从这里头得到什么好处。先不说王府助咱们脱困的恩情,就单拿王妃来说,自从咱们来了这里,她可曾有一丝错待?”
“王妃为人甚好。”想想这个院子,再看看眼前屋里的摆设,青芽面上有了羞惭之色。
“青芽——”赵寿面色严肃起来,对她说到“你我虽名为主仆,可实际情同姐妹,所以今日有些话我必须要同你说一说。咱们都讨厌姨娘那样的人,每每说起她都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然而,王妃与咱们并无仇怨,今日若因为一句话,因为这其中可能带来的好处,咱们便要暗中坑害与她,那么明日咱们又会为一己私欲做出什么事来?”
“姑娘——”青芽像是吓着了,她跪下来哭到“姑娘你是知道的,奴婢并没有那样的心思,奴婢只想着咱们能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姑娘以后不必再被一个姨娘逼的走头无路,这样的日子实在太苦,奴婢是心疼您替您委屈啊——”
“然后呢?”赵寿俯身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拿帕子擦拭她脸上的泪水“自来人心不足,欲壑难填,今日你只想要这些,那明日呢?后日呢?如此日复一日,咱们同姨娘那样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姑娘,我没有,我没有想要这样……”青芽摇头,看向她喃喃说到。
“我知道,青芽你是个好姑娘,你会这么想也全是为着我,可我今日再说一句做人首先要心正,因为只有心正了方能外邪不侵。”说着,赵寿放开她,在房中来回走了几步,回身看向她说到“青芽,你要记住今日咱们若是入了别人的圈套,来日只怕连想过家中那样的日子也没有了。”
后窗下,一个穿绿色衣裳的小丫头借着草木的遮掩,消无声息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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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前一日,家里的事磕磕绊绊总算是预备的差不多了,就连周宝珍私下里也同萧绍打趣般的抱怨了一句“原来,表哥竟也有好心办坏事的时候。”
萧绍对此倒不以为然,只说“论身份你尊她卑,论关系你是嫂子她是弟妹,她若做的不好你只教她就是了。”
周宝珍鼓着脸看他,心想说的倒轻巧,五弟妹那人又岂是好打交道的?因反驳到“表哥又怎知我没有教她?”
萧绍乐,将她抱在怀中坐了,继续看手中的兵书,只口中漫不经心的说到“那不就是了,只要她不傻,总能教会的。”
周宝珍气结,她生气的根本不是教不教的问题好不好,表哥这根本就是在糊弄她嘛。不过想也是家里女人之间的一点微妙的小心思,表哥又哪里真会去在意。
这么想着她也就不说了,转了话题问起龙舟竞渡的事。
因太后早早就发话,今年不举行宫宴,萧绍想着大水刚过却又闹起了匪患,老百姓的心里多少有些不安稳,端午这日不如办的热闹些,也好让百姓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表哥,明日城里一定很热闹吧。”她转了话题,满眼期待的看着萧绍问到。
萧绍放下书,伸手在她脸上轻轻捏了一下,说到“放心,明日太后和皇上都不出宫,咱们府里的彩棚位置必定是最大最好的。”
“表哥明知道人家问的不是这个。”周宝珍抡起小拳头,轻轻锤了他一下。
萧绍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放在手心里把玩,“是,不光有赛龙舟,白日里街上还有高跷、旱船、舞狮、舞龙,秧歌,礼部让人在水边搭了几十处台子,挂上了红灯笼,到了晚上什么唱戏,百戏,说书,耍把式的都有……”
周宝珍一听这情形,浑身激动起来,两只眼睛满含期待的看着他“表哥明儿晚上,咱们出去逛逛吧——”
夫妻两个说话,外头报说长信侯世子夫人带着两位少爷来了。
“大姐和官哥禄哥来了,快请进来。”周宝珍赶紧对了桂月吩咐到。
”行了,我前头还有事,你们姐妹说话吧。”说着萧绍起身理了理衣裳就要出去。
“呀,怎么咱们一来,王爷就要走啊——”周云华一左一右拉了两个儿子进门,见了萧绍便出言半真半假的说到,又低头对了两个儿子提醒,“快,跟姨丈问好。”
两个小兄弟今年六岁了,萧绍他们是常见的,倒也不怵上前规矩的行礼问安“见过姨丈。”
萧绍虎着脸瞪了周云华一眼,这才对了两个外甥颇为和悦的说到“来啦。”
“行啦妹夫,咱们姐妹说会儿话,这两个小子就麻烦你了。”周云华近日对萧绍的态度甚是不客气,说着将两个孩子往萧绍面前一丢便不管了。
周宝珍在一旁看的直发笑,大姐这两年倒时越活越恣意了,每每见了表哥便要作弄一番。
一时萧绍带着两个孩子走了,姐妹两个坐了待丫头上了茶点,周宝珍将伺候的人都遣了出去,着才看着自己大姐问到“大姐这时候怎么有空上我这里来?”
周云华看着桌上的蜜饯挑着吃了两块,这才拿帕子擦了擦手说到“家里正闹着呢,我不耐烦理他们,就来你这里散散。”
周宝珍知道必又是她婆婆江氏闹了什么事,不过这几年大姐应付这些事颇为得心应手,倒也不用为她操心,只说到“正好,你们也有些日子没来了,朝哥昨儿还念叨表哥们呢。”
“对了,听说你们府里进人了?”周云华看着妹妹,颇有几分郑重的意思。
“看姐姐说的,什么叫进人,人家好好一个姑娘家,不过是老王妃同她母亲有旧,接到府里照看些罢了。”周宝珍嗔怪的看了自家姐姐一眼,这话要是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切,还跟我弄鬼。你以为这话是我说的?你出去打听打听,这满京城里都传成什么样了?这满城人的眼睛可都盯着你们家呢,这样一个大姑娘,既不沾亲又不带故,不明不白的住在府里,也怨不得人多想。”周云华近日来固然有家里事的缘故,然而最主要的却是来看看这位赵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家之事毕竟是赵家的家事,周宝珍不想多议论什么,因对她保证到”姐姐放心就是了,总之表哥并没有那样的意思。”
周云华有妹妹一句话也就放心了,毕竟好赖还有个姨妈婆婆在呢,总不能眼看着妹妹吃亏就是。
“你听说了吗?”周云华问完了正事,脸上的神色重又八卦起来。
“什么事?”周宝珍看向自家姐姐,如今王府的门不好进,即便进来了那些夫人当着她也不敢随便说话,再加上三公主好些日子不来了,她对外头的消息还真不大清楚。
“听说宜阳大长公主已经开始给慎亲王相看继妃了……”周云华说着,脸上的神色有些不齿。
“怎么可能,慎亲王妃才刚走了多久,那可是公主的亲闺女。”周宝珍直觉就是不信,宜阳大长公主有多宠爱明月郡主这个女儿,大家都是知道的。
“哼,这个女人你们可别小看她,心狠着呢。当初为了嫁如今这个驸马,逼的人家抛妻弃子,自己的亲儿子咱们的三妹夫她不也说扔下就扔下了?”周云华对宜阳大长公主的评价一向不高。
“虽说续弦是迟早的事,也好歹等过了孝期再说吧。”周宝珍有些伤感,自来没有听说有男子为妻子守贞的,可这样着急也未免显得凉薄。“只是这样的事必定是私下来的,大姐是如何知道的?”
“看你说的,这京城能有多大?说起来大长公主相看的这家姑娘还是我婆婆拐着弯的亲戚,这不她老人家这几日正在家里得意,话里话外的意思谁家还能没个当王妃的亲戚呢。”周云华说起这话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叹,婆婆蠢这事有好有坏,可蠢成这样也难免让人哭笑不得。“那姑娘家世不错,父亲是正三品的昭毅将军,可惜姑娘没福气,生母早早去了,如今在继母手底下过日子。”
这话说的周宝珍心中一动,她大致明白了大长公主选人的套路,姑娘的家世必定要过的去,可姑娘本人在娘家却又没有依靠,这样的人进门对世子的威胁才是最小的,至少短时间内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