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生命很可贵的吗?”
树林里一片静寂。
姜月下问出口之后不知为什么有点喉咙发干的尴尬,好像自己问了一个很可笑的问题似的。
她本想说算了不用回答,却没想到沈世昧笑了笑,对她摇了摇头。
接着她听见了少年的声音。
“当然不。”
他说。
音色如风过玉石,带着空荡的凉意,撞进了姜月下的耳中。
·
姜月下愣住了。
她怔怔看着沈世昧的脸,一时间说不出话来,隔了好久才干巴巴吐出三个字:
“为什么?”
少年想了想,道:
“你带我找一棵树。”
姜月下左右看了看,扶着他的胳膊把他带到了一棵粗壮的树干下。
沈世昧撩起衣摆在树下蹲下来,还让她也蹲下。
他掌心有灵光泛起,隔着距离对树下的泥土感知片刻后,他道:
“这里有很多蚂蚁吧?”
姜月下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接着就看见少年把手指伸到了泥土上,让一只蚂蚁顺着指尖爬了上来。
接着他抬起手,直到他们能平视这只蚂蚁。
淡淡灵力淌过他的修长洁白的手指,甚至都不需要特意去攻击——那只正在爬动的蚂蚁在他指尖上碎成了粉末,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随后,那一点微小的粉末就被山中无处不在的风带走了。
沈世昧说:
“你看,死了一只蚂蚁……”
沈世昧收起那根手指,低头“看”向泥土:
“还会无数的蚂蚁活着。”
他的声音又低又淡:
“就算这一窝蚂蚁都死了,也还会有另一窝出现,这只死掉的蚂蚁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影响。”
“这样存在与否都无关紧要的生命,又怎么会是可贵的呢?”
少年微笑着说:
“活得太轻易,死得也很轻易,所以生命也变得廉价了。”
姜月下过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干巴巴的声音:
“那,人类呢?”
“我说的就是人类啊。”
少年转过头来,神情依旧平静而温和。
姜月下怔怔看着他的脸,少年依旧好看得让人心惊,被蒙住的双眼和弯起的唇角给这份好看增添了很多脆弱和剔透。
天光从树叶间隙投下来,落在他的长发和白衣上,明明就在姜月下的面前,抬手就能触到的距离,姜月下却莫名觉得离他很远。
像是隔着一条深渊,看见遥远冰川上被冻结封印的画中人。
眼角眉梢都带着笑,却隐约让人能看见厚重的黑暗底色。
姜月下看着他,嗓音发干的问:
“那你觉得,什么东西才值得珍惜呢?”
少年仰头想了想,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想不到。”
他语气轻松的说:
“至少在我活着的这些年里,没有什么东西是值得珍惜的。”
“那你自己呢?”
姜月下问:
“你自己的生命也是廉价的吗?”
沈世昧顿了顿,转头面向她:
“是啊。”
“那我呢?”
姜月下又问。
她一点都不避讳也一点都不害羞,直直的盯着沈世昧被蒙住的眼睛:
“在你看来,我的生命也是廉价的吗?”
这一次沈世昧沉默了很久,直到风声摇动树叶,把一片叶子簌簌吹下来落到姜月下的头发上,少年才终于开口了。
“不是哦。”
他抬起手,把那片树叶从姜月下头发上摘下来,动作温柔,声音更温柔:
“只有你是不一样的。”
“你和这世上的所有人,都不一样。”