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扬扬的数千亩松林，一眼看不到头，混杂在漫漫风雪之中就好像是昨日之景一直未曾更迭。
雪地里宫月欢快的小跑了两步，要是周王尊看着，估计还能在地上打两个滚。
“这里一点都没变，雪是这样，树也是这样。”
“不过十来年的光景又能有多大的变化。”
“十几年就不会变了？我看你倒是变了不少。”
似乎是难得听到他开口，宫月恨恨的回头瞪了他一眼，眼底的情绪到底还是难掩。
当年在这寂静松林里，两人的故事可一点儿不少。
只可惜当初那个少年小将，现在看起来，眼里好像对她并没有多少留恋。
宫月眼底愤愤不平，周王尊却自顾自的环顾了一眼这松林四周。
传言之中的寒霜城就在这片松林附近，但是并不是不远处的那个废弃城池。
那座城池，当年他曾经去查看过，里面只是一片废墟，完全没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甚至于有一段时间，他自己都曾经怀疑过这所谓的寒霜城到底存不存在。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宫月。”
“嗯？”
正在雪地里蹦蹦跳跳的宫月回头看了看他，饶是这姑娘生就一副秀雅高挑的模样，见到自己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还是有些忘形。
“带我去你家看看吧。”
“我家？”
宫月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偏偏周王尊盯着她就不见挪眼，好像真就是咬定了她知道寒霜城的入口似的。
这件事，其实并不难猜。
寒霜城附近虽然没有什么天险，四通八达之外却并没有什么临近的村落城池。
当年独自出现在了寂静松林里的宫月不可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她来自寒霜城！
被天外流星坠落击毁了大半个城的边陲要塞，那个隐逸在传说之中的神秘之城！
面对着他的目光，宫月脸上一时也难免愕然。
“你之所以来北方，就是为了进寒霜城？”
“顺路而已。”
周王尊的表情淡漠，这话语之间说起来反倒是让宫月莫名的少了些脾气。
或许是早就知道他的性格，她也知道他并不是那种会远走千里来看一场雪的浪漫诗人。
“你怎么就断定我一定知道寒霜城在什么地方又一定会带你去？”
“因为你是摘星楼的人。”
简单一句，再无后话。
他脸上淡漠如旧，话语之间没有什么万分笃定的意思却让她无法辩驳。
“摘星楼”这三个字很久没听他提及了，以至于宫月都差点以为他把这件事给忘了。
当初在北境山小酒馆里给他下的药引，其实她还能控制，只不过经过了赢无道的追杀，她也不敢轻易把周王尊的旧伤引出来。
一路上平平淡淡的过去了，没想到在这里，他突然还把这件事给翻了出来。
“摘星楼的指示中应该有叫你带我去寒霜城吧。”
“……你怎么知道？”
“那里有玄武魄，与我体内的真龙之气同属一源。当天在北境山夺走真龙之气的那个蒙面人应该早就知道我会来找玄武魄，或者说从一开始就是逼着我来这里找玄武魄。”
这些话，他说起来稀松平淡，但是在宫月听来，莫名的感觉心里一紧。
就好像是天地之间持子黑白的两人，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心思，明明都见着那青锋剑指，脸上却毫无表情。
那种天高地阔，胸怀天下的豪情和胆魄，即便是宫月此刻看来都感觉震撼。
周王尊眼见着她愣生生的不说话，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问道。
“怎么？还在犹豫要不要带我去？”
“即便是你去了寒霜城，拿到了那所谓的玄武魄，到时候你也一定会和那个黑衣人交手。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有把握赢他吗？”
“赢？我为什么要赢？”
宫月眉头一挑，见着他这说话说半截的样子，恨不得给他两下。
松林之中落雪纷纷，听不到什么响动，甚至连小兽的脚步声都微不可觉。
飞雪飘落在宫月的头发，没过多一会儿就堆得这小姑娘满头是雪。
相较于中原的姑娘，宫月的身高真是高出了好一截，这要是安然两姐妹站在雪里，估计还挺可爱的，挺讨人喜欢的。
沉默良久，眼看着她头顶上的雪花越来越多，周王尊伸手替她拍了拍头顶上的雪花。
这一下宫月也反应过来，皱眉道。
“你别装模作样的。”
“我对你好，你说我是装模作样。那干脆我还是找根绳套你脖子上，牵着你走？”
宫月面色一沉，冷冷的瞪了他一眼。
当年北莽和中原纷争不休，两人在松林里相遇，周王尊其实一直都把宫月当做俘虏，自然不会待她多好。
索性那时的他还想着留个向导，否则这姑娘能不能活都是问题，更不用说其他的了。
至于当初的那些美好回忆，周王尊还真是没什么感觉，那时的他不知喜悲苦楚又怎么会觉得那小丫头有多惹眼？
周王尊漠然和宫月对视了一眼，眼底没什么情绪，看了一会儿反倒是惹得宫月愤愤不已，气急道。
“你真想找死？”
“只是我的必经之事而已。”
“好！既然你这么想找死，我就带你去！”
不知是不是他的表情太讨打，宫月本来还想劝他两句，这会儿气得干脆扭头就走。
周王尊默不作声的跟着她后面，两人走过松林之中，一路上寂静无声，只是偶尔有些脚踩在雪地里的咔嚓声响。
天上的雪纷纷扬扬，好像终年不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此情此景颇为伤感还是怎么，宫月赌气似的走了一段儿，慢慢的缓下了脚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丫子，问了一句道。
“周王尊，我问你一件事，你必须认真回答。”
“……”
“当年在这松林里面，你为什么没有杀我？”
“我需要一个向导。”
简单明了，丝毫没有什么矫情的弯弯绕绕。宫月好像是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似的，暗自叹了一口气，迈步就要向前走去。
没想到周王尊突然幽幽的说了一句。
“你怎么不问我现在对你是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