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红嘴皮儿抹得倒是挺艳的。”
“……”
“让我尝尝味儿?”
他腆着脸这么来了一句,杨清雅回头瞥了他一眼,那小眼神当真是看不得。
说是一路匆匆,实际上北境山到北莽还是有一段距离。
杨清雅自顾自的化了个淡妆,这会儿抿了抿嘴,习惯性的靠在了他的肩头,说是惧他三分,可是又非得这么腻着。
北莽一行,没有做成什么大事,倒是平白的蹉跎了些年华。
他的头发毛毛躁躁的,脸上的胡茬都变成了一圈络腮胡,看起来像是一个潦倒的艺术家。
尤其是穿着一件百年不换的黑色长衫,要是戴顶圆帽,估计和旧时跑堂的差不多了。
“清雅。”
“嗯?”
听着他问起一句,杨清雅轻声应道,话语之间并没有什么情绪,温顺得像是一只小羊。
周王尊看了看窗外的荒漠,脸上没什么情绪,就这么没头没脑的喊了一句也没什么下文。
见着他不说话,杨清雅闭着眼睛,轻声说道。
“你只身前往北莽,怎么会知道京城出了事?”
“你很好奇?”
“只是有点奇怪,如果说你有什么线人,探子一类的,我怎么没见着。”
“什么人都能让你看到了,那他还混什么?”
“是肖潘?”
“……”
看似玩笑两句,这丫头却一下子就猜到了关键所在,说得周王尊一时哑口无言。
肖潘的几次现身大部分都是为了保护他,但是每次现身之后却都会消失一段时间。
原本杨清雅还以为肖潘真就如传言中那样,是个不人不鬼的九幽亡魂,靠着寄宿在周王尊身上活着,见不着什么光亮。
但是转念一想,不说肖潘有没有这么奇异,就她对周王尊的了解来看,周王尊也不是那种会让人寄宿在他身上的人。
周王尊有一种为王者的戒心,心里是容不得人的,更别说是让人寄宿在自己身边了。
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杨清雅敏锐的猜到了另外一个可能。
“其实并不是肖潘每次都出现得及时,而是因为你刻意和他约定好了时间对吧?他也根本不是看起来那般诡异,只是身法超凡而已。”
“……”
她一番推理,落在周王尊耳朵里,没听他说一句可否,似乎完全不在意似的。
要是平日里杨清雅说不定还得张牙舞爪的追问两句,只是如今几年过去了,她的心气儿也散了不少。
jeep车的减震不错,后排改装了沙发座椅,饶是一路上黄沙漫天,车里也没怎么颠簸。
只是她不说话,车里安安静静的,不免还觉得有些沉闷。
周王尊转过头看了看她,正好瞧着她的侧脸。
以前见着的时候,这丫头还略微的带着点婴儿肥,现在瞧着倒是越来越像瓜子脸了。
这偶然的发现,就好像是一滴落雪,轻飘飘的落在了他的鼻尖,心里也平白的一静。
细细想来,从离开北境山开始,和这丫头已经是好些年月不见了。
沧海未必桑田,日出总有日落,可是这彼此的隔阂还是如此的深刻。
“在北莽王都见到我的时候,你是不是想杀我?”
“……”
“三花铃带我去斗兽场之前,已经动了手,是不是你阻止过她?”
杨清雅本来不想说话,但是他话语之间满是笃定,说得好像是自己亲眼所见似的,让她不由得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当初和陈美娴到了王都之后,南宫浩立刻就赶了过来,他也算是和杨清雅打了一个照面。
原本以为这事情就这么算了,他还准备和杨清雅在王都玩几天,没想到隔天就被她带去见了三花铃。
在三花铃的府中,他完全没有防备,直接喝下了那茶水,后来就在第十三城区的斗兽场中醒了过来。
只不过这其中还有好几个小时的光景,难道那两个姑娘就让他一直歇着?
“哼,我早知道你不是什么好相予的人。”
“雅夫人,你都把刀架在为夫脖子上了,还说什么好不好相予的话?难不成,我还得跪下谢谢你?”
“难道不该?要是没我出手,你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说到这里,杨清雅忍不住怒火中烧,说起话来都忍不住咬牙切齿的。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去北莽的那一路上都在磨蹭些什么!”
“美娴与我算是旧相识,我和她一路上叙叙旧有什么不对?”
“哼!好个叙旧,你叙旧要花一年多叙旧?!要不是地方不对,估计你和她得抱着个刚满月的儿子回北莽!”
“这你都知道了?不愧是我的雅夫人。”
她说着说着,攥紧了双手,眼看着气得就要动手,没想到这关头,周王尊反倒是咧嘴一笑,玩笑道。
“就因为这种事,你就要杀了我?”
“你以为?”
“那以后你要杀我的理由怕是多了。”
他笑了笑,转过头看着窗外,这话自然也就不打算聊下去了。
杨清雅当初在三花铃府中都没动手,自然是杀心已解,早已经算是释怀了。
她不算是一个蠢笨的(女)人,中原和北莽那一路坎坷不说,他既然愿意花上一年多时间陪着陈美娴自然不会是简简单单的叙旧那么简单。
原本她还以为那一路上,周王尊应该是给陈美娴交代了什么事,或者说是传授了什么奇门功法,所以才耽误了那么久的时间。
直到前几天,她才恍然大悟,那昔日的局原本都是为了今天的果。
他早就知道北莽的局势,早就知道南宫和宇文两家争斗百年,甚至一路上都围着宫月和陈美娴转,就是为了之后一举平定北方。
和陈美娴徒步走回北莽,一是叙旧,二来恐怕还是几次三番的试探她到底是什么心意。
如今看来,他既然给了她玄天真武劲,必然是赌她会好好保护宫月,替他完成这件大事。
陈美娴在北莽之局中,如此重要,区区一年多时间实在是算不上什么。
心念之间,杨清雅免不了又瞥了他一眼。
车窗外的风偶尔吹过他的黑发,胡须拉茬的周王尊看起来锐气全无,落拓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